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則例之爭

作者:不畫
頂點中華女子銀行!

  沈蘭的笑眼中有着一絲微妙,又說道:“我見過熊太太一面,是在我父親工作的福利院裏。好像是答謝會吧,熊太太和一般慈善家給福利院捐了一架風琴。那裏的大孩子學會了之後,特意邀請她們來看錶演。當時,我還教孩子們分聲部唱了一首《送別》。”

  宋玉芳認真地聽着,不時對她笑一笑。

  這讓沈蘭感到不是滋味,她心裏清楚,自己並不是隨意地在談天,而是有意識地告訴宋玉芳,也提醒自己,這位大名鼎鼎的慈善家熊太太,她也是見過的。可說了這段往事又能如何呢,只是見過並不親密,絕對比不了熊太太和宋玉芳之間的默契。

  關係好的確不在於來得早不早,甚至越是要好,越是不拘泥於一定得到場。

  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呢?沈蘭自認已經很放下原則和身份,努力地在向上層社交靠攏,到頭來卻還是輸了宋玉芳一頭。

  未過多時,何舜清趁着午休也來了。

  同行的還有崔萬華,他已經好幾日未睡過一個安穩覺了,帶血絲的眼一笑,腫得像兩個大魚泡:“小玉,好些了嗎?喫飯的時候碰見何祕書,聽說他要來醫院,我就跟着一起來了。”

  何舜清輕車熟路地走到牀頭看了一眼花籃,又往一個白色的小圓杯裏望了一眼。護士來發藥,總是會放在這裏,如果裏頭沒有東西,就說明宋玉芳是按照醫囑好好在吃藥的。

  沈蘭覺得這屋子很窄,容不下許多人,便勉強笑起來道:“病房裏人多了,倒失去了探病的初衷,我還是先走吧。”說着話,就上前拉了拉宋玉芳的手,“關係好,不在於待得時間久不久,你說呢?”

  宋玉芳未曾多想,只是瞭然地微笑着與她道別。

  當她走後,崔萬華也沒有待很久。

  何舜清又因爲想向他問些事情,也跟着一起走了。出了住院部,他才問起小桂香近況如何。

  崔萬華一個勁地搖着頭,顯得很絕望:“你看小玉吃了那麼大的苦頭,想要恢復,容易嗎?不過,至少她好,只是慢一些罷了。小桂香卻糟透了,一點兒精氣神都沒有。有時我走到她跟前,她眼裏彷彿就照不出我的臉來。醫生說是送來晚了,只能盡力而爲。玉仙兒的意思,先備下木材沖沖喜。實在不行呢,也……也別弄得事到臨頭忙不出頭緒來。”話到此處,不由哽咽起來。

  何舜清想起前次玉仙兒拜託自己的事,點頭沉聲道:“我找個時間去看看她,別的不說,不能讓她到……到最後是這樣一個身份走的。總得打聽出她的老家,讓家裏人出這個頭呀。”

  對於此事,崔萬華也有自己的打算,就是礙於身份低微,不知自己能不能辦成:“我倒是……我家裏都是老實巴交的窮人,根本不會講究什麼身份的。到時我找個地方,碑由我來刻,有那福氣得了小桂香的應準,就說是妻,她要以爲這樣不合適,就說是遠方表親。這一來,也算是爲一場相識有了一個說法。至於她老家的人,問還是得問,但也不必太抱希望了。賣兒賣女的人家,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麼呢?這山高路遠的,他們就是能來,大半的身家也要花在路上。”

  何舜清聽了,心中感慨萬千,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宋玉芳養傷期間,安福系議員企圖恢復,於民國二年時,國會所通過的中行則例。

  唯一能讓人稍感欣慰的消息,便是財政部以公函聲明,自民國七年十二月一日起,不再令中交兩行墊付京鈔。但也正是因爲墊付財政壞賬的路變窄了,對手就越發瘋狂地要奪取對兩家央行的控制權。

  十月下旬,有參議員正式提請zheng府,將中行新則例提交新國會追認。幸而此時新上任的國務總理錢能訓對於安福系持一定的異議,將此事擱置了下來。於是,安福系只能隔三差五地在報刊上打輿論戰,不斷地指責中行擅自修改則例是在羞辱國會。

  而中行對於這場口水仗自然是不屑的,僅僅是發出一份聲明,表示新則例既已由民國六年國會審議通過,就不能因爲國會的新舊更替而朝令夕改。如果國會每一次換血,新上位的議員都把私憤發泄在上一屆國會所通過的議案之上,那麼政局會變得混亂而可笑且永無寧日,最終受害的將是全體國民。

