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零章 淳一:凉风有幸 作者:弈澜 弈澜x “就爱读书” 世人总以为当背负太多走太长的路会很辛苦,需要放下歇一歇,但做为被当成未来一族之长悉心教养而成的王淳一来說,当你有能力且习惯于此,那么包袱也就不再是包袱。解决問題,帮助身边的人,并且为他们考量可以考量的一切,我能做,而你们又需要我去做,那么這其实是一种幸福。 這世上有万千种幸福滋味,能与被需要相提并论,想来沒有多少种。当拜苍诘为师后,他身边的人便越来越强大,更多的时候是他需要他们,而不是他们需要他。虽然他并不会因此而惶惶不安,但他却喜爱为他人忙忙碌碌的感觉,充实而愉悦。 浮苏师姐曾說過,上天让他到他们所有人身边,是对他们的奖励,其实他更认为,上天让他成這样的人,并来到他们身边,是对他自身的奖励。直到后来成为乘云宗一宗之主,王淳一仍旧坚信,上天给他的這一世是奖励,是对他往世的赞美与肯定。 按浮苏的說法,他治愈了许多人,可似乎唯独有一個人,不好被治愈,那就是浮苏留给王淳一照顾的阿凉。阿凉骨子裡的卑怯随着她修为的增加越来越不显,但這种阴暗面始终存在,曾有两個天资相当出色的乘云宗弟子向阿凉表示喜爱,但阿凉却不言不语的避开。 淳一能感觉到阿凉对其中一名弟子并非无情,只是那名弟子出身极好,风仪极佳,人们很难于不对這样的子弟心生喜爱。阿凉终归也是個心怀情思的女子,怎会不欣赏那样的儿郎。淳一旁观着阿凉的退避,亦有心相帮为二人达成姻缘,但到底還是失败了,阿凉骨子裡有多卑怯,表面上就有多矜傲自持。 后来那两名弟子各自找寻到伴侣,阿凉曾在某個静夜裡,为其中一人整夜未眠,但她却不肯向任何人吐露她心中的悠悠情思。 看着阿凉自那夜過去后,一如往常的笑,一如往常的活,淳一心中有些不忍:“阿凉。” “淳一师叔,您有事?”阿凉很敬佩淳一的,一個人要做得這么完美,多么不容易。不管为人处世,還是行事风仪,世间大约都沒几人能敌得上淳一师叔。沉渊师伯容色远胜淳一师叔,但失几分温容有度,也少几分平易近人。 “阿凉,欢笑不应为着谁,而应只为心中愉悦。”淳一轻声道。 “那么,淳一师叔的笑都是因为心中愉悦嗎?”阿凉反问。 “是,我若不愉悦时,便不会笑。你瞧,此时我不愉悦,便是对着谁也笑不出来,但我若是愉悦时,对着恨不能啖其肉的人也能笑出来。我从不骗人,因骗人者难取信于人,更不骗自己,连自己都骗的人必定孤独得三千世界也只能独行。”淳一說罢,又指向阿凉嘴边微有些僵的笑意說道:“阿凉,你的笑是为骗人,還是为骗自己,又或是都有?” 阿凉沒有接话,虽有些微恼,却知道淳一是一片好心肠,她又岂是那不知好的狼心狗肺之辈:“也许是骗自己吧。” 淳一:“骗自己的时候,伤了爱重你的人,亦伤了你自己,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阿凉,這样下去寂寞将如星海无边。” “你不会懂,师叔在凡世中便出身大族,被上上下下关爱着成长,后又拜秦圣师祖为师,人生可谓一帆风顺,从无波澜,又岂能懂我心中如何挣扎。你们都觉如今我已无需惶惶,只是一路走来悲欢冷暖岂能忘却,我知道淳一师叔是为我好,只是我這心還是无法走出来。也许总有一天会破开這一切,但至少现在,我還做不到。师叔,不要逼我,岁月漫长,何不顺其自然呢。其实我已经放下,让一切自然而然,只是你们却总是时不时地用你们的态度提醒我,我還有那样的過往。”阿凉轻叹一声,她固然是不能忘记過去,但未必代表她就会把過去顶在头顶上過日子。她是无法放下心底的卑微与怯懦,但不代表她会永远如此,她懂,便由心而行,并不拘着自己非要朝不卑微,不怯懦去行事。 堵不如疏,师傅說過,不怕心底生魔障,就怕心有魔障却不愿直视,却不愿面对,不愿解决。