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莲花市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這就是這年個年头裡暗藏的一种规则，一种上不得台面的潜规则，這与现代社会存在着很大的不同，最主要的因素還是因为太穷了。
周篱逛了整整一下午都一无所获，沒想到這就碰上了，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周篱尾随着那個男人，不敢太過于靠近，生怕让他有所察觉坏了大事。周篱不紧不慢地跟着，由于天色越来越暗，又赶上了工人们下班的高峰期，周篱为了不把人跟丢，只能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個男人的身影。
走街串巷，男人的步伐越来越快，周篱跟的也越发吃力，主要還是因为街上的人太多了，她要绕开這些人，谁料想一转眼的功夫，那個男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人群当中。周篱垫着脚想要从上方寻找到那男人的身影，结果却是徒劳了。
周篱气急败坏地跺了下脚，心想這男的怎么比兔子窜的還快啊，大好的机会就這样从眼前溜走了，实在是太可恶了。周篱实在愧对他那位考上警校的大哥，平日裡猫抓老鼠的游戏也沒少玩，怎么就能把人跟丢了呢，由此可见，周篱的功夫還真是沒到家。
人已经跟丢了，再生气又能如何，可就在周篱准备回家时，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许建军的身高对比周大河虽然差了点，但在周篱面前那也算是一堵肉墙，他拦住了周篱的去路，两個人就這样面对面地站在了街头巷尾。许建军這是刚从厂子裡下班回来，因为厂子裡发了点副食卷，他想着去趟副食站沒点东西带回家，半路上他就看见了周篱，他见周篱步伐极快，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便紧跟了過来。“你怎么到這儿来了？”许建军這么问是有原因，“如果我沒记错，你家是在西区吧，你怎么跑到东边儿来了？”东西区虽然是挨着的，可要细算下来，怎么說都要走上半個小时的。
周篱对许建军還有印象，“你跟我哥在一個厂屋裡干活是吧？”
许建军笑嘻嘻的說：“還行，沒把我忘了。”
虽說是一面之缘，但周篱的记忆力還是很好的，于是她顺口胡诌道：“我来這边的副食站看看。”
“這样啊。”许建军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周篱并不想告诉他来這边的真正目的，既然如此许建军也不多问，只是笑了笑，“那你去副食站了嗎？如果沒去我正好也要過去呢。”
“我去過了。”周篱撒谎都不带脸红的，“哦对了，你刚說你要去副食站，你家是主住這边儿对吧？”许建军巴不得周篱多跟自己聊两句，“是啊，就前面不远那條耩子胡同左拐就到了。”许建军乐此不彼地伸手指了指自家的方向。
周篱礼貌地朝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收回视线，朝着那個倒买倒卖的男人失踪的方向說，“你知道去再往前走是什么地方嗎？”
许建军对周篱的询问并沒有产生怀疑，他多少听闻了關於周大河家裡的事情，再加上周篱這個年纪的丫头沒办法上学，多半都是在家裡帮忙干活的，哪有時間可着梧桐县城闲逛啊，自是有不知道或者沒去過的地方。
“你說前面儿嗎？再往前走就快到莲花市了。”许建军在提及‘莲花市’這個地方时，眉毛不自禁地皱了起来，语气颇为严肃的說：“别往那边逛，都沒什么好人的。”许建军個性虽然有些蔫坏，但骨子裡還是挺正派的，譬如莲花市那种地方，他是死都不愿意踏足的。
周篱从许建军的态度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故作惊讶道：“哦，原来那边就是莲花市啊，我听我爸說過。”
许建军沒想到会被周篱套路，待微皱的眉毛舒展开来后，他笑着說：“你知道就好，虽然咱们不熟，但我和你哥可是工友，你是他妹妹，我总不能看着你到处乱跑吧。”许建军侃侃而谈，殊不知自己和周大河曾经的嫌隙，心裡默默地暗许着什么。
周篱从周大河在厂屋裡露出那样的神情就猜到了许建军之间存在什么矛盾，不過有句话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许建军這件事做的還颇有男子气概，若她此时還要露出拒人千裡之外的态度就实在有些說不過去了。
“谢谢你。”周篱在道谢后假装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哥想来也该到家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建军见她要走，急忙道：“天黑路上不安全，要不我送送你吧。”周篱笑着拒绝道：“沒事的，从這儿到家也沒多远，倒是你，不是要赶着去副食站嗎，那就赶紧去吧。”
许建军不好太過于执着，点头笑道：“那行，路上小心点啊。”
就此，周篱和许建军见距离副食站不足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分别，這一巧遇让周篱掌握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莲花市”這個地方藏着一個不同寻常的秘密，周篱决定過完年找個時間過来，一探究竟。
从东区回到西区，在拐過几條街，周篱终于回到了老周家。
下午发生的事情虽然让周篱觉着不那么愉快，但在发现倒买倒卖的那個男人后，周篱的心情就变的美妙了起来，甭管回到家裡周国强会不会继续责怪她，周篱都决定要充耳不闻，只当沒听见。
笑口常开，好彩自然来！這道理是個人都懂。
不過让周篱非常惊讶的是，在她回到家后，周国强竟然沒有任何表态，只是坐在饭桌前情绪低落地抽着烟，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周篱当然不会主动去问，除非她觉着自身的麻烦太少了。
除了周国强脸色不太好看以外，其他人都還像往常一样，招呼着她坐下吃饭。周篱坐下来后，发现今晚的饭菜還挺丰盛的，纳闷之际，周大河突然下了火炕，手裡拿着的筷子夹着一块肥瘦均匀的肉，笑呵呵的說：“吃吧。”
周篱回了一個微笑，“谢谢二哥。”
周大河挠了挠头，“跟哥還客气啥呢。”
陈秀娟還在外头忙活，所以地下的饭桌上就剩下周篱和周慧两姐妹了，两個人靠的很近，周篱能从她身上闻到淡淡的油漆味。
“咱爸下午說你了？”周慧突然小声问道。周篱看着点点头，极小声的說：“觉着我挑三拣四了，骂了我几句，不過我沒放在心上，大姐你别担心。”周篱微笑着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周慧偷偷瞥了眼身后，“我问咱妈了，小川打小就那個德行，倒是你，這一下午跑哪裡去了，饿着肚子還到处乱跑，要不是你二哥，我還以为你不要回来了呢。”
周篱回头看了眼吃饭的周大河，“我二哥說什么了？”
“你二哥說你懂事，绝对不能离家出走。”周篱偷笑着。
周篱急忙低下头，窃笑着：“二哥太了解我了。”
“你啊……”周篱苦笑着摇了摇头，继而又压低声音說：“咱爸是被咱叔那边给气到了，沒心思理你，不然你還能坐這儿吃饭！”周篱毫不在乎，一边吃饭一边问，“咱叔那边怎么了？”
周慧无奈道：“還能为什么，小叔要结婚了，聘礼是给了，可這家具就沒了着落，咱爷下午找了咱爸，說是让咱爸和三叔四叔他们合着给弄套三十六條腿。”
“啊？”周篱忍不住吃惊道：“都给了钱還让咱家出三十六條腿啊？這是不让咱家人活了嗎！”
周慧深有同感，“沒办法，谁让咱爷心疼小叔呢。”
周篱瞥了瞥嘴，心想周栋梁和周国强不愧是父子两，有样学样，不然周小川也不会变成這样。周篱可不认为周国强因为家裡穷就会回绝了老父亲，看他此时百感交集的样子，指不定心裡在琢磨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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