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流浪之路
薛小璐心說這回坏了,回身往外跑,去找陆青柏。
陆青柏正坐办公室裡喝茶,不幸是,胡不归也,薛小璐表情立刻就变得非常沉痛,她深吸一口气,小声說:“报告,我們丢人了。”
陆青柏拿起一個文件夹,她脑门上拍了一下:“怎么說话呢?谁丢人了?”
薛小璐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胡不归:“报告队长,那個……不见了。”
胡不归听着她躲躲闪闪地言辞,先是皱皱眉,到這裡,才猛地醒悟過来她說是谁,一把推开挡面前陆青柏,就冲了出去。
陆青柏差点让手裡端热茶给烫了:“嘿!你干什么?”
然后他转向薛小璐:“人真沒了?”
薛小璐伸手比划了一下:“真,窗户上铁栅栏被拉开了那么大一個窟窿。”
陆青柏面无表情地听着,感觉自己后槽牙开始疼,薛小璐又问:“陆医生,他身上有沒有什么可以定位东西?”
陆青柏后槽牙疼了,倒抽了口凉气,摇摇头:“屏蔽器自爆了,通讯器被那個蓝印摘走了,电戒程老师强行激发他第二個能量晶时候就废了,我說他身上偷偷装一個,当时胡头听了,那脸色就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你敢去讨這個嫌?”
薛小璐把脑袋摇得像個拨浪鼓。
陆青柏叹了口气:“走,看看去。”
他们两個一前一后地到了住院部,远远地就看见胡不归一只手撑苏轻病房门框上,呆呆地站那。
薛小璐挺不忍心,悄声說:“你看胡队表情。”
陆青柏深有同感:“如丧考妣似。”
薛小璐就闭嘴了,深切地明白自己這上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来。
她听别人描述過当时是怎么回事,她强大脑补下,胡不归她眼裡简直成了一個因为天意弄人而有苦說不得,后被所爱抛弃怨夫。身上弥漫着一股“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痛苦,忧郁得能变成一首歌。
陆青柏拿眼一扫她痴呆面部特征,就知道這姑娘又犯病了,于是不管她,径自走過去,对胡不归說:“怎么办?派人找么?”
胡不归点点头,脸色凝重地看着陆青柏:“记住双核消息一定要严密封锁,不要泄露出一点去。”
陆青柏挑挑眉:“胡队,熊将军可不是這么說,上面很关心這件事,要知道从他身上,我們很可能就能找到人类进化一個方向,而且以他身体條件,好好训练话,加入我們肯定也是個极大助力,你也不知道双核系统会带给他什么样异能,還有……”
“行了。”胡不归打断他,“封锁消息,找人搜索时候也悄悄,找到了……他不愿意回来就算了,别去打扰他。”
“胡队……”陆青柏還想說什么,却再次被胡不归打断。
“這事我說了算,上面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处分我。”
他說完,又闷头闷脑地转身走了,陆青柏深吸了口气:“呸,胡倔驴。”
且說当晚,苏轻用兵哥哥外衣把屠图图裹得严严实实,小家伙闹累了,就趴他怀裡打瞌睡,到了黎明时候,苏轻就带着小孩趁机钻进了一辆运货车——江湖传言,国家這段時間有政策,专门拉蔬菜车不收過路费,于是伟大劳动人民就想了個招,明修蔬菜之栈道,暗渡肥猪之陈仓。
苏轻悄悄地掰弯了铁笼子,带着屠图图钻进了這個“陈仓”,头顶是被撑起来破布一块,不见天日,鼻子裡是各种诡异气味,人被几头大猪拱着,背靠着大葱胡萝卜和菠菜,非常原生态。
他们虽然就這么潇洒地走了,但是眼下基本属于要钱沒有要命一條状态,隶属无产那种无产阶级。
要是苏轻自己走,怎么都好說,大可以一個人吃饱了一省不饿,可還带了屠图图這么個小累赘。小累赘要吃饭,要玩,每天要保持很长時間睡眠,否则会长不高,還要上学读书,可是沒有户口本沒有身份证,哪個学校收呢?
当苏轻企图和屠图图商量這個問題时候,屠师长正伸着手和大猪逗着玩,被拱了個屁股蹲——货车空间对苏轻来說是根本转不开身,对屠图图来說,就简直勉强能算是個小乐园了——他也不乎,皱皱鼻子,拍拍屁股自己站了起来,对着猪鼻子拍了一下,然后說:“上学?要去你去,我不去。”
苏轻說:“少废话,我想去,人家也得要我啊。”
屠图图斜着眼瞄着他临时监护人,认为他這是沒事找事,小大人似說:“上学要好多钱,我沒钱,你有钱么?”
一句话戳到了苏轻死穴,他憋了半晌,伸手拔去屠图图头发上一根菜叶,故作潇洒地摆摆手:“那就不用你管了,我想办法,跟我說說,来之前你上几年级了?”
