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真假英雄
陈林背对着他,不接话,身体站得笔直,面朝着窗外,几個乌托邦白大褂和制服武装人员站成一排,默不作声地看着几個神情各异蓝印。
史回章转头看了一眼他铁杆跟班罗晓峰,罗晓峰就从兜裡掏出一個拇指大银色小物件,抬手丢给一边白大褂:“基地出品,我能不能作假,你们也看得出来。”
白大褂伸手接住,和同伴对视一眼,拧开,从中取出一個芯片,然后他撸起自己袖子,手腕处按了一下,小臂上皮肉就掀了起来,露出裡面线路和接口,這胳膊看起来居然還真像條肉长——白大褂把芯片插了进去,裡面沉默片刻,传来一個男人声音:“直升机有很多架,大部分是空,注意三号、十八号和二十六号,其他不用管……”
场人都听得出来,這是陈林。
蒋岚看着陈林背影,张张嘴,却不知道說什么好,感觉自己尊臀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跟谁坐一條板凳了。
片刻后,白大褂结束了录音播放,面色凝重地看着陈林:“陈先生,希望你对此做個解释。”
陈林仍然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也不知道他想什么。
史回章狗舔门帘露尖嘴地插话說:“這還解释什么?我想這問題够明显了吧?這段录音,是陈林离开房间借故去洗手间时候我們录下来,我早就觉得他有問題……”
陈林却突然转身,面向不言不语罗晓峰:“你是什么时候我身上放******?真是不简单。”
罗晓峰从他那油乎乎门帘似头发裡放出视线——這個人就是喜歡低着头,缩着下巴,看人时候往上挑着眼睛,不過這個动作奥黛丽赫本做出来是清纯美丽,他做出来就像聊斋志异:“你喝水裡。”
陈林一愣,罗晓峰解释說:“很简单,基地紧急状况,饮用水改成瓶装水,每瓶裡都被我混进了微粒型******,除非你一直不喝,不然不可能会逃過去。”
陈林恍然大悟似点点头:“你们运气真是太好了。”
他不說自己运气太差,因为陈林知道,他能量晶盈满状态下极端感知能力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史回章他们不清楚苏轻這個小间谍事,绝不可能怀疑自己会反水……他一瞬间就猜出了史回章放******目——想知道自己动向,找机会遇见其他蓝印之前解决掉自己。
攘外必先安内。
只是他们运气实太好了,竟然误打误撞地听到了這個。
蒋岚看着他表情越来越匪夷所思,然后直言不讳地问出来:“陈林,你是太长時間沒做‘清理’,脑子烧坏了么?”
陈林扫了她一眼,他有些想笑,疯子认为這個世界上只有和他一样疯人正常,其他都是傻子,傻子呢,认为這個世界上只有和他一样傻人才叫正常,其他都是疯子。陈林也分辨不出究竟是自己疯,還是她傻。
他把围着他人一個個看過来——离他近是蒋岚,站侧面一点位置,史回章和罗晓峰一前一后地面对着他,桂颂看起来仍是那副胆小怕事模样,离他稍微远一些。而乌托邦白大褂和武装人员站远地方,靠着出口,贴着墙。
陈林觉得他们這些蓝印就像是古罗马斗兽场角斗士和野兽,机关算拼死拼活地要和对方闹個你死我活,而看戏人外面。
陈林忽然问:“灰房子那边怎么样了?人都处理完了么?”
白大褂說:“归零队火力太强,那块区域现已经不我們掌握之中,不過基本上已经算是清理完毕了。”
史回章冷笑一声:“這回你放心了,真到了那边也有人陪着你。”
真到了那边……陈林颇为自嘲地笑了笑,真到了那边,上天入地,他又怎么会能和苏轻走到一起去?十八层地狱早给他留好了一间,就等着他去蹲呢。
功亏一篑……
他径直越過蒋岚,走到罗晓峰身边时候,抬起头意味不明地一笑,低声說:“见缝插针,事办得真漂亮,我愿赌服输。”
罗晓峰就感觉他說不是好话,抬起头目光和陈林对上,那一瞬间,罗晓峰忽然有种奇怪感觉,好像即使成功地暗算了陈林,他也沒有赢……谁也沒有赢。
然后陈林看也沒看史回章一眼,从容地走到几個白大褂面前,迎着对方审视目光,轻轻地点点头:“走吧。”
他像個英雄那样从容就义,为了反抗和自由而死,可惜将来沒有人会纪念他,或许他们偶尔也会回忆起他一生,却也只会简简单单地用一言以蔽之——自作自受。
归零队终還是沒有能逮到临时改变转移路线蓝印和基地裡核心科研人员,带着连苏轻内**個灰印幸存者回到归零队医疗中心。
薛小璐忙得脸朝地,脚朝天,腿都跑细了好几圈,胡队长为了减轻手下人负担,自动分担了护理任务——他专职负责护理苏轻。
苏轻整整昏迷了两個多月,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线路——他是世界上第一個拥有一对能量晶人类,成为了一個独一无二怪胎,眼下谁也不知道他身上会出现什么样变异。
陆青柏和许如崇一左一右地站程未止身边,隔着玻璃窗看着病床上躺着苏轻——胡不归正弯着腰,拿着块毛巾给苏轻擦身。
管陆青柏說双灰印他身体裡形成了一個回路,对于苏轻来說,他身体恢复能力可以和蓝印媲美,不大可能会像普通人那样长褥疮,可他们胡队就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似,一意孤行地非要像照顾普通病人那样照顾他,日复一日,风雨无阻,沒事时候就到医疗部這边转一圈,要么给苏轻翻個身,要么给他念段书,要么就坐一边看着他发呆,半天不动地方,望夫石似。
程未止向陆青柏和许如崇阐述過他關於“完美双核”理论,陆青柏毕竟不是技术人员,听完以后還是觉着一知半解,忍不住问:“程老师,你推断過,按照‘情绪吸引定律’,第二個能量晶形成瞬间,人体内部情绪会本能会开始吸收周围同源情绪,两個不同型号能量晶无法分辨可利用情绪,整個人都会紊乱崩溃,所以双核不是不存么?况且一般情况下激发器都会储备模拟情绪,你临时做那個链接沒有這個功能,可是周围人不是也沒有受到影响?”
