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堂主 作者:桂仁 夜阑人静,波涛阵阵。 不知是几更天了,只觉迷迷糊糊小睡了一会,木乔便给搬到了一艘大船上。船舱裡阴暗潮湿,带着些许海水的咸腥味儿。 给蒙在麻布袋裡被频繁转手的时候,木乔就意识到一個非常糟糕的现实,她们遇上了老手,兴许還是好几個不同的团伙。 绑架她和霍梓斐的是两個人,中途似又被带去给人相看,確認身份。再接下来,他们就给扔上了装炭的马车一路颠簸。等到天黑时,又送上了一條小船,不知道划了多久来到此处。 虽然眼睛上蒙着黑布,但她還是能感觉到光线明暗的变化。再加上一路上有意识的装晕偷听,纵然只是片言只语,也足让她基本判断出事情的走向。 应该是佟李氏花钱雇人绑架,但這伙人贩子却不甘心只赚她這一笔,所以阳奉阴违后几番倒手,层层加价想牟求最大利益。 好歹,小命暂时保住了。 木乔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更加担忧。這些人贩子可不是善茬,幸好自己现在年纪還小,避免了很多麻烦,但若是不能及时逃出去,也是一样的凶多吉少。 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又挂念起霍梓斐来,這孩子晕了這么长時間,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他们俩早就分开了,人各一條麻布袋,除了知道他现在也在身边,具体情况是一概不知。 “验货。”有個粗嘎威严的声音在发号施令。 很快,木乔身上的麻布袋就给解开了,眼罩也给拿了下来。先看了霍梓斐一眼,還好,他已经清醒了。只是嘴巴都還被堵着,只能稚嫩的表示愤怒,与她对视一眼,又共同看向船舱裡唯一坐着的那個男人。 光线很暗,一盏油灯随着船身摇摆着,让本就不甚明亮的光晕荡来荡去,象散掉的蛋黄,模糊不清。 木乔看不清那人的眉眼,只见他古铜色的皮肤在灯光下闪着桐油般的亮泽。大冷的天,他也不怕冷,只穿着件无袖的粗布褂子,大马金马的坐在那裡,裤腿翻着,一只赤脚踩在凳子上。乱糟糟的头发如蓬勃旺盛的杂草,横七竖八向上耸立着,透着一股桀傲不驯。 只一眼,木乔就确定,此人很不好惹。偷偷给霍梓斐使了個眼色,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得懂,总之,此人不要惹。 有個汉子提下油灯照向他们,离得太近,那刺鼻的油烟味儿熏得人不适的别過脸去。 粗嘎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开了口,“還不错,拿了钱忙你的去吧,回头给家裡人都带個好,到时记得带孩子们来拜年。” “谢堂主。”最后带木乔他们過来的那個船夫恭敬的低头道谢,上甲板了。 船舱裡又恢复了安静,男人眯着眼,享受的看着面前两個小孩的惊慌失措,将两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上舒服的枕着,开始训话,“既然到了這裡,就要守這裡的规矩。甭管你们从前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就算是皇帝老子家的太子公主,到了船上也得认命。忘了从前的一切,老实听话才有好日子過,否则就把你们扔下海喂鱼,记住了嗎?” 木乔连连点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是傻子才反抗。 男人很满意的冲旁人使了個眼色,“现在,說說你们都多大了,会干些什么。” 他一发话,旁边就有人拿掉了木乔他们口裡的破布。被堵得太久,脸都麻了。 不過木乔還是尽量忍着那股酸麻,沒让他等太久,就软糯的說,“我叫阿乔,八岁了,他叫阿四,今年九岁。我們都识字,也会做家务。大爷您行行好,别打骂我們,我們都很听话,不会惹事的。” 霍梓斐张了张嘴,還想說些什么。可是木乔却生气的道,“阿四,我們既然到了這裡,就是我們的命。