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归 作者:未知 凌晨,至暗之时。 那不勒斯,维托裡奥·布鲁诺的宅邸,某会客室中。 “所以……现在阡冥是你說了算了?”维托裡奥坐在一张小桌前,一边吃着夜宵,一边对他的客人說道。 “是的。”奥利维亚坐在一张离对方数米远的沙发椅上,用不卑不亢的语气应道。 “呵……真沒想到,盖洛居然栽在了你這么一個小丫头的手上。”维托裡奥在听到自己那條“看院狗”的死讯后,并沒有表现出任何的悲伤,相反,他還饶有兴致地笑道,“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了解一下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怎么办到的并不重要。”奥利维亚回道,“重要的是……我办到了。” “啊……啊……明白,明白。”维托裡奥拉长嗓门儿念道,“說吧,阡冥的首领小姐,你有什么新條件,随便开,只要不算太過分的,都可以商量。” 虽然维托裡奥的心裡始终把阡冥這個组织当狗,但在台面上,他对阡冥的首领還是比较客气的;毕竟现在有很多联邦高层都需要阡冥去办事,而他作为中间人,能从中捞到不少的好处;相对的,大部分基业都在欧洲的阡冥,也需要一個像维托裡奥·布鲁诺這样有势力的保护伞。 這几年来,在盖洛的运营下,双方已经形成了一种互惠互利的双赢模式;为了一些面子上的問題或是蝇头小利而撕破脸,那自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 “請放心,布鲁诺先生,我是一個懂分寸的人。”奥利维亚接道,“布鲁诺家族是我学习的榜样,我希望能让杜乔家也跟贵家族一样,将阡冥這份基业越做越大……维持百年、乃至千年。” 哐—— 就在她准备开始谈條件的时候,忽然,会客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名穿着西装、戴着耳机、身形高大的保镖冲了进来,惊慌地言道:“郡首先生!前门那边出了点状况……” “你连敲门都不会嗎?”维托裡奥闻声转头时,已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之色,他瞪着那名保镖打断道,“沒看到我在和客人谈事情嗎?谁允许你进来的?” “对……对不起,郡首先生。”保镖赶紧低头道了個歉,“但眼下這是紧急情况,希望您尽快跟我們去避难。” 当他說到“我們”這两個字时,又有两名西装保镖刚好也从他身后的走廊裡匆匆忙忙地跑了過来、出现在了门口。 “嗯?”维托裡奥也是见過大场面的人,此刻他虽是心生疑问,但并未被這状况吓到,只是冷静地问道,“怎么回事?民众暴动了?還是有组织的炸弹袭击?” 他說的這两种假设,已是他能想到的最严重的事态了;而且……就算真是這种级别的事态,他也不怕。 因为布鲁诺家的宅邸,是整個冠之郡防卫最森严的地方;這裡的占地比当地联邦政府的办公区還大,维托裡奥的私人武装比起当地的驻军還要强……无论武器装备還是保镖的单兵作战能力,都是出类拔萃,而這個建筑群内的各种防御设施,也堪称固若金汤。 “有個人……他……他說要进来杀了你……”那名保镖說到這儿,犹豫了一下,又看向了一旁的奥利维亚,“……和杜乔小姐。” “什……么?”维托裡奥听到這儿时,真想站起来扇那保镖一巴掌,“你们這帮人都是白痴嗎?”他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就因为這种事,你们就冲进我的会客室、打断我和客人的谈话,還他妈的让我去避难?那是不是下回有個臭要饭的到我家门口避雨你们都要来通报我一声啊?”他指着那名保镖,“你现在就下令,让前门那边站岗的人,把那個叫嚣着要杀我的家伙给我干掉!還有,明天开始你就给我去看一個月的大门儿!” “慢着。”這时,奥利维亚忽然开口了,“有点不对劲儿。” “怎么了?”阡冥首领的话,维托裡奥還是要听听的。 “有人到你家门口叫嚣着要杀你倒也不奇怪,但是……”奥利维亚道,“对方为什么会知道我在這裡?” 這么一說,维托裡奥也立即发现了這個盲点。 再怎么說,阡冥的首领在深夜悄悄拜访冠之郡郡首這种事……肯定是保密的;知道這件事的人,也就只有他们各自的手下而已了;一個普通的、叫嚣着要干掉郡首的百姓,怎么会知道奥利维亚·杜乔此刻就在布鲁诺家做客? “你說的那個人……长什么样?现在在哪儿?”