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盛宴预备
程未止看见他出现,明显紧张起来,十指死死地抠进窗棂,好像给自己找個支撑似。苏轻胆子却经過這将近一個月历练以后,明显肥了一圈,他从打架斗殴中找到了如何坚强起来路线,以一对四斗争中,暴力倾向小萌芽不知不觉地长了出来,从以前娇娇气气小白脸大少爷,变成了一個皮糙肉厚打架高手。
他目光落到了陈林脖子上,磨着牙开始琢磨起从哪裡下口。
陈林径直从他身边走過,打量了程未止一番:“你是谁灰印?”
程未止往窗户上靠了靠,压低声音說:“我是……一型。”
“啊,一型,”陈林点点头,“李固和桂颂灰印都是一型,可惜了……你想得对,蓝印能量晶系统确实存缺陷,人类情绪很多情况下混杂一起,沒有那么條分缕析,每一次能量转化過程中,都会带入很多不需要东西,需要外力清理。”
“沒有……”程未止情不自禁地接下去,可开口才发现嗓音干涩得很,他于是有些局促地清了清嗓子,“沒有成功地加入到机体陈代谢系统中,会有很多問題……”
见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地讨论起了学术問題,苏轻认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悄悄地从茶几上捡起一把水果刀——這是四型们顺出来,又被苏轻缴获——轻轻弹出刀尖,从背后慢慢靠近陈林。
“比如不稳定。”陈林說,就這时,苏轻趁着他分心說话,猛地举起小刀,往陈林后脖颈地方戳下去,陈林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抬手,不偏不倚地正好捏住了苏轻手腕,他手劲大得惊人,苏轻觉得手腕骨要被捏爆一样,整個人被他拽了下来,小刀落到地上。
陈林丝毫不费力地把他手拧到身后,扣进怀裡,一只手卡了他脖子上,手指冰凉,苏轻被迫抬起头来,陈林笑了笑,抬起头不意地对程未止說:“一旦长時間不经過清理,我們整個人就会处一种非常不稳定状态裡,就像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因为不适应而产生精神紊乱灰印一样,印记会变暗,眼睛裡会充血,還会……”
他低头苏轻侧颈上嗅了嗅,抬头扫了他一眼:“会很难对自己行为负责——苏轻,你一开始进来时候那么乖,怎么现变得能闹腾了?”
苏轻心想,老子不怕你,老子兜裡還有一柄战无不胜无敌小钢叉呢。
然后陈林一只手摸进他裤兜,苏轻心裡一凉,心說完了,忘了這火星孙子会读心术。
其实陈林只能感受到别人情绪,還真不会读心术,知道這小子裤兜裡揣凶器,主要是从监视器裡多次看见,那几位被愤怒冲垮智商同志這上面吃亏。
苏轻“嗷”一嗓子嚎出来:“你、你他妈往哪摸?”
陈林把他兜裡钢叉捏出来丢到地上,随后冰凉手指伸进苏轻衬衫裡,顺着他腰线往上滑,冰得苏轻浑身一激灵,陈林脸上沒了笑容:“怎么,這么长時間了,你還沒弄明白么?小灰不是人,是我們……私有物品。”
陈林說着,手环绕到苏轻胸前,轻轻地拧了一下,听着他“嘶”了一声。
向来都是他苏轻嫖别人,沒想到今天被一個這么個要姿色沒姿色、要身條沒身條眼镜嫖了,苏轻心裡非常呕得慌,感觉身上像是爬满了蚂蚁一样,膈应得难受,可他還沒說话,程未止先急了。
程教授活了這么大岁数了,社会上乱七八糟事听過几件,听见时候想一声“這种事也有,真是人心不古”也就不往心裡去了,還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碰见陈林這种不要脸到叫人叹为观止。
当然,他不知道苏轻其实也很无耻,程教授心裡,這位又好学,又懂事,又有正义感孩子,简直就像是白莲花一样,是点燃整個灰房子阳光灿烂存。
程未止脸都憋红了,指着陈林說:“你、你你放开他!他還是個孩子,你怎么能对他做這种事?你良心被狗吃了么?!你……你是個衣冠禽兽,你是個畜生!”
苏轻高中班主任对他评价是:“你别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家裡有几個臭钱就沾沾自喜,迟早是社会渣滓!”
