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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梦裡人

作者:隐于烟
寝殿内咳嗽之声愈来愈烈,榻上的人喘着粗气渐渐清醒,只觉睁眼都十分艰难,要是沒有一碗又一碗的汤药吊着口气,只怕会昏死在睡梦中,太子紧紧握住陛下的手。

  放眼望去,身边都是亲近的人,妃嫔子女,還有那位慈眉善目的母亲。

  人人面色欣喜,只有自己明白时日已经不多。

  接踵而来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似五脏六腑都要散开,头晕目眩又昏厥過去。

  太医慌忙上前诊治,跳动的脉搏是他的保命符接下来的一言一行都如同在刀尖行走。

  医者并非神仙,他提着心朝太后摇摇了头。

  江太后闭目深叹了口气,如释重负。

  周照全一把扯過太医,有些难以想象,“吕太医!刚刚陛下分明醒了,怎么现下又不行了!你這庸医,若是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整個太医院都给本宫陪葬。”

  太医吓的连忙下跪磕头,慌乱之中想起了什么,“老臣行医时想起了一药方,服下便可起死回生,濒死之人也能恢复如初。”

  “为何不早点說,快去命人叫這药方熬制。”周照全又气又恼。

  江太后摇摇头,“医不经师,方不袭古,普天之下哪有什么起死回生,哀家看你是胡诌,罪犯欺君。”

  “回禀太后,老臣此方是翻阅古籍得知,民间也有百姓尝试過,只不過,只不過”吕太医答的欲言又止。

  “只不過什么?”周照全追问。

  “平民之中尝试确有奇效,但陛下是万金之躯,老臣不敢。而且此方有一味药极其凶险,老臣也无十足的把握。”

  “既然如此,大体上也沒有什么差别,陛下福泽天下,想必是一定有效,快叫人将药呈上来。”

  再三思虑下吕太医又道:“那味药能缓解疼痛,安定五脏六腑之效,但還有一副作用,能致人成瘾,若是陛下安好,這味药必要伴随终生了。”

  此话一出,江太后缓下的心又紧紧攥到一起,“什么药。”

  “生长在西梁以南的山峰之上,唤作婴草。”

  她深吸口气,郑重的命吕太医退下,“不可。”

  周照全不解:“皇祖母切勿糊涂,父皇命悬一线,就算成瘾又如何,人命关天,您就忍心看着父皇西去嗎!”

  他拦着吕太医,命他去制药:“若是成了,赏万两黄金,子孙后代加官进爵更不会少了你的。”

  這是周照全第一次违逆太后:“记着,本宫是以太子的身份命令你。”

  太医离去,殿中只剩下祖孙二人,“婴草有毒,哀家只想问你,這個决断這個后果,关乎的不仅仅是皇帝更是整個天下,全儿你能负起责嗎。”

  周照全此时此刻想不了那么多,眼前的不是天下不是皇位只有父亲而已,“孙儿愚钝,只知古有舜帝孝感动天。”他自嘲笑笑:“我怎配与舜帝相提并论,只不過心境相同罢了,眼下的法子若只有一成胜算我也会尝试,否则孙儿会悔恨一生。”

  三两宫人簇拥着吕太医,他端着碗浓黑的汤药還散发着异味,“還請陛下速速服下此药,断不能耽搁。”

  這话說给太后听得,江太后垂眸不言算是默许了,宫女将陛下扶起,气息越来越轻浅,汤汁缓缓灌进喉中,周照全亲自喂药,溢出的药汁划過胡须,滴在他手中,异味难忍。

  “吕太医,這到底是毒還是药。”他回首问着,心中越来越不安。

  “回禀太子殿下,是药,婴草熬煮后就成黑色。”他答得唯唯诺诺。

  “来人看赏。”

  吕太医一愣,身后的女官递了一碗一摸一样的汤药给他。

  江太后冷冷的看着他:“能与陛下饮用同一碗药,是你的福气。”

  “太后娘娘,老臣身子无碍,只怕喝下這,這,老臣怕无福消受。”

  她默不作声,呈上前的药沒有撤回的意思,吕太医颤颤巍巍地接過瓷碗,一鼓作气尽数饮下。

  等了片刻,陛下依旧沒有醒转的迹象,一边的吕太医也无异样,

  突然,榻上之人一阵痉挛過后,猛地咳嗽,直至将一口脓血吐出,

  仿佛天亮了,东升的日头灼眼,耳畔的狂风突然和煦起来,恍如隔世,晋帝周构缓缓清醒,本来沉重无比的身子轻快了许多。

  他倚在太子肩头,仿佛這些年的重病如抽丝,兴许自己還能下床走上几步。

  “父皇,父皇。”周照全轻轻唤着他。

  众人看着陛下脸色渐渐红润,好像真的起死回生一般,一旁的吕太医不由大喜,悬起的一颗心能暂时放下。

  周构闻声将手附在他手上,轻轻拍拍叫他安心。

  环顾着整個寝殿,迎上江太后的笑颜,“母后。”

