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危机
四下静谧得吓人,苏轻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声音,他看进陈林眼睛,觉得有些口干:“你……你說什么……”
陈林冷笑,从兜裡摸出磁力项圈控制器,苏轻紧张极了,于是反而超常发挥,脑子裡迅速闪過那個被史回章用项圈生生勒死女人模样,陈林按下去刹那,就模仿起来。
得指甲掐住自己脖子,要掐出血来才像真……嘶,真疼——要大口大口地吸气,但是還要表现出吸不进去模样,气要很短,然后再慢慢地掐着自己脖子倒地上,浑身抽搐,過一会再加上個滚来滚去动作……
胡不归就听见陆青柏吹了声口哨:“好小子,真像那么回事似。”
归零队外勤组正悄悄靠近“五号区域”,方修抱着双臂,坐胡不归身边,通過胡不归眼镜和车上视频系统共享功能,也看着苏轻那头,這时忍不住问:“胡队,要不要派几個人去……”
胡不归沉默了片刻,摇摇头。
“不要打草惊蛇,”他說,顿了顿,又补充說,“他会沒問題。”
不到两個月時間裡,胡不归看着這人从荒唐颓废社会青年,以一种让人惊叹速度蜕变成了现這副模样——勇敢,坚定,每一步都踏自己内心恐惧边界上,又一次一次地越過极限。
胡不归握紧了拳头,忽然伸手掐断了视频,把眼镜扣自己鼻梁上,不再让苏轻那边情况干擾其他人:“一队徒步潜入目标区域,许如崇,我要你一個小时之内打破对方信号屏障,其他人随时待命!”
可是苏轻卖力气表演却并沒有得到唯一观众认可,陈林冷眼站一边,既沒捧人场也沒捧钱场,一脸漠然。然后他伸出脚尖苏轻肩膀上踢了一脚:“起来,别装蒜了。”
苏轻就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机器玩具,僵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哪裡露馅了,一瞬间脑子裡闪過无数理由,后得出個结论:完了,忘了翻白眼了!
陈林靠墙上,双手抱胸前,慢悠悠地說:“磁力项圈确是看不见,被破坏掉了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你朋友甚至帮你模拟了地理圈定功能,以至于当时我‘解开’房间对你禁制时,也被蒙過去了。不過忘了告诉你,磁力项圈启动时产生生物电,现這么近距离,我是可以有感觉到。”
原来不是因为他忘了翻白眼——既然穿帮了,苏轻干脆翻身坐起来,毫不客气地說:“這有什么好卖弄,显摆你是人形雷达?”
陈林不理会他挑衅,只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好半晌,才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不怕我了?”
“我他妈胆都给吓破了好几回,這回缝都缝不上,你還能把我怎么样?”苏轻抹了一把脸上土,光棍地說,“是我把归零队东西带进去好几天了,反正该知道不该知道他们都知道了,你說怎么着吧?”
陈林沒言声。
苏轻也沒打算理他,他心想陈林還能放過自己么——做梦都梦不出這种可能性来啊。
于是他反而平静下来,根本不看陈林脸色,自顾自地說:“我都混蛋了二十多年了,爹生娘养命中注定就這点出息,掐脚趾头算也知道,我是死是活沒人乎——沒人乎好,不然我還得摸出個谁照片来,留個酸不溜秋遗言說‘告诉谁谁谁我爱他’,這回省了。”
陈林依然沉默地看着這眉清目秀年轻人,苏轻狼狈地坐那裡,脸上渐渐露出了一個大男孩一样纯粹笑容来,带着年轻人特有恣意和满不乎,那么耀眼好看:“這回我算值了,我一個人去见马克思爷爷,還拉你们這帮狗娘养跟那么大一個基地垫背。到时候我也能正经八百地跟马爷爷說,我沒愧对革命先烈,我苏轻也是一條好汉……”
苏好汉說得太慷慨激昂了,被唾沫呛住了,咳嗽起来。
胡不归静静地坐军用吉普裡,一言不发,耳朵裡听着他话,不知不觉中手指甲掐破了手心肉。
陈林忽然弯下腰,一把拎起连笑带咳、上气不接下气苏轻,粗暴地低头吻上他嘴,苏轻不甘示弱地用他舌头磨了磨自己牙,陈林就以牙還牙地咬破了他嘴唇,狗咬狗似各自弄了一口血腥味,這才各退了一步,一個忙着倒气,一個歪头吐出嘴裡血沫子。
陈林看了看他:“我现才发现,其实你挺对我胃口。”
苏轻就說:“呸。”
陈林脸上露出一個一纵即逝笑容,然后拽起苏轻,大步往外走去。苏轻踉踉跄跄地跟了他几步,发现陈林居然并沒有要把他怎么样意思,忍不住问:“你……不担心你们基地?”
