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扶風琉璃
第53章宴會

  下了兩日細雨,處處沾着清新的氣息,烏雲撥開,春暖燻人,京城的花開得比往日更豔,天子爲祝賀三鼎甲而舉辦的鹿鳴宴便在這晴好的日子裏舉辦開來。

  皇帝坐在首座,看着面前三個身形挺拔的青年才俊,笑得滿面春風,平日裏的威嚴全都被喜悅化開:“上屆的三甲只有一個少年郎,剩下一個已過不惑,一個年近花甲。就那一個少年郎,還是朕爲了探花的名頭特意挑出來的。今年的三甲看着可真是喜人吶!”

  羣臣聞言紛紛附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云云,順帶將天子恭維了一番。好在上屆三鼎甲都不在席間,不然聽了得羞愧得鑽到桌子底下去。皇帝聽了一番好話,笑容更爲和藹,給三個天子門生賜了座。

  這三人中,遊青連中三元,成績本就引人矚目,再加上他相貌清俊氣質脫俗,看着像個文弱書生,可坐在那裏時卻又十分英挺,有種暗斂鋒芒的氣勢,早已惹得衆人紛紛側目。

  坐在遊青下首的是張元才,張元才中了榜眼,因爲性格憨直,不露喜色,面上倒也顯得頗爲沉得住氣,長相也十分入眼,不過氣質上要比遊青輸了一大截。

  再下首坐着的便是探花郎了,這探花郎姓許,剛過弱冠,脣紅齒白眉清目秀,皇帝看他長得實在討喜,這纔在一衆成績差不多的舉子中將他選出來的。

  羣臣紛紛道了祝詞,宴席便正式開始。皇帝看着這滿園春|色,笑道:“在座諸位大臣中,還有許多未曾見識過你們三人的文采,今日朕再出一道小題考考你們,你們可要好好表現啊!”

  三個人連忙應下。

  皇帝點了探花郎的名:“許連,你且在這園中轉一圈,一炷香內摘下三朵花來,挑一朵花枝最高的,一朵含苞待放的,一朵顏色最豔麗的。”

  雖然探花不是第一,但探花的彩頭好,能中探花的一般都是長相頗爲好看的,許連一笑便露出兩個小梨渦,歡歡喜喜地領命而去,身後跟着一個內侍,內侍手中舉着托盤。

  遊青循着他們的身影朝花叢中看去,目光一頓,差點笑出聲來,他早就感應到白黎的氣息,一直不曾有機會轉開眼珠子尋找,沒想到他竟然蹲在一株牡丹旁邊,趁着許連從旁邊經過,擡起頭悄悄撇彎一株花枝往他鼻子上蹭去。

  今日春風和煦,只有幾片葉子輕輕晃動,許連想不通怎麼會有花枝照着自己面門過來的,下意識閃開,轉而又覺得莫名其妙,臉上茫然的神色逗得白黎樂不可支。

  遊青對他的玩鬧實在是哭笑不得,差點忍出內傷來,只好將視線轉開。好在等花的時候,席間也在熱鬧着,視線轉了一圈,看到皇帝左右下首坐了幾位皇子,左側皇子的下首坐着薛常。

  正好此時薛常的目光掃過來,想起之前在湖心亭談得甚是投緣,兩人遠遠相視一笑,頗有些心心相惜之感。

  那日從丞相府回去的路上,白黎好奇地問他:“阿青,爲什麼你送了一副畫就把薛大人高興成那副樣子?”

  遊青上一世沒送過烈馬圖,不過就算送,估計也是差不多的。投緣之人,在短短接觸幾次之後便能將對方看個清楚明白,所以遊青在恢復記憶之前就看出了薛常的性子,他知道白黎想法簡單,便不想解釋得過於複雜,在他頭上摸了摸,笑道:“我送這幅畫的意思,是說他像烈馬,他覺得我說得對,自然就高興了。”

  白黎瞪大眼想了半天,似懂非懂地點頭:“原來薛大人像烈馬啊!那……阿青要是給我畫,會畫什麼?”