奥利维亚的心中隐隐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赶紧问了那名保镖一声。 ………… 四十分钟前,白鸽酒吧。 门口的铃铛响了一下,然后杰克就走了进来。 酒保听到声音时,朝门口瞥了一眼,然后……他手裡的杯子就摔到地上,碎了。 白鸽酒吧营业了這么多年,還从来沒有人见酒保摔碎過东西,但今天……算是见着了。 人们的视线很快就都移到了杰克和酒保的身上。 所有人的交谈都停止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除了老式唱片机還在发出那夹杂着噪点和失真的音乐,整個酒吧裡再无其他响动。 “我想跟查尔斯单独谈谈。”杰克走下阶梯时,說了這样一句话。 话音落后,五秒之内,酒吧裡的客人们便纷纷起身,朝外走去;三十秒不到,整個酒吧裡就只剩下了杰克和酒保两人,就连女招待都放下托盘离开了。 “唉……”待屋内空了下来,酒保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劝過你的……而且不止一次。” 杰克看着他,沒有說话。 “你要杀了我嗎?”数秒后,酒保问道。 “为什么你会這么认为?”杰克接道,“你只是把奥利维亚的年龄多說了几岁而已,就因为這样……你就觉得自己该死嗎?” 的确,酒保对杰克說的大部分话都是真的、那些劝告也都是真心实意;唯一一個說谎的点,就是替真正的奥利维亚打掩护。 “呵……是啊。”酒保闻言,也干笑一声,“为什么我会有這种想法呢?”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杰克道,“因为你的心裡,觉得自己有罪。” “罪恶感嗎……”酒保念道,“我在這行干了那么多年,還会有那种东西嗎?” “当然会有。”杰克道,“每個人都有罪,或早或晚……我們都会被其吞噬。” “那么你呢?”酒保问道。 杰克又一次沉默了,并且,露出了一個浅浅的、带着一丝忧伤的笑容。 “不說了……”杰克道,“把奥利维亚和她手下们的行踪告诉我吧。” 换做平时,酒保可能会先回一句——“你怎么就能肯定我知道他们的行踪?”或者“你找到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之类的话。 但此时此刻,看着眼前這個连他都感到“陌生”的杰克·安德森,他完全鼓不起說那些话的勇气。 酒保只是静静地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下了奥利维亚的人马所用的几個据点,递给了杰克。 ………… “杰克·安德森?” 听到這個名字的瞬间,维托裡奥和奥利维亚同时用惊讶的口吻将其重复了一遍。 那名保镖還以为是自己沒說清楚,故而又道:“是的,他自称杰克·安德森,并且說了要进来杀你们……還都是对着大门口的监视器說的,說完他就开枪打爆了监视器。” “不可能。”奥利维亚坚定地言道,“杰克·安德森已经死了。” “什么?他死了?”维托裡奥显然也认识杰克,但他并不清楚之前那几天发生了什么。 “是的。”奥利维亚道,“就在大约二十個小时前,我亲手把他炸死的。” “你确定嗎?”维托裡奥似乎对杰克很是忌惮,在听到那個名字后神情就变得很紧张,“有沒有可能,只是炸成重伤之类的?” “一枚能炸毁工厂的液体炸弹直接在他怀裡爆炸,你還要我怎么确定?”奥利维亚不耐烦地回道。 “這样嗎……”维托裡奥点点头,但還是将信将疑。 “郡首、杜乔小姐……无论如何,這個自称杰克的人目前已经潜入……不……是‘杀入’了宅邸,并已毁掉了近三分之一的监控设备;在我過来的时候,我們已有大量的人手都失联了……”那名保镖接道,“为了保险起见,還是請二位……” “行行!别啰嗦了!”维托裡奥又打断了保镖的话,但這次,他的台词却是,“别浪费時間,赶紧带路,我要进地堡!” 当初骂人太紧张,如今嫌人跑得慢,說的就是维托裡奥這种行为了。 “你先去避难吧,布鲁诺先生。”另一边,奥利维亚却是面露肃杀之色,因为她仍旧坚定地相信杰克已死,来的只是個冒牌货,“我要去会会那個闯入者,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维托裡奥這会儿都已经跟着保镖跑到门外了,闻言,他回头看了奥利维亚一眼,“……那你自己小心吧。” 他沒有必要、也沒有時間要求对方一定要跟着自己去避难,反正阡冥的首领谁来当,对他来說都一样,人家主动要去犯险,与他何干? 于是,奥利维亚就留在了宅邸中,并朝着前门的方向谨慎地摸過去了。 