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巧設陷阱
何舜清的電話並沒有帶來什麼好消息,對於宋玉芳出事的猜測,他心裏是更加堅定了。
原本臉上掛着一絲希望的傅詠兮,聽了迴音眼裏頓時一暗,隨即說道:“對了,我想起一件事來。鄂家後來沒再找過小玉的麻煩,我總覺得不大對呀,白跑了一個全乎人就這麼算了嗎?那家人老老小小我都領教過,就連他家的賬房也不是喫素的。”
是了,鄂家的老爺何舜清也見過的,脾氣又倔又臭,思想觀念也還是老古套,對於傳宗接代的想法,恐怕不能在這一時之間轉變。
事情稍有一點眉目,何舜清的雙眸就少了幾分焦躁,立馬提議道:“那麼,我們趕緊想法子去探探虛實吧。”
傅詠兮點了點頭,果然很想這麼辦,可她鎖着眉頭偏了腦袋一想,卻只能拒絕了:“不是我們了,只能是你。宋家伯母大概察覺到了什麼,以她的脾氣要是知道了這些,只怕會當場暈過去。這也難怪呀,雖然是我自己撒的謊,自己圓着都覺喫力呢。”
何舜清先是遺憾缺了幫手,再一想之下,他跟傅詠兮對於鄂家都是熟面孔,或許反而幫不上忙,也就不感到棘手了:“好吧,我知道了。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你就放心吧。”
傅詠兮隨即說道:“雖然不能和你同去,但我可以幫你一點兒忙,告訴你這家人的軟肋在哪裏。”
不一會兒的工夫,管家便向鄂老爺來報信:“大老爺,老太太存在銀行裏的金條好像發生了一些意外。銀行的人在堂屋裏等着,要不要請老太太出來呢?”
這不算什麼完美的藉口,但是一聽到事關錢財,鄂老爺卻沒有多加推敲,便蹙着眉道:“這大晚上的,驚動她老人家做什麼。把人叫進來,有事兒同我說,也是一樣的。”
何舜清帶着從收發室臨時拉來的杜民發,鎮定地走了進來。
鄂老爺一見當中有熟人,心裏便不樂意起來,半真半假地板起面孔來喝道:“怎麼回事兒啊你們?!攬客的時候說得如何如何萬無一失,這會子怕不是出了岔子來彌補的吧?我就知道不該信你們這些人!說吧,究竟捅了多大的簍子。別的我也不計較了,只要能把金條一錢不差地拿出來,另找安穩地方放了,得饒人處我還是會饒人的。”
何舜清原本忐忑的心不由輕笑一下,陪着好話向他解釋:“鄂老爺放心,東西都是安全的。只是這兩天庫房搬場,不小心遺失了一部分存單。爲保險起見,賬目上我們還得好好覈對覈對。因爲是大額財產,所以也來不及挑時候,這時候便趕着來了。保險櫃向來是有專人看管的,不是客戶自己要開,我們絕對不會動一下半下的。來這一趟,這也是走個程序。主要想見見老太太,看看她手裏的存單,和我們清點的數目對不對得上。”
鄂老爺哼着氣,斜眼道:“果然不會動,你們今天也就不該來這兒了。”
何舜清只好笑着答道:“庫房要擴大,順便加固一下大門,這也是爲客戶財產的安全着想。至於先前的保險櫃嘛,只是暫時動了動地方,鎖頭是絕對沒開過的。”
鄂老爺越發笑得輕蔑:“鎖頭沒動,你又拿什麼來覈對呢?”
這話問的,也不知是刻意難爲,還是果然發現了這由頭裏的破綻,嗅出了來者不善的意味。何舜清凝着眼神,一時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抱歉打斷一句,我這肚子有點兒……”杜民發抱着肚子站了起來。
鄂老爺眉間似有幾分嫌棄,甩了甩手,示意管家給他帶路。
何舜清也趁勢止了話頭,只管默默呷茶,眼睛的餘光則在這屋裏,尤其是鄂老爺身上不停地打轉。
杜民發依計拉着管家說道:“你家老爺大概不預備把老太太叫出來吧?”
管家覺得這人話多,便扭過臉覷了他一眼,然後照舊在前頭走着:“這早晚了,老太太一把年紀了,都該睡着了。”
“倒也是。”杜民發自顧自地接茬往下說去,“又不是要把東西取走,只是覈對覈對,你老爺也犯不着故意瞞着,惹老太太的不痛快。大概你也不希望你老爺犯這個渾的,這一點子小事就遮遮掩掩,萬一這老太太知道了,到時怪罪下來,你老爺受不住責備,最後倒黴的還是底下人。”
管家若有所思地把人帶到了地方,轉過頭,思緒飄了很遠,忽然換上了一張笑臉:“到地兒了,先生您請。一會兒您自個兒能找回去嗎?”