  遊青憋着笑看他:“給你畫還用打比方麼?畫一隻狐狸便是了。”

  白黎又是歡喜又是惱怒地瞪他,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腳。當時已經走到了城外,遊青看左右無人,便笑着將他的手牽住,在他脣上親了一口,一下子便讓他踢出的第二腳沒了力道。

  此時白黎已經從牡丹叢中出來了,跑到遊青面前,蹲下來看着他面前的案几,把手伸到盤子上方,想了想,又收回去。

  遊青餘光瞟到他的動作,正詫異他爲何不吃了,就見他挪了兩步蹲到張元才面前,趁沒人注意,伸手捻了一塊杏仁酥塞到嘴巴里。

  他這是捨不得喫遊青這一份,要喫得喫別人的,這點小心思遊青一下子便看出來,只覺得心裏柔軟得一塌糊塗,不知道這小狐狸怎麼就這麼招人疼的。

  張元才一直不曾喫東西,所以雖然案上擺了不少,可缺了小小的一塊杏仁酥還是十分明顯。那書呆子無意間一瞥,頓時露出煞費思量的表情,很是苦惱地撓了撓頭,又讓白黎樂得一通傻笑。

  好在張元才的疑惑沒能進行得下去,注意力很快便被轉移開,因爲探花郎帶着他採摘的花回來了。

  許連朝皇帝行了一禮,待內侍將手中的鎏金托盤呈到皇帝面前,恭恭敬敬道:“啓稟萬歲,盤中三朵,花枝最高爲梨花,含苞待放爲月季,開的最豔爲山茶。”

  皇帝看看,滿意點頭,讓他落了座,笑道:“自古以來以花爲題吟詩作對實在是多不勝數,今天換個新鮮的,正好朕的幾位皇兒也在,都是年輕人,你們幾個便一起玩一玩。”

  幾個皇子連忙正襟危坐,作出聆聽的樣子。

  皇帝讓內侍將花送到三甲面前,讓他們三人各挑一朵,遊青向來不愛豔色,便挑了最小的那朵梨花,好在還有一截花枝,不然遠遠看去都尋不到花在哪裏。張元纔拿了山茶,許連拿了月季。

  皇帝接着道:“今天不侷限於花,題名有三個:梨茶月。愛用哪個用哪個,不過有個規則,後一個人的首字必須與前一個人的尾子相同,這個接龍遊戲,誰要是對不上來誰便退出,看最後剩下的那個人題名是什麼。若是梨,那狀元罰酒,若是茶,榜眼罰酒,若是月,探花罰酒。若該罰酒的人正好是剩下的人,那就改罰爲賞,其他人喝,如何?”

  皇帝說的話,哪有反對的道理,再加上這玩法新鮮耗時,可以玩個盡興,懲罰又無傷大雅,自然是衆人紛紛附議。

  遊青看着桌上的梨花,微微挑了挑眉,想不到這玩法竟與記憶中不一樣了。看來重活一世,很多事都變成了未知。

  皇帝說話的功夫,白黎又偷偷吃了幾樣東西,仗着誰都看不見自己,大搖大擺地摸着肚皮往花園中間的空地上一座,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開始看他們對詩。

  他也就認得幾個大字,詩詞不懂,歌賦不通,聽了幾個人的便忍不住要打哈欠,不過一到遊青時就立馬精神了,甚至還興沖沖地跑到他面前來無比仰慕地看着他,弄得他差點被打斷思路接不下去。

  皇帝在他們開始之前加過一句話:“你們幾個人才學如何,朕都心中有數,可不要讓朕看到故意退讓的。”

