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故居”
任是谁头朝地脚朝天地空气中以磁悬浮速度飞行,都得被吓得言语不能。
陈林感觉到怀裡人章鱼似颤颤巍巍地缠上了他,就知道他醒了,笑了一声:“你醒得倒,怎么样,爽么?”
苏轻沉默了一会,感觉自己一张嘴,风就会呛进来,然后他死死地攥住了陈林后背衣服,结结巴巴地說:“我……我沒系安、安全带。”
陈林默然,他总算开始明白,原来這位细皮嫩肉表面之下,真是埋藏了水桶一样粗神经,老天爷造人时候,实是太能偷工减料了。
陈林忽然猛地往上一蹿,苏轻就感觉自己這是上下不着力,即使他大学物理是掏钱請老师吃了顿饭才勉强低空飞過,也明白万一這时候自己或者陈林沒抓紧,他从空中落下去,能把地面都给砸出個大坑来,就要变陨石!
于是苏陨石“嗷”一声扯着嗓子叫唤了起来。
他惨叫和陈林朗声大笑混杂一起,场面异常惊悚——幸亏大街上来往车辆制造噪音极大,不然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幕,非得上探索发现不可。
陈林往上跃起然后整個人又落下去,苏轻急剧超重又急剧失重,脸都白了。
眼前场景不停地变换,苏轻可沒有蓝印那么强悍身体素质,沒一会就觉得头昏眼花,只得闭上眼睛,压抑着晕眩恶心感觉,不知過了多久,陈林才把他放下来。
苏轻双脚着地,腿一软,差点又孝子贤孙了,幸好陈林一边扶了他一把。
陈林把食指竖起来,对完全不明白状况苏轻眨了眨眼,像個恶作剧孩子似,低低地說:“别出声。”
苏轻就直眉楞眼地看着他。
陈林拉着他进了一個小民居,回头一看苏轻還东张西望,就一把捏住他后脖颈,把他塞进了大门。苏轻看见他竟然掏出钥匙开了门,忍不住嘴贱地问了一句:“這是……你家?”
陈林轻轻地笑了笑,点点头,打开门:“进来。”
苏轻迟疑了一下,知道自己是沒什么自由,只得跟进去,只不過他沒想到陈林也会住這么“人类”地方——房子不大,并不是什么高档小区,和“豪宅”也不沾边,普通极了,屋裡布置得很简单,也很温馨。
“我以前地方。”陈林說,指了指沙发,“你可以坐下。”
苏轻喉头动了动,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依言坐下,动作小心翼翼,好像唯恐沙发上冒出個外星生物咬了他尊臀。
陈林给他倒了杯水,又伸手探了探他额头,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他一番:“你人看起来软趴趴,沒想到精神還挺强悍,我难得出来‘打猎’,有些控制不住,一般人那样估计也就疯了,沒想到你能這么恢复……還不受影响似。”
苏轻沒言声,默默地低头喝水,心想——香蕉你個芭乐。
陈林看着他笑了起来,伸手去掏磁力项圈开关,苏轻浑身紧绷起来,戒备地看着陈林。
只见陈林从中间把那开关给掰开,裡面弹出一個小屏幕,他上面轻点了几下,苏轻只觉得空气裡好像生出了几條绳索,轻轻地扣住他四肢,就是一愣,還沒来得及反应過来那是什么,那种奇怪感觉就又消失了。
陈林把开关收回:“我要出去办点事,你不要乱跑。”
苏轻就吭哧吭哧地啃起了杯子沿,拿白眼翻他。陈林却好像很放心模样,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连门都沒有从外面反锁起来。
他人一走,苏轻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骂骂咧咧:“孙子,你說不让爷爷动,爷爷就不动么?”
他绕着沙发转了两圈,一脚踹上面,還不過瘾,抬脚上面又碾了碾,留下了個乌黑乌黑脚印,這才觉着到此一游够本了,嘴裡嘟囔着:“龟儿子住什么人窝,戴上個帽子你還真以为自己不是马猴了怎么?”
苏轻說完,狞笑一声,土匪似豪迈地把茶几踢走,大模大样地打开门,就要走出去。就他走出门刹那,脖子上东西忽然一紧,随即,好像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磁力项圈立刻发作起来。
苏轻咬咬牙,一手死死地攥住门框,强忍着疼又往外迈了一步。磁力项圈像是要将他脖子搅碎一样,随着他每往外迈一步,那种疼痛就加剧一些。
他一不小心咬破了嘴唇,按住脖子,又往外迈了一步——按他经验,疼得多了,痛觉自然就麻木了,可他错了。
走到第三步时候,苏轻已经站不住了,扑通一声摔倒了地上,简直恨不得地上打滚。
他第一次尝试失败,几乎是四肢着地地爬回了屋子裡,一进门,磁力项圈又安静下来,苏轻跌坐门口,背靠着门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半天才平息下来,“呸”一声,吐了一手心血沫子。
苏轻长长地吁了口气,抬起头,被這么一刺激,脑子却清醒了。他想,這回该怎么办呢?老老实实地屋裡等姓陈四眼回来?還是干脆给他這屋裡搞点破坏?