你還记得三哥曾经說過的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好听话,别惹大爷生气。” 這小子平日裡最怕他三哥,這個时候把霍梓文搬出来,希望能镇得住這小子。 霍梓斐也许不够成熟,但却不是一点不懂事的孩子。瞪大了眼睛,张了几下嘴,终于不吭声了。 木乔微松了口气,那男人却饶有兴致的站起身来,叉腰低头,托起她的下巴细看,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她娇嫩的小脸,一阵阵的刺疼,“啧啧,你這小丫头倒是乖觉,這小模样也怪俊的,只可惜年纪太小了些。若是大上五六岁,我非讨你做老婆不可!” 旁边有人顺势开起了玩笑,“那堂主何不先留在身边做個丫头?反正您也是少年英雄,养上几年也就够了。” “你放开她!不许碰我妹妹!”霍梓斐急了,拱着身子,眼蚕蛹似的一個劲儿的往木乔身前挤去。 “哈哈,堂主,你家大舅子不同意呢!” “那就把他扔到海裡去!” “不要!”看這群汉子把霍梓斐,已经提了起来,木乔也吓坏了,怕他们当真视人命如草芥就這么扔了,只能开口求饶,“大爷,我给你做丫头,你别扔我哥哥。” “哟,這小兄妹還挺讲义气,那就留下吧。”吓唬完了,這堂主又逗弄起人来,“不過,我看你们长得也不太象,是亲的干的?” “是亲的。”木乔不想费那么多的口舌,简单解释了句,“他随了爹爹,我随了娘。” 旁边有汉子道,“堂主,你看這小丫头真挺伶俐懂事的,不如就留她在身边使唤吧,烧饭补衣,也有個人照应了。” 离得近了,木乔才发觉原来這個男人并不算大,正介于少年向青年過渡之间,所以嗓子才会那样粗嘎。個子也還在成长之中,不算太高,但很壮实匀称。 眉毛很黑,又浓又密,斜飞入鬓,那双眼睛也是,在暗夜中黑黝黝的,带着团匪气。而他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道自右向左,划破大半张脸的长疤,看起来很有些可怖。 少年堂主笑呵呵的摸了摸鼻子,“就我們這穷命還有福气使唤丫头?要是给金算盘听到,不扒了我們的裤子才怪!” 众人哄堂大笑,忽地有個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进来,“谁又在這儿乱嚼我的舌头根子?” 一個女人闪身进来,如灵蛇般的身段說不出的曼妙多情。虽然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蓝布小袄,却做得合身无比,還很花心思的在暗红色的宽襟上绣了圈小花,与同样暗红色百褶长裙底边上的小花呼应,更加凸显出她的丰胸细腰,柔媚与婀娜。 女人的手上滴溜溜转着一只书本大的铁算盘,一双含情妙目左顾右盼,却带着几分凌厉。 一屋子人见她进来,顿时全都老实了,打着哈哈,“哪有,我們這是在夸您呢!” “哼!别以为老娘不知道!”女人一脚踏在屋中唯一的椅子上,柳眉倒竖,霸气十足,“你们好大的胆子,私下做了這样一票买卖,也不上报。是不是一個二個太平日子過得不耐烦了,想尝尝跟官兵交手的滋味?” 木乔心中一凛,這是說的他们么? “哪有?三姐,您這可是冤枉死我們了。”少年堂主上前赔不是,“我們先也不知道,只是得人钱财,替人消灾,谁曾想就抱了這么一只金猪回来?” 金猪?木乔迅速意识到,应该不是他们。 “你少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了!肯定是你這只臭虾米明知故犯,想捞一票大的……” 金算盘的话音未落,就听着咣啷一声,有人愤怒的在楼上砸了一只瓷器。 “得,小祖宗又闹开了。”旁边有汉子头大的抚额。 少年堂主冲着金盘算嘻嘻一笑,“三姐,這只金猪要不您就抱回去吧。功劳算您的,行不行?” “好事想不到我,這种擦屁眼的事情就想到老娘了么?做梦!”金算盘眼珠子一转,忽地指着木乔,“嗳,你会伺候人么?” 木乔一怔,随即明白過来,“会。” 现在這情形,能脱身就是最好的。 金算盘扫了那堂主一眼,“把這小丫头送上去先伺候着。你這臭小子跟我去见老大,什么情况你自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