  這話,明顯是衝着三鼎甲來說的,畢竟另外幾個都是皇子,一般人輕易不敢得罪,若心眼多點可能還想着去攀附,皇帝自然要杜絕這類讓他深惡痛絕的行爲。

  遊青三人聽了這話都是面不改色,極爲淡定地應下。不管心裏如何想,這遊戲肯定都要盡十成的力。

  幾輪下來,沒有一個人被刷,每個人的句子都各有妙處,大臣聽了紛紛點頭,皇帝也是大大欣慰。

  遊青稍加註意便看出幾位皇子在暗中較勁,覺得與那一世的情形殊途同歸。又過了幾輪,四皇子被刷了下來,皇帝挑了挑眉,喝了一口酒。

  白黎聽了半天,又餓了,跑到皇帝面前,看看他喫的是不是跟別人的不一樣,最後發現是一樣,頓時興致缺缺,在場中繞了一圈,看誰剩的多,便在那人面前偷一點。

  皇宮中的膳食|精緻非常,不止糕點做得漂亮美味,葷素菜餚也是別具一格。白黎喫的着實過癮,刷刷手指又坐回場中央。此時又淘汰了兩名皇子,那探花郎也才遜一籌敗下陣來。敗陣的皇子中,除了二皇子,其他幾個都微微露出羞赧之色,許探花倒是極爲閒適,輸了便是輸了,歡歡喜喜地開始放開懷喫東西。

  遊青朝低眉斂目的二皇子看了一眼,記憶中這位皇子城府極深,如今再看仍是如此。當年在朝爲官,很多事身不由己,明哲保身是癡心妄想,在皇子間攪起的暗流中,想站穩腳跟必須明確立場,破釜沉舟。

  如今他不再是凡人之身,什麼都不必顧慮,終於可以不用捲入這些紛爭了,一個不順心便可帶着白黎歸隱山林,想想都覺得輕鬆自在,忍不住朝白黎瞟了一眼,見他無聊得呼呼大睡,眼中透出不易察覺的寵溺笑意。

  白黎坐着聽打盹,蹲着聽打盹,站着聽還是打盹,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終於聽到一聲清脆的鑼響,擦擦口水醒了過來,扭頭一看,他家阿青就站在自己身邊,一個猝不及防,嚇得直接摔在了地上。

  遊青狀若無意地瞥了他一眼,憋笑憋得肚子疼。

  此番對詩,最後剩下來的是遊青,而遊青最後一句詩中正好帶個“梨”字,按規則就是由罰變賞。遊青倒是不希望自己出頭,但是無巧不巧,他最後接的那句,非要帶個“梨”字才能作得出來。

  皇帝看着敗下陣的人將酒一飲而盡,又看着氣宇軒昂的狀元郎,再次覺得自己目光如炬,極爲自戀地點了點頭,沉吟一番,笑道:“朕還不知遊青年紀幾何……”

  話音一落,遊青與白黎同時怔住。他二人都有印象,問了這個問題,馬上便要賜婚,遊青只是記得,白黎卻是刻在心上,當時他偷偷跟到了鹿鳴宴,只是那時的心境不比今日,不像今天這麼逍遙自在。

  那一世,白黎心中只有傷痛,可如今他知道遊青心裏有了自己,再放不下他人,聽到皇帝這句話便不會難受,不過倒是有一種領地被侵佔的危機感,瞬間就炸了毛,一下子從地上彈起來。

  遊青讓他動作唬得一愣,又迅速斂下神色,恭聲道:“學生今年二十又七。”

  皇帝點點頭,眼睛笑得微微眯起。他膝下皇子衆多,公主卻只有那麼一個,自小便是疼愛得要命,此時想起公主對自己撒嬌說出的話,忍不住笑得更爲慈祥。

  遊青看他張了張嘴,連忙做好抗旨的準備,忽然眼前一花,就見白黎瞬間移到了皇帝的面前,撅着屁股撐着膝蓋,朝他吹了一口氣。

  皇帝眨眨眼,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復又爽朗地笑起來,捻鬚道:“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才華,實在是難得!朕甚是欣慰!來人,賞——八寶翡翠蜜汁雞腿十隻!”

  遊青:“……”

  在場諸人:“!!!”

  作者有話要說:狐狸你個喫貨……丟不丟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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