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委托
眼下這個时候是沒有“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的思想觉悟的,那都是八四年以后的事儿了。所以,能生就好,如果是儿子那就更好了。周篱的领悟是深刻的,对于“初来乍到”的她来說,能老实就别找事,往后的日子還长着呢。
都想到這個份儿上了,周篱若還要犯混,那岂不是自讨沒趣。不過,周篱也不可能完全顺应了周小川的心意,有好处得大伙儿共享不是。周篱這边還沒等做到“孔融让梨”呢,那边陈秀娟便坐不住了。
“川儿啊,你姐才刚好,得让她多吃点,你要是想吃啊,妈往后再给你做。”陈秀娟好歹要顾及闺女的心情,实属不耐才开了這种空头支票。周小川可不吃這套,嚷着要吃周篱碗裡的肉片,陈秀娟被闹的实在沒辙了,只好看向周篱,“三儿啊……”陈秀娟這個当娘的平时就对老幺更为宠爱一些,可真当把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說了,她就抹不开這個面子,张不了口了。
“妈,小川要吃就让他吃吧。”周篱笑着把碗端了起来,用筷子夹了两片肉放在了周小川面前的碗裡,不等周小川再开口,周篱回手就把剩余的肉都塞进了嘴裡。周篱的本意是把這些肉平分了,周慧和周大河都来点,可转念一想,他们都进工厂工作了,還真不至于和個孩子抢肉吃。
于是便有了周篱吃相感人,大口往嘴裡塞肉的一幕。
事实上谁都沒想到周篱会這样,别人倒還好,就是周小川不高兴了,把碗裡的两片肉塞进了嘴裡后,竟然端起饭碗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饭碗還挺瓷实沒有摔破,只是這一闹,炕上的周国强可坐不住了,“吃吃吃,就知道吃,少吃一点能饿死你?”
看见了吧?周篱的预感是正确的,這疼老儿子疼的都走火入魔毫无人性了,和這种人讲道理简直就是痴人說梦。周篱无视了周国强的举动,低头自顾自的吃饭,因为她实在是饿坏了。
淑女一直都和周篱无缘,尽管她长相不错,可却耐不住她豪放的举动啊。狼吞虎咽结束了战斗,由于日子清贫,买個电字儿要走上半個钟头的路程,一两毛的高价格是许多人家无法承担的起的。因此,在吃過晚饭后,老周家一家人早早就熄灯进入了梦乡。
既来之则安之,周篱可不像闺蜜那样,遇到点事情就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在房顶上的小灯泡一灭,她就急匆匆地进入了梦乡。睡眠好了,才有精力在這個动荡的年代拼搏、奋斗、活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老周家院子裡的公鸡就开始“喔喔喔”的打鸣了,周篱不胜其烦的从被窝裡坐了起来,如果不是老周家指着這只公鸡踩鸡蛋孵小鸡呢,周篱真想把它宰了扔进锅裡炖肉吃。
“醒了?”周慧洗漱完毕,进屋时看到周篱一脸不高兴地坐在炕上,“早饭都做好了,赶紧起来吃吧。”
周篱用力摇了摇头,待自己清醒過来后笑着应了周慧一声,就在她准备下地穿鞋时,周慧突然开口說道:“三儿,今儿姐可以晚点儿去厂裡,吃完饭姐给你梳头吧。”
周篱回头看着她,微笑道:“谢谢姐。”
“我是你姐,還跟我客气啊。”
周篱笑着出门,大屋裡饭桌都摆上了,周大河和周小川已经开吃,因为他们一個要去工厂上工,一個要去附近的中学读书。這個时候高考還沒有恢复,很多孩子都是读完初中就沒再继续念,多半原因還是高中学费太贵负担不起,上了又沒有個奔头,索性就不继续念了,能识得几個大字就成。梧桐县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初中两所高中一所,若是家裡條件好点的,完全可以去城裡读书。至于老周家這样的苦哈哈,能供周小川一人读书就算不错的,其他人是想到别想。周篱倒不介意這個,毕竟她回到這個年代之前,是重本高校毕业的,该读的该学的都沒落下。唯一让周篱看不過眼的,就是周国强的态度問題。
早饭依旧是昨晚剩下来的,菜裡面沒肉了,就加了土豆重新入了一遍锅,主食是棒子面的窝窝头,味道算不上好,也沒多难吃。周篱吃了一個后就吃不下了,之后便和周慧回了小屋,姐妹两個梳着头說起了悄悄话。
“三儿,今儿帮爸妈干完活要是沒事,帮姐跑個腿呗。”
周篱說:“什么事儿啊姐。”
周慧小声在她耳旁說道:“四丫头前两天跟家裡喂鸡,不小心打破了两個鸡蛋,被吴叔给打了,姐這裡有二毛钱……”說着,周慧一手握着周篱的小辫儿,一手从兜裡掏出了两毛钱来,“這是姐偷偷留的,你给四丫头送過去一毛,让她买点零搭嘴吃,剩下一毛你留着,可千万别让小川发现啊。”
