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从邓允强家回来，已经两天沒上厕所的邓世荣终于有些憋不住了，便拿起一條屎饼朝村裡的屎湖走去。
屎饼与屎湖都是客家话音译，所谓的屎饼就是用来刮屁股的竹條，這個年代的乡下可沒人会用卫生纸擦屁股，用的都是這种打磨過沒有刺的竹條。
這种竹條大约手指宽，长厚跟筷子差不多。
至于屎湖，就是這個年代的公共厕所了。
如今农村住的都是泥砖屋，自家是沒有厕所的，顶多就是简单围個地方用来洗澡，然后在裡面放一個小水缸，這玩意不是用来放洗澡水的，而是用来屙尿的。
想要上大号，就得去村裡的公共厕所——屎湖。
来到屎湖前，邓世荣先咳嗽一声。
這一声咳嗽，也是有讲法的，因为现在的屎湖只是搞個半人高的竹栅简单围一下，沒有门锁，有沒有人在裡面蹲坑還真不清楚，所以来蹲坑的人一般都会咳嗽一声，算是提醒。
如果有人在裡面蹲坑，就咳嗽一声回应。
而且，现在的屎湖是不分男女的，如果不提醒一声就冲进去，碰到男人在裡面還好，大家可以一起蹲。
可万一碰到女同志在裡面蹲坑，你一個男人冲进去，那场面就尴尬了！
所以，這個年代的女同志蹲坑，不仅仅要速战速决，還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旦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就得马上发出咳嗽声提醒。
邓世荣咳嗽了一声，发现沒人回应，便屏住呼吸，移开竹栅走进去，再随手把竹栅关上。
哪怕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邓世荣看到眼前那无处下脚的地方，還是有些难以接受，尤其是开始呼吸的时候，那股难以描述的气味从鼻腔中钻进来，那味道真的太难顶了。
如果邓世荣不是已经憋不住了，他真的想转身就走。
此时此刻，他真的深刻理解了那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前世，来屎湖蹲坑，一直持续到1989年他们家盖了新房子才结束，那时候大家早就习惯了屎湖的味道，也沒感觉有多难受。
可邓世荣家裡在1989年后就建了化粪池，拥有了独立卫生间，到了2008年后更是用上了抽水马桶。
后来他的大孙子教会他用智能手机后，他坐在马桶上看小說一看就是半個小时。
那個时候上厕所多舒服啊？
再看看现在，落脚的地方不是屎就是尿，屁股后面的屎坑裡還存着不知道多少吨的屎尿，屎尿裡面更有难以计数的屎湖虫在那裡爬来爬去，一股股刺鼻的味道拼命的往鼻子裡面钻，场面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如此强烈的对比，邓世荣能轻易接受就怪了。
邓世荣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時間，就蹲完了這次厕所，速度之快在他的蹲坑生涯真的极其罕见。
在提上裤子之后，他便冲了出去。
哪怕只是在裡面待了不到一分钟，衣服也被熏得隐隐有了一股屎臭味。
這一刻，邓世荣心中下了决定，等赚到钱之后，就第一時間盖房子，其他的全部往后排，否则這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他重生回来是要享受的，可不想每天蹲坑受這份罪。
……
晚上，在明亮的月色下，邓世荣和儿女们一起坐在家门口乘凉，一人拿着一把扇子，不断的驱赶着蚊子。
想到儿女们今天又吃了一天的白粥配咸菜，邓世荣便问道：“阿珍，家裡的米能吃到新粮下来嗎？”
這几年家裡都是邓允珍掌厨，家裡的油盐米面能吃多久，她自然是一清二楚，闻言都不用想就回答道：“当然能，按咱们家现在的速度吃，应该還能再吃三個月左右。”
邓世荣一听心中就有底了，說道：“那就好，明天你起来煮粥的时候多放点米，然后捞半盆米饭出来，我去大队割点猪肉回来炒给你们吃。”
听到明天有猪肉吃，几個儿女都是精神一振。
长子邓允泰不由得问道：“爸，明天是什么日子？”
這话听得邓世荣心生感慨，這年代是真的穷，基本都是年节以及一些特殊日子才会有肉吃，不像后世天天吃肉吃到腻。
他笑道：“今天帮昌福那小子說媒，得了三块钱的红包，所以打算买点肉回来给你们打打牙祭。”
邓允珍惊讶道：“爸，你什么时候开始帮人做媒了？”
她今年已经满十八岁，在這個年代已经是适婚之龄了，所以她对于相亲也是有一些了解的，知道媒人只有安排男方双方见面才会有红包拿。
按常理来說，媒人想要安排男女双方见面，那肯定要来回不知道跑多少次才行，像邓世荣這种当天說媒当天就安排打相识的，可谓是少之又少。
“就从今天上午开始的。”
說着，邓世荣便把今天說媒的经過简单說了一遍，末了才說道：“等会你们允强哥应该就過来了，如果他下午找亲戚借钱顺利的话，那昌福這小子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媳妇娶回家了！”
邓世荣刚把话說完，远远的就看到有人端着一盏油灯朝他们家走了過来，等人走近了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邓允强。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九叔。”
“允强哥。”
在互相打過招呼后，邓允珍便把水烟筒以及烟丝递過去，說道：“允强哥，烧筒烟先。”
這也是时代特色了，有客人登门把水烟筒和烟丝递過去，那就是最好的待客之道了。
邓允强說了声好，然后接過烟筒和烟丝，咕咚咕咚的抽了两筒烟后，才开始谈正事道：“九叔，我下午去了我大姐家，我老婆也回了一趟娘家，总算把钱给凑够了，就麻烦你明天帮忙撮合了！”
邓世荣点头道：“沒問題，明天我吃了早餐就去跟女方家谈這個事，争取在生产队割禾前安排看家门，等割完禾了就挑個黄道吉日登记结婚，绝对不会让你這個儿媳妇错過大队分田地的。”
邓允强想到家裡能多分一份田地，甚至儿子儿媳争气的话，或许他的孙辈也能赶上這趟车，便拍着胸膛承诺道：“九叔，如果這事成了，我一定给你包個大红包。”
邓世荣哈哈笑道：“行，那我等着你的大红包。”
正事谈完，邓允强又留下来闲聊了几句，才心满意足的端着油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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