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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愁云惨雾

作者:不画
顶点中华女子银行!

  何舜清很抱歉地說道:“岳父对我很有意见,他說他也算個大男子主义者了,可当初岳母怀你的时候,他還是照顾很多的,但我却连一点感觉都沒有。”

  宋玉芳却表示十分地理解:“怎么能怨你呢。被裁撤的冗员一定让你很为难。找份差事不容易,又是多年的同事,怪不忍心的。”

  提起工作,何舜清脸上的笑意变得沉重起来:“可能……总处要走一大半。”

  “這次影响怎么会這么大?”宋玉芳也很难想象,那样气派的大楼,要是走掉一半的人,该有多冷清。

  何舜清扶着她去餐桌前坐好,慢慢地解释道:“因为前几次挤兑的影响并沒有完全消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自然扛不住。上海分行出面向外商银行借了六十万,但這不意味着那边完全有能力偿還。南方的市面同样风雨飘摇,還有几处连年亏损的分行,我們考虑收缩业务改为支行。”

  宋玉芳喟然长叹:“那就不只是动摇内部军心了,而是动摇整個市面的信心。”

  “总比传出央行经营危机的大新闻好多了。”何舜清惦记着鱼汤,赶紧转身回到厨房,嘴裡還說道,“好啦,還是一心一意地等开饭吧,今天就不谈這些不高兴的。”

  如果要宋玉芳去回忆自己的头一胎,她脑海裡对于那种即将为人母的忐忑和期待,都是很短暂的。這一年的沪市出现了银洋两荒的局面,一度引起金融恐慌。刚成立不满一年的女子银行,受到了不小的冲击。zheng府财政又极其吃紧,财政部大批出售中行官股,最后仅保留五万股款。這种低迷的态势,使得每個人脸上都沒有什么笑容。

  不要說为工作焦头烂额的宋玉芳无暇多顾及身体,便是她的父母,也常常因为今天刚取出来的钞票,隔天能买到的米立马就少了几两而变得无心其他。几乎每個人都過着连自己都管不好的日子,新生儿的降临也并不能给家裡带去多大的喜悦。

  這是又一张要吃饭的嘴,与宋玉芳同楼层的许多产妇,刚生下孩子,就因为无力支付住院费用而一走了之,留下嗷嗷待哺的婴儿整夜整夜地哭泣。

  出于规避纸币贬值的风险,女子银行股东会决定在前门外打磨厂西口买下一块空地,把不断缩水的钞票换成相对保值的不动产。然而,买了地现金流转就变得有些吃力,为了缩减开支,首先要做的是,投入一笔费用在空地上建起二层小楼作为女子银行的办公地点,那么原先在新开路胡同租的房子就可以转让出去。从长远来看,可以省下每年头尾两次为租金犯愁的麻烦。

  家裡本来为了照顾待产的宋玉芳,雇了一個老妈子来帮忙。可是,短短的一年時間,先是中行总处从高层起,自动减薪一半。又是遭遇经济低迷期,女子银行经营陷入困局,实在无力给产假中的宋玉芳多少补助。

  回到家裡休养的宋玉芳,决定自力更生,独立照顾女儿小宝,为家裡省掉一個人的口粮。

  這天,傅咏兮前来探望,不由地谈到了时局:“這仗总也打個沒完,一会儿讨這個一会儿讨那個,银行业都在流传一句话,叫‘多则怕抢,少则怕挤兑’。”說话时,她从婴儿床裡抱起刚刚满月的小宝,孩子纯真的笑脸却勾动不起她的笑意。

  宋玉芳刚出月子,人還是有些虚弱,点头說道:“昨天舜清回来睡了两個小时。我听他說起,各地财政都在吃紧,地方分行联合起来抗议总处過度迁就zheng府的支出,频繁向分行挪用资金。照這些分行的意思,以后挪用分行款项,不是总处一句话說了算的,還得分行同意才行。”

  不提起zheng府還罢,一提起来,傅咏兮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這时候才来抗议,已经够厚道的了。zheng府一再支款,并不是做什么好事,恐怕是在拿自己家的血汗钱,替别人遮风挡雨。”

  “你是不是听說了什么风声?”

  傅咏兮看宋玉芳一脸的茫然,叹了口气,這才說道:“也难怪你不知道呀,伯母怕你弄坏了眼睛,月子裡都不让你看报。眼下法国物价膨胀,法郎不断贬值。法国方面忽然提出,要把庚子赔款的未付部分退還给中国,一部分用以偿還中法实业银行基金,一部分代偿中国zheng府应缴给中法实业银行的未清股本,顺便清结中国zheng府欠中法实业银行各款。裡头還有一句格外好听的话,還要挪出相当的部分用来发展中法教育事业。但所有這些用款,都要以金法郎计算。”

  宋玉芳有些听不懂了:“法郎就是法郎,什么时候有的金法郎?”