“担心。”陈林头也不回地說,“我担心归零队不能把他们一網打。”
陈林說着,放开苏轻,让他自己走,并不担心他会不跟着,轻声說:“這個系统很庞大,我告诉過你,它核心是‘能量’,进一步說,很可能是關於‘能源’,‘能源’是有可能引起两国之间战争問題,沒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苏轻反应很直接:“你意思是,還不止這一個基地?”
陈林看了他一眼,沒点头也沒摇头,只是說:“即使你知道,也沒有這個能力過问,问也是自寻烦恼。”
苏轻皱皱眉:“不自寻烦恼,年底就得等着出栏了。”
陈林說:“其实大家都生活一座云雾缭绕山上,只是云雾太重,以至于他们都看不见上面压着东西,還以为自己生活山顶……”
苏轻一听,就知道他又装逼了。
只听陈林继续說:“可是看到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除了知道自己是一只蝼蚁,除了加痛苦,還能怎么样呢?”
這個充满了迷茫与痛苦男人难得掏心挖肺地絮叨起来,只可惜身后跟着這一位一心只想拿根棒子,照着他后脑勺来那么一下子……所以說人和人精神境界,总是不一样。
陈林依然把苏轻带到了上一回楼顶,苏轻怀疑他是算准了归零队注意力都基地上,沒空管他,這才出来打野食。陈林第二次把线接到苏轻身上,苦笑了一下:“你知道么,对我来說,‘打猎’时候,会和小灰产生一种特殊联系,因为我們抽取是成对出现情绪,我对情绪敏感度比一般蓝印要高,那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到……就像是我們脑电波连通了一样。”
苏轻不可抑制地有些抖,他不怕死,但是怕這個——這個可能会让他变成疯子,于是陈林那略显多愁善感感慨,他眼裡就显得越发可恶了。
陈林叹了口气:“這会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像是只有這么一個人能走进我世界,相依为命似,特别是因为二型灰印罕见,我一段時間裡很可能只有一個小灰,你知道么……我甚至会以为自己是真心喜歡你。”
他抬起眼看着苏轻,眼神裡根深蒂固冷意稍去,显出一点脆弱真诚,可是对方却不领情。
苏轻說:“……日!”
陈林就无声地笑起来,自己连上仪器另一端:“不過不管是错觉還是真实,我還是要利用你抽取第二次能量。”
……即使到现为止,還沒有二型灰印能活過两次盛宴先例——他们通常不等能量晶爆炸,就会死于强势外来情绪侵扰,悲伤這种东西感染力实太有杀伤力。
“你知道這是为什么么?”陈林问。
苏轻嘴唇泛了白,拼命不让自己对方面前露出恐惧来,咬牙切齿地說:“因为你是個王八蛋!”
“太对了,”陈林說,然后按下了按钮,“谁說不是呢?”
空气裡好像有种看不见摸不着东西,山呼海啸一般像他压過来,這一次苏轻反应比上一回還要剧烈。
“你谁也对不起,你就是不该存,你生下来就是個错误……”
“不会有人记得你,你生得不伟大死得也不光荣,上辈子积德這辈子来世界走一遭,浪费了二十来年粮食,浑浑噩噩地去死,什么也沒留下。”
“就算继续活下去你也沒有未来,你能干什么呢?谁乎你干了什么?你成功失败给谁看?”
“你想救别人,可你连自己都救不了,你一直都是一事无成百不堪,什么时候也开始幻想自己是英雄了?别不知天高地厚了,你是英雄,满街跑全是奥特曼了。你能救得了谁?谁又会感激你?”
苏轻终于忍无可忍地嘶声惨叫起来,他身上屏蔽器一下子自爆,陆青柏和屏蔽器远程连接电脑当即死机,胡不归怒吼已经从另一头传過来了:“怎么回事?你不是說有屏蔽器……”
“屏蔽器不是万能,”陆青柏也有些慌了,张嘴就呛回去,“每個人情况不同,每次盛宴反应也不同,有些人是越来越剧烈,也有些人是越来越木然,再說屏蔽器只能阻挡一部分伤害,要是有能全部阻挡技术,你当蓝印是傻子?他们那么高科技水平,难道不会自己也安一個,還用得着清理么?”
胡不归眼睛都红了:“那他现……”
“你问我管什么用?屏蔽器都坏了,他娘他们离我十万八千裡远,你当我孙悟空啊?”陆青柏抓狂了,驴拉磨似原地走来走去,一边使劲揪头发一边念叨,“第二次怎么会有這么大反应,怎么会這么大反应……我操刚還亲了人家,现又不顾他死活,老包铡陈世美时候怎么沒连你一块呢?”
胡不归却沉默了,片刻后,深深地呼出口气,把声音也压得极低,他說:“各部门继续……按计划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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