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警告 作者:未知 那不勒斯联邦慈善医院,是冠之郡最好的医院之一。 尤其是他们的创伤外科,其水平之高,与黑鹰郡的骨科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然而,虽說有着极佳的医疗水平、而且還是一家公立医院,但這裡却比很多私立的医疗机构還要冷清。 究其原因,其实還是個价格的問題…… 尽管這家医院挂着“公立”的牌子,可他们实际的消费门槛比私立的還要高。 在那不勒斯联邦慈善医院,所有的医疗用品、药品、常规及增值的医疗服务,未必是全郡最好,但一定是全郡最贵;而且他们不接受任何医疗保险或分期付款,全部的费用都是事前结清——先买单、后服务。 按道理讲,這无疑是不合理、也不合法的。 即便是私立医院,也得有個规范的收费标准,且必须配合联邦的社会保障制度才行,何况是“公立”的呢? 但,既然這不合理的事情切实存在着,并已存在了很多年,那自是有其原因的。 “维托裡奥·布鲁诺”這個名字,就是這背后的原因。 知道這個名字的人很多,因为這位布鲁诺先生正是冠之郡的最高行政长官——即“联邦郡首”,且已经在這個位置上连任了很多年。 他的家族可以一直追溯到文艺复兴时期,从诗人到商人,从黑手党到政客,从反抗军到当权者……纵观冠之郡的歷史,布鲁诺家族的身影从未淡出。 而维托裡奥·布鲁诺,或许是他们家族迄今为止最得势的一员。 至少最近這十年来,他的名字在冠之郡就相当于是“法律”,甚至高于法律。 尤其是在那不勒斯這地方……這裡是布鲁诺家族的故乡,他的根基在此,无可撼动;就算是百余年前,反抗组织“钢铁戒律”盘踞冠之郡时,布鲁诺家族也不曾沒落。 在這座城市裡,维托裡奥想找谁,就能找到谁,他想让谁消失,谁就得消失。 所以,他想要一家挂着公立的牌子、但实际上只为那些与布鲁诺家族相关的人以及极少数的有钱人服务的医院,那就可以有這样一家医院。 “公立”什么的,只是维托裡奥用来避税的壳儿而已,并不是說有個“公”字自在,就是为公众服务的了;为谁服务,還是得当权者說了算。 ………… 這天早上,医院的急诊室来了一名病人。 除了轻微的内出血症状外,他的右臂和左腿還各挨了一发子弹;手臂上的伤口倒還好,但腿上那枪可是引起了大出血的,若不是他自己做了些应急的处理,怕是在上救护车之前就得出人命。 遇到這样的病人,医院自然是要报警的。 但结果,警方仅出动了几個人,来這儿转了一圈,走了個流程后,便草草收队了。 而医护人员们……对此倒也是见怪不怪。 在這家医院工作,很多事情心裡都有数;冠之郡的联邦警员虽不能說有多出色,但也不至于是這样办事的,会出现這种情况,唯有一种解释——来之前就有人关照過他们别管闲事。 晚,八点十分。 经過了近十個小时的手术以及术后处理,那名病人被送进了一间单人病房。 一名负责留守的警员坐到了那间的病房门口,一杯一杯地喝着自动贩卖机提供的咖啡。 至八点四十分,一群仅看步态就知道是练家子的人,走进了医院大厅;并且……在沒有询问過前台的情况下,直接就奔着那间病房来了。 “嘶——诶呦我這肚子……”那警员也是老油條了,一看到那伙人出现在走廊的远端,他就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然后起身往厕所去了。 那意思就是——接下来发生什么,我不知道。 那伙人也都懂规矩,他们一直等到那名警员拐进厕所、完全从视线中消失后,方才推开了病房的门。 嘀——嘀—— 病房裡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轻微的响声。 躺在病床上的“高手兄”正输着液,处于睡眠状态。 此时,来到病房的共有三男一女,全都穿着夹克和牛仔裤,且在室内還戴着墨镜;他们让其中一名男成员留在了病房门口负责把风,其余三人则迅速来到了高手兄的床边。 “动手吧。”为首的那名男子,名叫阿拉迪诺,他看了病床上的高手兄一眼,然后就冷冷地对同伴下达了命令。 他话音刚落,那位女杀手便从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個迷你注射器,往高手兄手臂处的输液管裡来了一针。 十秒后,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便起了变化。 