大学辅导员对他评价是:“你說党和人民怎么养育出你這么一個糊不上墙玩意来呢?”
他爸直白,提起他第三人称代词都是“我那操蛋儿子”。
還从来沒有人說過“他還是個孩子”,苏轻连挣扎都忘了,又呆又感动地看着這位眼神不好程教授。
“你這是犯罪!”程教授怒发冲冠。
陈林轻笑一声,松手放开苏轻,看着他往前踉跄了两步才站定,然后一只手插/进外衣口袋裡:“人法律,管不着我。归零队那帮杂碎,也管不着我,除非他们能一枪打死我。”
他平静面容泛起一点有些压抑、又有些疯狂笑容,深深地看了苏轻一眼,伸出另一只手,好像想去摸摸他头发,被苏轻像躲什么脏东西似往后一仰,躲开了。
陈林无所谓地收回手:“我来告诉你们一声,十天以后,下一次‘盛宴’开始,希望你……苏轻,到时候還能這么活蹦乱跳。”
他扶了扶眼镜转身出去,到门口时候又再次回過头来,笑了一下:“我是真心這么說。”
关门走了。
苏轻扭了扭被陈林掐青了手腕,心裡想:“操/你娘姓陈四眼,将来你小心点,别落到我手裡。”
然后安慰性地对忧心忡忡程未止笑了笑:“程大叔,我沒事,您看,還多亏了您呢,咱们不怕他,好人哪能怕坏人呢?”
十分两面三刀,口不对心。
程未止才给他包扎好伤口被陈林又给弄出血了,程教授忙把他拉到一边坐下,苏轻忍不住又好奇:“程大叔,你们刚才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沒有成功地加入到机体陈代谢系统中’?”
程未止說:“生物陈代谢,可以粗略地划分成‘物质代谢’‘和能量代谢’,能量代谢不用說,大概就是储能和释放這些過程,‘物质代谢’說白了就是‘摄取’‘同化’‘分解’‘排泄’物质過程,我們分析過能量晶转化能量全部流程,你发现了什么問題沒有?”
苏轻皱着眉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沒有排泄過程!”
他下意识地想程教授面前文雅一点,于是把下面那句“光吃不拉”给吞回肚子裡了。
程未止点点头:“对,世界上沒有绝对事,怎么能保证蓝印吸收到情绪纯度都是百分之百呢?如果不是,长此以往,即使是少,也一定会积累下能量晶无法利用情绪,這是不自然。”
苏轻自动脑补了陈林躺一個巨大仪器上,一脸便秘样,几個白大褂围他身边,开膛破肚地给他往外取“排泄物”模样,立刻觉得心裡平衡多了,手腕也不疼了。
程未止却像是想到了别东西,看着苏轻叹了口气:“我比你来得早,肯定也是要比你去早。”
老人說着說着,眼圈竟然红了,苏轻大气也不敢出地等一边,半晌,程未止才接着說:“你记着,以后无论碰见什么事,都不用迷惑,给自己画一條线,时时看见,告诉自己不能退到那條线以后,這样呢,你就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样人,這一辈子,就不会出圈……”
“還有,我有個儿子,跟你差不多大。”
苏轻一愣,他以为“闹着要吃麦当劳儿子”应该是個小屁孩,就见程未止擦了一下眼睛,勉强笑了笑,指着自己脑袋說:“我那儿子天生……和别人家孩子差了点东西,只有五六岁智力,叫程歌。他妈妈受不了這個压力,早年离开了,不知道我這裡這么长時間,他一個人怎么活,你要是将来出得去,我枕头底下有個小纸條,贴着我家住址,你给我看看他,行不行?算我求求你……”
苏轻赶紧打断他:“就算我出不去,以后我也会告诉别人,总有出去人是不是?再說了,我觉着我一定能出去,我预感从小就特别准,真不骗您,我不但自己要出去,還要想办法把您一块捞出去,您就放心吧。”
程未止摇摇头,叹了口气:“你想得太简单了,我感觉,這事——”
下面话他沒有說,苏轻后来觉得,他那双苍老浑浊眼睛,就像是能预见一场灾难一样。這一天,两人都相对无言地躺下睡了,管各自心乱如麻。
十天日子像光速一样从人面前划過,這一天上午,還沒有到用餐時間,尖锐铃声就刺破了人们耳膜,苏轻一激灵,听见程未止低声說:“他们来了。”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