  傅咏兮吐出一口浊气:“一個炮制出来的概念,就是指金本位的纸币。以金价计算的话,一块银币直接从八法郎跌至不到三法郎。如果zheng府照办,我們需要多付给法国六千五百万。名义上是法国对中国的所谓人道主义行为,实际上却是将法郎贬值的损失转嫁到中国。”

  “什么?”原本躺在床上的宋玉芳,闻言直直地坐了起来,“這個方案是已经通過了嗎?”

  “差一点就是了,但现在民怨难平,可能会暂时搁置。但也有小道消息,法国公使在私下的交谈中,還是表现出了乐观态度。”傅咏兮将怀裡的小肉团更加地抱紧了,坐到床沿上,趁着递孩子的时候,对着宋玉芳的耳朵,悄声說道,“郁思白在各大报刊上揭露這個金法郎的假概念,现在zheng府正以赤党罪名在追捕他。”

  眼下,“赤党”二字是zheng府最听不得的话,宋玉芳深知忌讳,只用口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傅咏兮的脸色变得格外阴沉,摇头叹气道:“就是前两天,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被人送上了南下的火车。時間匆忙,也来不及打听他的落脚点。唯有常常去学校,看看与交好的老师,有沒有收到信件。”

  民国十四年,女子银行在再刚過完三周年庆典不久,就被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上海华商银行及钱庄,因抗议五卅惨案停止营业。

  傅咏兮拿着报纸,整個人像被架在了火上一般地焦灼:“上海那边還在罢市,已经整整二十天了。”

  宋玉芳皱着眉头,手指着存款曲线,叹道:“直奉這一打,把我們银行的效益直接给打出了一個大窟窿。”

  熊太太翻着一堆票据,把头发抓得蓬乱:“培训班已经停了,省下一笔讲课费。妇女创业基金虽然暂停了审批,可是之前投出去的资金却都成了呆账坏账。”

  “還有沒有愿意拆借的银行?”宋玉芳问道。

  熊太太摇了一摇头:“之前贷的周转款還未全部還清,况且南北這一割裂,就是外商银行日子也难過啊。”

  傅咏兮說出了那一句,谁都不愿說的结论:“那我們可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宋玉芳隐忍着情绪,她心底還有最后一点希望沒有彻底熄灭:“我們這样的小银行是抵御不住债券市场的急起急落的,所以我想来想去只能找中行帮帮忙了。张庆元君倒是答应我,今天一定会抽時間過来一趟。”

  傅咏兮不顾仪态地趴在桌上,愣愣地发着呆,以万念俱灰的口吻,给自己這三年来的创业判了死刑:“实在不行,我們還有這栋小楼,总不至于彻底地坏掉名声。”

  “我当初建议买下這块地,可不是为了有一天還债的。”熊太太說罢,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张庆元如约而至,他看见三位女士脸上写满了挫败,连声安慰道:“不是你们的经营上有什么問題,也不是女子储蓄办不起来。时局如此,神仙也救不回来。关外的土匪要进来,南边的流氓又虎视眈眈。整個银行业,倒下一半那還是轻的呢。”

  事已至此,過多的自责也是无用,宋玉芳因为有些话难以启齿,声音低得犹如蚊子叫:“我們也有這方面的准备,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账,加起来却也……”

  其实中行也是勒紧了裤腰带在苦撑,从上头总裁起,自愿少拿薪水节省开支。而且,北京分行已经在前两日改为支行,归天津分行管辖。這种经济颓势之下,各扫门前雪也谈不上是无情,如果這個忙实在帮不了也是沒办法的事。

  出人意料的是,张庆元一直很支持女子自立,因此答应得十分爽快:“如果有清不了的账,我一定全力相助。”

  感激的话自是不用說,因为张庆元手头事务实在很多,也不便久留。

  宋玉芳一直送到他门口,谁知张庆元又不忙着走了,从兜裡掏出一张名片,道:“我赶過来见你们一面,主要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离开北京去上海呢?上海的女子储蓄银行才刚刚组建,正需要人手。我觉得你和密斯傅很合适,跟那边也打過招呼了。本该舜清问的,可我觉得這一方面的人才不多,恐怕他因为舍不得两地分居,就擅自替你做决定。”

  “谢谢你为我們两個如此费心,不過我也得回去商量了舜清才能定。”宋玉芳接過那张名片,一时半刻肯定是无法抉择的,“倒是密斯傅那边,我想她的問題不大。”

  张庆元似乎更像一個受人所托的說客,再三地劝說宋玉芳,一定要好好考虑這件事:“你们毕竟早两年起步,积累下来的经验也多。這也不是全为了你们個人,上海那边确实也难找到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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