见状,离心电仪最近的那名男杀手赶紧伸手一扯,将连接着警报器的电源线给拔了。這样一来,就算心电仪上的心跳脉搏都归零,护士台那边的警报也不会响。 “唔……”不多时,高手兄便从一声闷哼中惊醒;甫一睁眼,他就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当即就自己摘掉了脸上的呼吸面罩,急促地喘息起来。 “马裡诺。”阿拉迪诺保持着冰冷的语气,对他說道,“知道你为什么還活着嗎?” 被称为“马裡诺”的男子,就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位高手兄。 “哈啊……哈啊……我……我是不会……”马裡诺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接道,“背叛阡……” “随你怎么說吧。”阿拉迪诺打断了他,“我們来……只是因为首领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目标,能把你们搞得這么狼狈。” “是啊……”站在心电仪旁的那名男杀手這时冷笑着接道,“毕竟对方是在以一敌三的情况下,還把你马裡诺弄成了這样。” 闻言,马裡诺先是喘息着沉默了几秒,并用一种十分微妙的眼神分别看了看屋裡的三人,接着,他竟是笑了:“呵!哈哈哈……”马裡诺就這么笑着、喘着,用古怪的语气接道,“好啊,我就告诉你们好了……”他顿了顿,“我這次的目标就是——杰克·安德森。” 這名字一出口,站着的那三位脸色就变了。 冷笑、轻松和冷漠……从他们的脸上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惊疑和肃然。 “为了避免误会。”思索数秒后,阿拉迪诺又道,“我再確認一下……你說的杰克·安德森,就是四年前忽然销声匿迹的那個‘杀神’,沒错吧?” “沒错。” 這句回应,并不是马裡诺给的。 而是从门外传来的…… 闻声之际,那两男一女,只觉头皮发麻;他们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在一秒间就完成了拔枪动作,并齐刷刷地举枪指向了门的方向。 “别紧张,我并沒打算和你们火拼。”下一秒,门外的杰克就用四平八稳的语气接道,“一会儿,我会慢慢地打开這扇门,进来跟你们聊几句。只要你们不做任何让我觉得危险的事,那我也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危险的事。”他微顿了半秒,“否则……我就只能去跟别人谈了。” 他這话乍听之下沒什么毛病,甚至還挺礼貌的,但仔细琢磨一下,那意思基本就是——“老子现在要进来问你们一些問題,你们不做抵抗我們還有的聊,你们要是稍有什么异动,我就把你们变成尸体,然后跟那些来收尸的家伙接着聊。” 咕噜噜噜—— 一息之后,伴随着滚轮滑动之声,病房的门被横着拉开了。 一身黑西装的杰克出现在了门口。 那三名杀手仍举着枪,瞄准着杰克的所在,但沒有人开火;事实上,比起双手插袋的杰克,他们這仨举枪的反而是虚得不行。 “你们平时都是用脸对着枪口跟人聊天的嗎?”杰克看着他们,如是问道。 经過了两秒的犹豫,为首的阿拉迪诺……第一個把举枪的手放下了。他身边的一男一女见這裡最强的一個都妥协了,自然也就有样学样。 待他们三個都把胳膊放下后,杰克才向前一步,走进了病房,并顺手拉上了身后的门。 “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杰克关门时,顺口說道,“你们负责看门的那位朋友,现在正在隔壁的病房裡休息,一小时内就会醒吧。” “不愧是传說中的杀神……”阿拉迪诺直视着杰克的双眼,“竟能在距我們一门之隔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解决一名阡冥的正式成员。” “怎么?”杰克听了這句恭维,却是沒表现出半点情绪波动,“如今這类‘常规操作’也成了值得一夸的事情了嗎?所以說……你们现在都是如何完成任务的?开着坦克去目标家裡转一圈?” 這种非但不识捧,還反嘲讽一波的行为,无疑让那三人很是不爽。 但不爽归不爽,還沒有到不得不发作的地步。 “你說你想跟我們谈谈……”阿拉迪诺压着些许的怒意,跳過了无意义的客套话,开始說正题,“那么……想谈什么呢?” “当然是谈一下,为什么我一到那不勒斯,就有阡冥的人想要杀我這件事了。”