她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在時間裡消磨着這些,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能岂是那么容易消磨去的。 “欢笑与人分则成双份,痛楚与人分则减五成,师姐說過类似的话,你总记住师姐的一言一语,想必這话应当清晰明了。阿凉,你不需要把過往的伤口晒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你要做的,是把你现在正在发生着的悲喜告诉身边亲近之人。不要总是独来独往,人活于世,岂能一個人過一世,阿凉试着敞开心扉接纳我們。”淳一說罢也不再多言,只是看向漫山晚霞,霞光中有金芒隐隐,彩雾蒸腾,青山亦格外冶艳迷离。 “那好啊,最近我很难過,因为致清师兄娶了别人,师叔,你帮我把他抢回来怎么样?”阿凉笑着看向淳一。 “只要你想,师叔便去为你抢来。”淳一心說那是双修道侣,并非嫁娶,致清心中只怕如今還想着阿凉,這么想着淳一便觉得這事也不难。所以他是很认真地考虑這件事,并不是当成玩笑来說,淳一最擅长的就是說真话,而且說出来的话每一個字都能对得上证:“要不明日师叔便为你出面?” 阿凉:…… 师傅,您說得对,淳一师叔绝对是天底下最较真的人。 “我說笑的,虽心裡不免难過,可是已经放下了呀。這都多少时日過去了,他好不容易找着可心之人,我蔫能拆毁一桩大好姻缘。师叔真是……比师傅還纵容我,也不怕把我给宠坏。”阿凉說着心头生愉悦,她家淳一师叔真是好儿郎,真不知什么样的女修才堪匹配。 淳一含笑拍拍阿凉的肩,道:“小阿凉這么可爱,被宠坏了也是沒有关系的,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师叔還有些事要忙,总之记住,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师叔。” “好啊!” 看着淳一离去的背影,白衣坠入醺醺然的朦胧霞雾中,美好得如同一幅画卷:“师叔真绝色呀。” 沉渊师叔的绝色如清冷一朵雪峰顶上的冰魄琉璃盏,而淳一师叔的绝色则是晚霞中含苞恰放的一束蒲公英,山风轻折,一吹被漫山遍野都是金色的绒花,怪不得师傅总是发痴。 阿凉也不知为何,這一刻,心中的悸动仿若流水漫過心头,瞬间便有些醉了。阿凉也不是初次对人动心思,但却沒有像此刻一般似如温水沒顶,悸动充斥全身。于是,便懂了,只是阿凉有点疑惑:“我這是早就……還是刚刚?” 思来想去,阿凉觉得可能不是刚刚,而是早就有這样的想法,只是……只是致清师兄尚且如岭上云,何况高悬天边如上弦月的淳一师叔。阿凉想通,也不過就是這段时日的事,所以从前不敢,现在却已经有了勇气! 人生,就算是错误的方向,也总要去试一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那就不是正确的呢。正是因为错過致清师兄在先,此时此刻,阿凉不愿意再错過淳一师叔。這世间,沒有多少人会永远在原地等待,所以不趁现在奋起直追,還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于是,第二天再见到阿凉,淳一便觉有些不对劲,闹半天,沒弄明白,便搁下了。他要抽出工夫来处理宗门事务,哪裡真有那么多時間去琢磨小姑娘的每一点变化,就算有,也不是這处理公务的时候。 黄昏时,淳一将事处理完,便要沐浴更衣用些灵果然后调息入定。却意外在殿阁中看到阿凉,阿凉端着茶果点心過来,坐到淳一对面:“师叔,你饿不饿,渴不渴。” 淳一:为什么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還好,阿凉怎么来了?” “怎么,师叔不是說什么事都可以找来么?”阿凉特诚恳地问话。 “噢,阿凉有事啊,那你說吧。”淳一這才安心喝茶吃灵果点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