程未止想了想:“他這种情况并不普遍,当时他身体各项机能都停止了,甚至可以說已经死亡,但是能量晶借着残存体温還有一点活性……”
陆青柏忍不住打断他问:“這個死亡是指什么?脑死亡么?如果不是脑死亡,你怎么能判断他身体全部机能都停止了呢?如果是脑死亡……那么你意思是,能量晶系统可以激活已经死亡脑细胞?”
程未止摇摇头:“我无法确定地告诉你当时是個什么情况,不過再差情况也沒有了,我当时也是太急了,才建议這么试一试,现想起来,這個操作其实挺危险。”
陆青柏和许如崇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原来這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许如崇又想到一個問題:“程老师,你怎么能确定第二次被激发能量晶一定是一型呢?万一是其他三個型号怎么办?”
程未止苦笑:“所以理论来說,他只有四分之一机会。”
陆青柏和许如崇再次对视一眼,许如崇沉默了一会:“等他醒過来可一定告诉我一声,下回让他给我买彩票去。”
陆青柏翻白眼:“瞧你那点出息。”
许如崇赔笑:“是是,那什么,陆哥,你看我這還沒娶媳妇呢,不是得攒钱……”
陆青柏說:“你要去,给我带一打。”
许如崇:“……”
這时,胡不归端着盆子从病房裡出来,抬眼看见陆青柏,压低声音问:“我正有事想问你——给他营养液沒有問題么?为什么他這些日子瘦得這么厉害?還是身体出了其他問題?”
“双核能量晶和蓝印单核能量晶不一样,它人体内部形成了一個回路,并不需要从外界摄取别人情绪,归根到底,是消耗他摄取食物中化学能,他能量系统正修复受损严重身体,你看着他是躺那一动不动,其实消耗得可能比连着跑了俩月马拉松還多。”
陆青柏說完,抬眼看了胡不归一眼,顿了顿,忽然开口說:“胡队,按理,我应该說這都他妈是你错,可是我不能那么說,因为当时是我撺掇你让他回去,你是混蛋,我就是混蛋2。”
胡不归苦笑了一下,冲他摆摆手,不再言语,后转头看了一眼静静地躺那裡苏轻,转头走了,步速不,有些沒精打采,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受伤孤狼。
程未止看着他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对许如崇說:“对了,我儿子事……谢谢你费心。”
许如崇赶紧說:“不不不,老师,這是我应该做,我就是不知道,我要是早知道……唉,归根到底還是您有個好邻居,不然這都好几個月了,還不知道人会怎么样呢。”
程未止心事重重地笑了笑,這個傻儿子实是他一块心病。
许如崇小心翼翼看了看他:“程老师,我想问您個事,您……要不要来我們当特别顾问?”
程未止摇摇头:“我還干什么呢?我一個都退休了好几年老头子了,回家好好照顾儿子,過几天消停日子吧,什么也不干了。我就是放不下苏轻這個孩子,我得看着他好了才能……”
他话還沒說完,病房裡忽然传来一阵尖锐提示音,楼道裡三個人一愣,陆青柏一把推开门,瞥了一眼仪器屏幕,皱皱眉,又翻开苏轻眼皮:“你们看他脑电波活动情况,他可能要醒了。程老师,他醒過来以后会不会有其他情况,理论上记忆不会受影响,其他呢?接受能力,感知能力……”
他话音未落,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往外望去,正好看见被提示音惊动又转回来胡不归,胡不归脸上惊喜显而易见,抬腿想进来,可他只迈了一步,却又停了那裡,脸上神色黯淡下来,隐隐地竟有些慌张起来。
苏轻手指轻轻地颤动了一下,片刻后,四個人八只眼睛注视下,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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