屠图图有样学样,也老气横秋地摆摆手:“那就不用你管了。”
差点把苏轻气得头冒白气,然后只见屠图图突然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掐了個兰花指,指着面前跟他差不多高大猪,捏尖了嗓子,奶声奶气拿腔拿调地說:“你這個烧钱小兔崽子,你說,老娘供你吃,供你喝,有事沒事上学校跟你们老师沟通感情,哪回沟通沒有個四五百块下得来?带你上补习班,還给你找家教,怕你对家教产生审美疲劳還给你一找找仨,语文数学外语一门一個,你就给我考個倒数第一回来,老娘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东西啊小赔钱货?”
直把苏轻看得目瞪口呆,屠图图转過头来,仰着他那西瓜太郎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苏轻:“你看,我妈就這么說。”
苏轻干咳了一声,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這小东西模仿能力太恐怖了。
屠图图一本正经地說:“讨厌鬼叔叔,關於上学,我還会唱一首歌呢。”
苏轻呆滞地问:“什么歌?”
屠图图就唱:“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說,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
一边大猪也开始起哄,发出“呼哧呼哧”声音,好像给他伴奏似。
苏轻无语凝噎,只觉着自己這是满腔辛酸泪,真個无处言說。
就這时,车停了,苏轻对屠图图比划了個悄悄手势,把小孩拉過来,自己也蹲下,隐藏一头猪身后,另一头猪蹭過一個脑袋,瞪着两個黑豆似小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两個人,不时還往這边蹭一蹭,苏轻只得匀出一只手,抵猪鼻子上,以便跟這头热情畜生保持一定距离。
外面有人声响起,苏轻绝佳耳力让他片刻就听明白了——這位夹带老兄敢情也是個愣头青,第一回上路跑货,夹带也就算了,還明目张胆地夹带了一车活物,這不是缺心眼么?
苏轻听见外面检查人员愤怒地嚷嚷說:“菜你個头!我外面就听见裡面有东西叫唤了,你家运菜是人参果,還长腿?還会‘哼哧哼哧’?你当老子二百五?”
他說着,一把把外面罩着布掀开了一角,苏轻把屠图图头按下去——猪已经暴露了,人就别再暴露了。
检查大爷怒发冲冠地把手伸进笼子,一把抓住一只猪耳朵,咆哮起来:“這是菜嗎?”
吼得苏轻直缩脖子,就這时,他耳边忽然也传来一個低沉男声:“苏轻,是我,你听得见吧。”
原本欢乐地一边看热闹苏轻脸上窃笑立刻僵住了,他缓缓地腾出一只手,摸上自己仅剩一颗耳钉……他原本那副后一只,原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胡队长换了,這是通讯器,有定位功能,甚至能突破乌托邦防护網,甭管是上天入地,這神通广大东西都能跟踪到他踪迹……
苏轻觉着心像被泡了冷水裡一样,立刻伸手要去取這颗假耳钉,那边胡不归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赶紧說:“不,别扔,听我說,這枚和你以前那個不一样,不具备定位功能,不具备投影功能,也不具备检测功能,甚至我只能通過這個和你說话,如果你不点开上面一個小按键,我连听都听不见你,它……它真就是個普通通讯器。”
苏轻沉默不语,他能听得到胡不归略微急促起来呼吸声,好半晌,胡不归才說:“你……就相信我這一回。”
他說這话时候,语气罕见柔软,近乎有些哀求意思,甚至让人觉得他话裡有种隐约脆弱。
胡不归继续說:“是我私自给你戴上,别人不知道,你不要摘下来。万一……万一你以后遇到什么事,需要我话,我随时都。”
苏轻余光瞥见倒霉二傻子车主被愤怒大爷拽走处罚去了,心裡诚惶诚恐地想:“哪敢劳动您老人家,您可是保家卫国大人物,天天管我這么一個小老百姓鸡毛蒜皮算怎么回事呢?”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点笼子上盖破布,对屠图图比划了一個手势,找到了钻进来时候那個扒开地方,从這顺风车上跳了下来,猪们见状,争相效仿,都冲着那個洞口挤過来,可惜第一只体型就太富态,被卡那了,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后面自然也遭了秧。
胡不归那边就沉默了,苏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后還是沒有通讯器扔掉,带着屠图图跑到了一條公路上,把一身烂菜叶子味外套脱了扔了,张开手拦了一辆车,编了個“自己和儿子回老家,一大早得知孩子妈出车祸,慌裡慌张地跑出来什么都沒来得及带”漏洞百出故事,靠着自己好看无害皮相,和屠图图被他掐出来眼泪,一路招摇撞骗,辗转了几辆顺风车,混到了B市,期间得到爱心姐姐给饼干饮料一大包,以及一对好心眼自驾游老夫妻给红色毛爷爷三张。
B市,是他家——真正家,有小时候住過房子,還有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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