  周照全喜极而泣,晋帝仁慈亦是慈父,膝下子女无不疼爱,皇后的一双儿女更是喜爱有加。

  “父皇,你等等,我去把芦灵找来,這丫头日夜挂念着父皇,知道您醒了一定高兴。”

  “是啊,朕许久沒见到芦灵了。”

  随即就要遣旁边的宫女請公主過来,谁知整個宫殿的侍女皆垂首不做声,面对异样,周照全察觉到什么。

  “五公主抱恙,還是免了吧。”太后轻声开口。

  蓦地想起之前周知玄和怡芳宫的琐事,不好让大病初愈的父皇忧心,他只好应和着,“是,是我记错了,這丫头玩心大,染了风寒,還是别叫她把病气過给您。”

  江太后颔首,天色也不早了,她命所有人散去,“陛下需要静养,除了几個贴身伺候的,其余人都退下吧。”

  此前宫裡发生太多事,周照全心绪难安,殿门大开,谁料一眼就对上了周知玄的双眸,冰冷淡薄。

  心想他不是在禁足嗎,怎么会在這。

  浓郁的药味迎风散开,周知玄深吸一口气,那味道无比熟悉,日夜相伴,永远都不会忘却。

  早年煞费苦心研究過此药,毒性大于药性,起死回生也只是昙花一现,须臾后病情只会变本加厉,今时今日给陛下服下此药,想必是走投无路。

  行礼后,周知玄叫住了他:“太子殿下。”

  他停下脚步。

  “如今叔父病情如何了。”眼前人眉眼纯善,语气和煦。

  周照全回了他一個笑脸,轻声道:“甚好。”

  “那是大晋之福了,只可惜五公主身体抱恙,方才還晕倒在建章宫,陛下知道了定会忧心。”說时他摇摇头。

  “晕倒?”周照全本以为是江太后的推托之词,“芦灵怎么了。”

  周知玄眼神黯淡,“听說是得了疯症。”

  此话一出,周照全满腔怒气被点燃,“胡說八道!”說时抓紧了他的衣领,两人的争端一触即发,旁边的大臣见状连忙劝阻。

  “北周弹丸之地,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嗎?”

  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都和他周知玄脱不掉关系,好像一切的一切都绕不开他。

  周知玄依旧面不改色,“太子殿下息怒,就在刚刚五公主就要自刎在建章宫,孰轻孰重,還請殿下以大局为重。”

  话声落,周知玄抬起了受伤的左手,满是血污,周照全看地触目惊心,好似各种不好的结局划過眼前。

  “果然是你。”芦灵出事果然和他有关。

  “周知玄!”

  怒火难抑,最后三個字呼喊声格外的大,一拳挥打在他脸上。

  周知玄跌倒在地上,一脸无辜,“臣犯了何错,值得殿下大动肝火。”

  太子仁慈的名声算是沒了。

  目送周照全匆忙离开的背影,嘴角生疼,狠狠的擦掉血迹。

  “外头是什么声音。”晋帝只觉身体大好,听力更好于从前了。“周知玄。”他喃喃着自己听到的名字。

  江太后轻笑,绕开了话题,递来了杯参茶“大臣们都在门外守了两日,听闻皇上醒了自然喧闹些。”

  晋帝摇摇头,不悦道:“這怎么好,是朕病了又不是他们病了,何苦守着朕。”說时叹气。

  “這正是朝臣们一片孝心。”

  說起孝心,晋帝感叹不已,“全儿是個好孩子,但朕不是。叫母后担忧多时,是朕的過错。”

  “患病染疾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更不能论对错,此刻陛下好端端的才是最好的,才是大晋之福。”

  看着眼前的太后,這位母亲,這些年岁并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端庄依旧华丽。

  “在昏睡时,朕梦到了许多,那时父皇還在,几位弟弟也還在,住在信州的王府裡,沒有皇权沒有厮杀,时而骑马驰骋在草地上,时而听母亲讲话本,那是多好的岁月啊。”

  江连钰只觉得可笑,前齐皇帝残暴无道,孝勤帝自立为王,举兵四处躲藏,信州荒凉,地处大山之中,若沒有江氏一族的庇护,他们周家早已覆灭,那有机会登上皇位,更别谈回忆从前。

  說到动情处,陛下眼角湿润,“只惜慕容氏去的太早,是個沒福气的人,不争不抢怎么能在王府裡安然度日,父皇无情,我更是不孝,年岁久了,我竟都快忘了母亲的模样。”

  信州王府内,女眷众多,沒名沒分的至死都不曾有人记起,江太后轻轻抚摸他的眉眼,“先帝英雄一世,想着念着的人還有事太多太多了,并非无情。”

  静静躺着,眼前是高高的房梁横木,“朕只觉得身子虚软的很,昏睡中朕能听见周遭的声音,可始终醒不過来,這种无力感,从幼时登基到此刻都不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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