苏轻晃了晃脑袋,心裡都能想象出陈林回来以后,万一看见一屋子狼藉该会怎么处理——那肯定是叫来一帮他狗腿子,大手一挥,把家具搬走换套。這等于是做无用功,白费力气。
再者他身上实是疲惫得很,也沒那么大力气客串孙悟空穷折腾,苏轻于是又开始寻思,陈林把自己放這……是干什么去了?
他和程未止朝夕相处了一個多月,多少受了老教授一点影响,情不自禁地沿用他思维模式琢磨起了這個問題——今天出来“盛宴”是结束了么?结束了为什么他不回到那個耗子洞似掘地三尺、隐秘得要命基地?他又为什么飞檐走壁浪费能量地带自己来到這個地方,還把自己扔這裡?
是自己碍了他什么事?
苏轻爬起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瘫倒沙发上,一边洗着让自己咬破嘴唇,一边继续想——自己能碍什么事呢?
姓陈那么神通广大,一按按钮就能不让他說话,再一按按钮就能给自己画地为牢,拎着百十来斤這么大個人都還能上蹿下跳无视万有引力,到底……
忽然,苏轻脑子裡灵光一闪,想起程未止有一次隐晦提起“归零队”。這個词他从史回章和陈林嘴裡都听說過,好像那倒霉胡不归就是裡面人。
难道是他们大规模违法乱纪,被传說中“归零队”追捕了?
苏轻邯郸学步地模仿程未止,生搬硬套地提出一個“命题”,可是发现自己沒什么论据可以证明,只是胡猜。
他确实蒙对了——胡不归开着车陈林身后紧追不止,五分钟一過,一秒都沒多,图像就暗下去了,再一看,人找不着了。
胡不归還沒来得及說话,方修先冲着对讲机嚷嚷起来:“老许,你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我們都丢人了!”
许如崇忙得团团转,哪有空搭理他,只恨不得生出第三只手来。
胡不归把方向盘打了個大弯,猛地拐进一大片草坪,甩开红袖箍,到沒人地方,简短地下了個命令:“分路,保持联系。”
他话音才落,整個车体竟然就這么分开成了两半,驾驶室和后边彻底断开,前后各自多出两個轮子出来,方修面前噼裡啪啦一阵响,车内壁裡翻开,硬是重“长出”了一個驾驶室。
他们仨再一看,胡不归人已经沒影了。只有声音从联络器裡飘渺地传出来:“对方刚刚应该已经发现我們了。那個人……我和他交過一次手,他肯定不会漫无目地把我們往這边带。”
许如崇百忙之中抽出精力来接了一句:“我就說有陷……”
胡不归无视了他,继续說:“這個人和其他蓝印不大一样,我個人认为,与其說是這陷阱是给我們,不如說是他同伴给他。”
许如崇還不服:“胡队,你怎么能证明你這個想法是正确?”
胡不归顿了顿:“许如崇,還有多长時間追踪图像可以恢复?”
许如崇蔫了,不言声了。
秦落說:“這個人材料我這裡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他叫陈林,是一型转换型蓝印,所以用灰印是特别稀有二型,并不容易找到合适灰印,受這個限制,他不能频繁‘进食’,我猜他蓝印圈子裡,应该是不好過。”
“但他并不是依赖或者服从型人格。”胡不归說,“所以对這個人来說,只要他够聪明,与其对付我們,還不如選擇利用我們去对付其他蓝印。”
许如崇插嘴进来:“怪不得你看见屏幕裡人是他,才会毫不犹豫地追踪,可是……”
胡不归和方修异口同声:“许如崇,别废话,追踪图像!”
许如崇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离梦寐以求外勤工作又远了一步,手指敲出一串密密麻麻命令,随后一按回车:“好了,恢复,不過如果他還是高速运动话,五分钟以后還会……咦?”
這时陈林身影再次出现屏幕上,只有他一個人,背对着屏幕,双手插外衣口袋裡,走一條街上,怀裡抱着灰印已经不见了,不知道那位倒霉小青年這五分钟不到功夫裡,被他挪移到了什么地方。
他好像对窥探眼神有种特殊感应,当“监控投影”再次锁定到他身上时候,陈林突然定住脚步,回過头来,正好对上归零队员们目光。
车裡几個人同时愣了一下,一個温润男声联络器裡响起来:“蓝印感觉系统很神奇,理论上,生理结构应该和正常人类沒什么不一样,可功能上却又有很大区别……当然,我個人倾向說,蓝印通過某种特殊方式,找回了人类进化過程中失去潜能,這個课题非常有趣,非常有趣……”
“陆医生,我一点也不觉得有趣,我觉得头大得脑子都超重了。”方修一脚踩下油门,苦着脸追着陈林去了。
胡不归立刻调出陈林从失踪到再次出现出现時間差中,可能经過区域地圖,苏轻很有可能就被对方藏這些地方,胡不归手上青筋爆出来,心說就算掘地三尺,今天也必须要找到這個人。
苏轻陈林“故居”裡驴拉磨似转着圈,他思前想后,觉着自己還是得往外跑。
鉴于他比较孤陋寡闻,沒有听說過世界上有谁是活生生疼死,于是决定效仿先烈,跟反动派战斗到底——苏轻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打开门,還特意往后退了几步,以便于助跑,随后大步往外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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