  是日午間,中行會議室剛剛結束一場關於則例風波的討論,衆股東紛紛準備下樓。

  何舜清迎上來,神色焦灼道:“外邊都是記者,煩請各位股東委屈一下,走別的門吧。”

  說罷,便有人上前疏導股東們分頭離開。

  張慶元將何舜清拉到一邊,沉聲道:“我和孫老要去見一見在京的商會會長,想從他們的途徑,探探南方軍政要員的意思。如果輿論上能得到這些人的支持,我們就不至於孤立無援。”

  “我明白。”何舜清答應着,心裏便想着,記者們最想見的自然是銀行總裁,別的人或許好脫身,倒是張慶元這邊需要想個法子纔行。

  五分鐘後,張慶元的座駕停在了銀行正門口,記者舉着長槍短炮,一夥人負責堵在門口,一夥人負責團團圍住汽車。

  但是,車子雖然一直髮動着,卻未見主人露面。倒是爲了爭奪有利位置,記者之間起了不小的摩擦。

  正當大家七嘴八舌地互相爭論,誰的手擡得太高,誰的腳最不安分時,銀行門內迅速閃出一道人影。

  便有幾個眼尖的率先嚷起來:“出來了,出來了……”

  只見一名身穿黑色風衣,用長圍巾將整張臉幾乎完全遮蔽的男子,一路小跑着試圖衝到車子邊。但厚厚的一堵人牆,把他攔在了距離車門五步遠的地方。

  等所有的相機都轟炸過一輪之後,那人慢條斯理地將圍巾摘了下來。

  “嗨,不是張總裁!”感到受騙的記者高聲發泄着被人愚弄的不滿。

  也有腦筋轉得快的,早已猜到這是一招聲東擊西,張慶元此刻一定已經離開了銀行,若要再放過眼前這個人,那麼今天的財經新聞似乎就沒有什麼看點了。因就掉轉槍頭,高聲問道:“何祕書,請問您對民六則例提交新國會追認有什麼要說的嗎?許多讀者心中也有疑問,民二則例壞在哪裏,民六則例又好在哪裏?除了銀行股東會的權利不同,站在普通儲戶或者是平民的角度看,中行堅持施行民六則例是好事嗎?”

  何舜清冷靜地搖了搖頭:“記者先生分了三個問題來問,但核心其實都是同一個。不過,國會議員的更替問題,我作爲局外人是不便回答的。”

  看似答非所問,卻是最爲強硬的一種態度。直接將則例之爭的源頭推到政界的派系鬥爭問題上,比任何經濟角度的解釋,都更能爭取到民衆的心。

  也有記者很快地讀懂了這層意思,追問道:“所以您的意思是,新則例的問題不在於合不合乎國會程序,而是合不合乎這屆國會的利益?”

  何舜清沒有直接地表示自己正是此意:“我只是從一個普通從業者的角度,建議國會在一個穩定的局面下,來討論中行的則例問題。央行的事務再小也是大的,決不能馬虎,更不能朝令夕改,尤其不能也不該成爲政治的犧牲品。一個國家的央行倒下去,受傷的會是每一位國民,並且這場災難不會有所謂的倖存者。”

  又有一個聲音從後排響起:“有人評價新國會是派系高於一切,也有人認爲新國會江湖氣太濃,您怎麼看呢?”

  何舜清清了清嗓子,以退爲進道:“金融系統與國家政務機關,是協同合作的關係,我們站在一起的共同使命是,爲國家、爲人民維護一個有序的良性的經濟局面。但有道是術業有專攻,我對於政治是個門外漢,本着精誠團結的信念,願意對新國會議員的忠誠及智慧,抱以最大程度的信任。我相信兩院議員對於中行,也是懷着同樣的尊重與信任。”

  話裏無一處不在示弱,卻又無一處不是反諷,中行的迴應無疑將安福國會襯托得醜陋狹隘。

  而張慶元與孫阜堂的奔走也漸漸有了成效,包括孫文在內的南方要員紛紛發電報聲援中行。皖系軍閥似乎成爲了衆矢之的,而孤立又往往會讓人做出一條道走到黑的選擇。則例之爭,並沒有因爲人心向背而停止。

  當宋玉芳出院時,已是深秋。

  熊太太的鮮花果然能治百病,期間來探過病的人難免會將所見之事傳到外頭,一來二去的,鄂府上下都知道宋玉芳還有那樣一個後臺。遺老遺少雖然愛端空架子,但內心總是懼怕新貴的,因爲自己正是新貴的手下敗將,何以言勇呢?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鄂老爺的官司就此沒了聲息,而吳真的問題自然也不該被搬到公堂之上了。只是自打鄂家將宋玉芳的狀告到了包氏那邊之後,事情變得偏離了最初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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