而维托裡奥则在三名保镖的护送下,一路小跑着进入了一條安全密道,并在两分钟内就抵达了位于宅邸地下的“地堡”入口处。 像這种紧急避难设施,很多联邦高官都会去准备;毕竟這已是二十三世纪了,科技越进步,能在短時間内致使全人类灭亡的手段就越多……谁也說不清明天会不会有某個超级ai去去接管全世界的核弹头、或是有某种死亡率100%的变异病毒从某個实验室裡流出来。反正有钱人钱多得沒处使,造個能在世界末日裡狗一段日子的地堡,也是有备无患。哪怕人类终究要迎来不可避免的灭亡,這些躲在地堡裡的人至少能选一個相对体面一些的死法。 【全部识别已通過,安全门开启。】 经過了指纹、声纹、瞳孔、密碼等一系列的扫描后,地堡的门总算是开了。 维托裡奥也知道,這种时候让那三名保镖留在外面并不现实……反正他只是进去躲避刺杀,又不是躲避世界末日,最多也就待個一时半刻,所以,他让保镖们也跟着他进来了。 看着地堡的安全门渐渐关闭,维托裡奥悬着的心算是慢慢落下;只要眼前這扇门一合上,他就绝对安全了,哪怕宅邸裡的保镖佣人统统死光、乃至是房子遭到导弹攻击,他在這裡都能毫发无伤。 而跟着他的那三名保镖也都暗自松了口气,至少今天,他们不用再拿命出去拼了。 叱—— 伴随着气阀放气的声音,门已彻底紧闭。 维托裡奥当即长出了一口气,转過身去,想到沙发那儿坐下。 不料。 “啊!”他一转身,就惊叫一声,因为他看到沙发上竟然已经坐了個人。 那是一個穿着一袭昂贵的黑西装、脸上有一道斜跨整张脸的伤疤的男人。 听到主子的叫声,三名保镖也都急忙转身,他们仨的枪早已从枪套裡拔出并拿在手上,所以這会儿几乎是本能地举枪瞄准了過去。 然…… 砰砰砰—— 一把枪,三声响,几乎在同一秒内响起。 一秒過后,三名保镖的脑袋就绽开了三朵浆花儿。 此刻,杰克手裡拿的這把枪,可是盖洛收藏在“棺材”裡的武器,那自是十分精良的特制品,射速和威力都不是市面上的制式枪支可比。 “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沒有来杀你嗎?”看着一脸惊愕、坐倒在地的维托裡奥,杰克缓缓站了起来,自问自答道,“因为那时的我,是一個非常胆小、且自私的人……”他顿了顿,接道,“我可以为了钱,去杀死一些并不那么糟的政客,从而让你這样的人渣连任郡首;尽管你事后想把我灭口,我也只是杀掉了找上门来的那些突击队员,并沒有来杀你……因为我不想因此惹上更大的麻烦。” 杰克一边說着,一边推出弹匣,往裡面一枚一枚地添了三发子弹。 “我也是個人渣,布鲁诺先生。”杰克接着道,“我的前半生,几乎都在为你這样的人服务,我告诉自己,這只是一项工作——一项我并不喜歡、但却很擅长的工作。 “這些年来,我让很多你這样的人获得了权力,而你们,则让无数的人……活在了炼狱之中。 “但我做的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的后半生能過上安逸、富足的生活。” 在他說這段话的时候,维托裡奥也渐渐从惊慌中缓過神来,他稍稍冷静一些后,赶紧抢道:“杰克,听我說……当年的事都是一场误会,消息并不是我泄露给警……” 砰—— 下一秒,一发子弹便击中了维托裡奥的膝盖,从他接下来那杀猪般的嚎叫来看,那真的很疼…… “为什么要用无意义的谎言来占用我們彼此的時間呢。”杰克道,“你我心裡都明白,今天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去的。” “啊——咳……嘎啊——”维托裡奥捂着膝盖,惨叫不断。 “我跟你說這些,也只是想让你死得明白一些……”杰克走近了对方,“只是想让你知道……今天你会死,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什么私人恩怨……”他微顿半秒,“你死,是因为你该死,仅此而已。” “哼……”自知命不久矣的维托裡奥,用恶毒的神色瞪向了杰克,压住叫喊的欲望,从牙缝裡挤出一句,“那谁该死……谁该活……又该由谁来决定呢?上帝嗎?還是你?难道你自己就不该死嗎!” “我会找到一個决定者的,但那個人绝不是上帝。”杰克回应时的语气很是淡定,“上帝救不了人,也改变不了這個世界,但人可以。”他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维托裡奥,并举枪瞄准了后者的脸,“至于我……我自然会死的,死在……杀你這种人的路上。” 话音落时,杰克便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