周篱接過那两毛钱,心裡有着說不出的感触和酸涩。
周篱沒有拒绝周慧,她把钱小心翼翼地塞进兜裡,等着找個時間去看看四丫头周月。周慧厂裡還有活,沒在家多停留就走了。老周家就此冷清了不少,由于周篱不用去学校读书,就留下来帮陈秀娟干活,挣点小钱和手工分。
這個年代是有很多讲究和规矩的,譬如做买卖,时候不到那就不能做,否则就是“投机倒把”是要挨批斗的。不過有一种模式是被允许的,就像陈秀娟這样在家裡撑個小作坊,摊個煎饼做個豆腐,街坊四邻谁家要是想吃,就拿豆子或者几分钱和手工分来换。
周篱的主要工作就是推磨,磨盘非常大,推起来很是吃力,于是陈秀娟和她就轮番换着来推,忙忙碌碌一上午就這么過去了。作为一家之主的周国强,一上午不见人,听說是去串门走亲戚去了。
周篱和陈秀娟娘俩儿对付了一口中午饭,下午的活就沒周篱什么事了,于是她就有了机会去探望四丫头。周篱要出门,总归是要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出门的,无奈的是她在木箱子裡翻了好几遍,愣是沒找到一套合身的。
“啊,我想起来了。”周篱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心裡骂自己糊涂了。這是什么年代啊,新衣服哪那么容易就有了,多半都是捡来的,大的穿不了给小的,小的穿不了毁了重新做。再加上這個年代都是统一的颜色,灰黄蓝大基调想要特立独行那可是不行的,“臭美思想”是要遭诟病的。
沒办法,周篱只能从衣服堆裡找了一套還算合身的换上了。出门前,周篱编了個瞎话糊弄住了陈秀娟,只說自己出去走走就回来。周篱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69年的中国街道上转悠,别說,心情還是挺愉悦的。
主要是新鲜,很多东西都是在电视上網络上才见到過的,譬如从身旁疾驰而過的自行车,听說在這個年代要一百来块呢,還要用到50张的工业券,有钱都未必能买的着。老东西老物件,就仿佛幻灯片一样从眼前闪過,說不兴奋那是扯淡。
周篱感受周遭的一切不假,可她也沒有我忘记周慧的嘱托,按照她所說的地址,很快地就找到了吴本栋老巢。咳咳,用老巢這個词儿有点不雅,怎么好像四丫头进了土匪窝似得。
事实上四丫头和进了土匪窝都沒区别的,周篱這才刚到吴家门口,就听到院儿裡传来哭闹的声音。周篱驻足沒有急着进去,而是透過那露了缝的木板门往裡看。
吴本栋因为心疼两個鸡蛋打了周月,如今又因为周月沒端住锅摔了個大洞而大发雷霆。李凤仙是周月的养母,因为多年生不出孩子经常被吴本栋打骂,就算是后来从老周家要了個丫头,依旧沒能逃過被折磨的厄运。
“别打了别打了。”李凤仙护在周月身上,“你两天都沒让孩子吃饱饭,孩子端不住锅砸了個洞又咋了嗎,你這是要下狠手打死她啊。”
“呸,摔了锅還有理了,沒用的东西,赔钱货。”
李凤仙還是有几分硬骨气的,“你說她是赔钱货,那你当初为啥還要跟老周家要她過来啊。”
吴本栋拎着扫帚把,冷哼一声,“要她来干啥,当然是干活了,不然我浪费這個粮食干啥,都是一些不中用的。”
李凤仙被打的披头散发,哭骂道:“要打你就打我好了,是我生不出儿子,是我对不住你。”“你也知道你对不住我啊,你這個下不出蛋的母鸡。”
周篱惊呆在门外,看着吴本栋那丑恶的嘴脸真是恨不得踹开门将他就地正法。为了不让這一幕继续恶化,周篱往后退了两步,清了清嗓子后喊道:“吴叔吴婶,你们在家嗎?我是三儿啊。”周篱把自己的年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尽可能的天真烂漫,在她喊完這一嗓子之后,周篱只听院子裡噼裡啪啦的一阵乱响,不久木板门就从裡面打开了,“是三儿来了啊。”
李凤仙强颜欢笑,周篱也不揭穿,只是目光中有些同情她,“婶子,我今儿干完活沒什么事,過来看看月儿,她在家沒啊。”
“在呢在呢,快进来吧。”
周篱跟着李凤仙进门,吴本栋已经收了扫帚坐在木墩上搓玉米,看到周篱进门,他抬起头笑道:“三儿来了。”
“是啊吴叔,我想看看月儿,不打扰你干活吧?”周篱恶狠狠地在心裡诅咒了這個人渣。
“不打扰不打扰,月儿跟屋裡呢。”
周篱和這种人沒话可說,快步进了屋裡,“月儿,姐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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