杜民發眼裏簡直笑開了,不住地點頭道:“能,肯定能。就拐了一個彎兒,這路很好認。”
另一邊,鄂老爺對待何舜清的態度還是不大好。
稍過一會子,管家進來附在鄂老爺耳邊,低聲稟報道:“老太太過來了。”
鄂老爺對此顯然很不滿意:“怎麼做事的?好端端的非要去驚動老人家。”
管家稍有些心虛,搔着眉毛賠笑道:“我們不盡心吶,大概是她老人家心裏擱着事兒,一時睡不着就逛到這邊來了,也是碰巧的。”
“糊塗!”鄂老爺跺了一下腳,摸着嘴上的鬍子嘀嘀咕咕地埋怨起來,“她爲着什麼睡不着,你難道還不懂嗎?帶着老人家去柴房聽聽信兒不就得了,何必引到這兒來?”
“我真沒有引老人家過來呢。”管家顯出無辜的樣子,再三拱了拱手。
何舜清的耳朵被鄂老爺的話牢牢揪住,心裏頓時冒出了一團火,既覺生氣又很欣慰事情大概有了些眉目。
這裏的話被鄂老太太聽見了幾句,便一路抱怨着加快了腳步:“怎麼着,不想我過來?東西是我自個兒的,人家既然爲我的東西來了,就該我出面跟他們談。”
鄂老爺的打算落了一個空,又惹了上人不快,戰戰兢兢地起身,正不知該如何安撫。
恰是這時候,杜民發回來了,他見鄂老太太已然收到了消息,不無得意地望了何舜清一眼。
何舜清則使眼色讓他上前應付,自己則退到角落裏,向管家說道:“我想借一借貴府的電話。”
管家覺得這兩個人真是麻煩,大晚上地來辦交涉已然添了麻煩,這會兒還要用電話。但是,留着許多外人看府裏的笑話似乎也不大好,因就收起眼中的嫌棄,打個手勢讓他跟着走。
轉過一重回廊,管家把何舜清帶到了一間書房內。
何舜清徑直走向電話機,手裏握着聽筒,向着管家抱歉地一笑,道:“是緊要的電話,煩請回避。”
管家撇撇嘴,也不好多說什麼,將手往袖子裏一籠,便走了出去。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子,聽見何舜清低沉的聲音向電話局說,要接什麼司令的辦公室,登時張了張眼睛,壓着腳步聲趕緊躲開了。
這邊正打電話,那邊杜民發正象徵性地詢問鄂老太太租用的保險櫃裏都擱了什麼財物。
鄂老爺恨不得讓自己的耳朵長到老母親嘴邊去,一邊肩膀斜着,身子直挺挺地往那邊倒去。
不多時,何舜清打完了電話,杜民發也做完了樣子。兩個人向着主人說些打擾了之類的客套話,就準備做告辭要走的樣子。
只聽管家一路唸叨着疾步上前:“今兒什麼日子呀這是……老太太、大老爺,來了一夥兒大頭兵,我瞧那陣仗還不小。也不知爲的什麼事兒,非要見了主人才肯細說呢。”
鄂老爺先不說話,衝着何舜清瞥了一眼。
何舜清知趣地點了一下頭:“既然有客,就留步別送了,原也是我們叨擾過多了。”接着,和杜民發便加快了腳步出去。等走到這重院子外,又把腳步放到最慢,警覺地觀察着四周圍的地形。
鄂老太太接言道:“不肯細說,那大概爲個什麼,總該有個說法吧。”
管家搔了搔頭,小聲嘀咕起來:“說是有勤王軍殘黨藏匿在京中……”
“胡說!”鄂老爺當即雙眉倒立,儘管言辭激動,但一張臉卻是毫無血色的,“這都是什麼時候的老黃曆了?再說了,要躲也不該挑京城啊。”
鄂老太太也急得站了起來,關鍵時候還是她老人家鎮得住,連忙勸說道:“咱們不要跟拿槍的硬碰硬,你快去把人請進來,好茶好酒待着。”
鄂老爺一聽“槍”這個字,頓時有了警惕,趕忙收起脾氣來,不迭連聲地點頭稱是。
他們這一家子的遺老遺少,就怕別人提什麼復辟擁帝。心裏雖然巴不得有這一日,可離這個年頭最近的時候,也不過披着舊朝服,接了長辮子,只做了十二天的美夢就給打回原形了。自那時起就已然知道,過去的已經徹底過去了,將來還是安安生生過普通日子的好。可這會兒又來一羣大兵,意思是要搜查勤王軍殘黨,這不是成心要把他們的膽給嚇破了嘛。別的先不說,家裏的那掛朝珠一直沒捨得埋起來,這萬一來者不講理,進來一通亂搜,也不知這些祖傳的寶貝要命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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