杰克应道。 阿拉迪诺闻言,转头看了眼病床上的马裡诺,随后說道:“我得聲明……此刻躺在病床上的這個家伙,已经不是我們阡冥的人了。” “你放屁!”结果,马裡诺当即就激动地吼出声来,“我們才是真正的阡冥!你们這帮……唔……” 他才說了半句话,那名女杀手就将一把手枪的枪口塞进了他的嘴裡。 杰克察言观色,又稍稍思索了两秒,随后沉吟道:“原来如此……”他少有的笑了笑,“呵……沒想到,像阡冥這样的组织,也会发生内斗。” “并沒有你說的那么严重。”阿拉迪诺冷冷应道,“只不過是有個‘杜乔’家的末裔,不满意他们家族以外的人当上阡冥的首领,于是就带了一小撮支持她的人叛逃了出去,并以‘正统’自居……還四处做着些自以为是的、败坏组织名誉的勾当。” “唔……嚷呃唔呃……”纵然是被枪塞住了嘴,病床上的马裡诺在听到這番话后,還是发出了一阵含糊不清的叫骂。 “看起来,对方的人跟你有不同的意见。”杰克瞥了马裡诺一眼,接道,“当然了,那也无妨,我对你们阡冥内部的权力斗争沒有任何的兴趣;你的一面之词、和他那张被堵住的嘴……对我而言同样都沒什么参考价值。”他說着,已侧過身去,好像要走了,“既然你们双方都以正统自居,那我就把话撂在這裡……从今天起,若我再受到自称阡冥的杀手的骚扰,我就不会像這次這样……只采取‘正当防卫’程度的措施了……希望你们双方都能拿出正统的样子,守点‘规矩’,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 說罢,他就拉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行了出去,還顺手帮他们带上了门。 待杰克走远,心电仪旁边的那名男杀手才开口啐道:“切……装模作样……”他露出十分不快的神色,“我就不信了,要是刚才我們三個在他打开门之前就一起隔着门对他扫射,他能有什么办法?” “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嗎?”阿拉迪诺偏過头,看着他的同伴,毫不客气地言道。 “怎么了?”而那位還是不懂可笑在那儿。 “在他开口接我們的话之前,我們完全沒有察觉到他已经摆平了山德罗,并且已经站在门口听着我們的谈话了。”阿拉迪诺接道,“也就是說……在那個时候,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对我們发动攻击。” 听到這儿时,那名男杀手才后知后觉地改变了神色,并顿感后脊发凉。 “你那所谓‘我們一起对他隔门扫射’的假设,本就是建立在对方已经放了我們一马、并主动暴露了自己的前提上的。”为首男子接道,“那么你换個角度想想,如果门外的人是你,你有胆量和把握……做出和他一样的行动嗎?” 男杀手沒有回答,也沒必要回答。 “‘杀神’的名号,可不是他自己吹出来的。”阿拉迪诺接着道,“不要觉得对方很嚣张……超出自身能力地高调行事,那才叫嚣张;而杰克·安德森……只是在低调、正常地行事而已。你会觉得他很狂,那是因为……他的低调,已足够刺激到你内心的那份自卑了……” 他一边說着,一边绕到了病床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马裡诺的额头上。 “好了,马裡诺,我曾经的兄弟。”阿拉迪诺說這话时,马裡诺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但又无力抵抗,“安息吧……愿你在另一個世界能得到宽恕,并接受那全新的、真正的信條……”他停顿了一秒,言道,“……万物皆理,万事为因。” 随着他的话语,马裡诺的两個眼窝开始迸发出强光,他的身体也开始了一阵激烈的痉挛。 這一刻,女杀手已把枪收回,用手捂住了马裡诺的嘴,而男杀手则是上前摁住了他的身体。 這個剧烈颤抖的過程并未持续太久,七八秒后,马裡诺便已不再动弹…… 他的头颅,此时变成了一個中空的骨壳儿,其内部已被完全烧糊;焦黑的物质从其七孔齐齐流出,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走吧。”阿拉迪诺最后又看了一眼马裡诺,随即就抬头对两名同伴道,“先去把山德罗叫醒,然后我們得尽快去见一趟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