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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LINE SEVEN(上)

作者:未知
侦讯室内,抽完的烟头很快就填满了半個烟灰缸。 罗宾逊探长的理智让他拒绝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编的故事,但他的直觉却在提醒他听下去。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是個‘時間旅行者’?”碾灭了又一個烟头后,探长皱眉问道。 “你的說法并不确切,但你要那样理解也行。”薛叔回道。 “让我来顺一顺這事儿啊……”探长接道,“按照你的說法,假如你什么都不做,那么……在今天午后时分,本案的被害人,即吉姆·贝克尔,会与他的同学亚当斯发生一场打斗、继而引发一场车祸;這场车祸除了会让亚当斯当场毙命之外,還会牵扯到一辆校车和一辆超速的suv,而那辆校车上刚好潜藏着一只能够夷平半座城的怪物、suv上则坐着五個刚刚打劫了基奇纳联邦储蓄银行的劫匪?” “概括的不错。”薛叔应道。 “呵……”罗宾逊冷笑一声,接着說道,“于是,在灾难发生后的晚上……也就是今天的晚上,你进行了一次時間旅行,回到了今天的中午,赶在亚当斯被校车撞上以前来到那條小巷,制止了這一幕的发生;可沒想到,另一边的状况却又发生了变化——由于银行劫匪们的车来得比上一次晚,校车与suv依然是相撞了,只不過撞击的地点变了而已,怪物终究還是跑了出来,展开了屠杀。” “是的。”薛叔道,“不過這次,我离事发地点比较近,在怪物出现后不久,我就赶了過去,试图杀死它,以控制伤亡的数量。” “哦?”罗宾逊用一种听人說书般的口吻、挑眉问道,“那你成功了嗎?” “成功了我就不会在這裡跟你聊天了。”薛叔接道,“那怪物强得难以置信,我差点儿就被杀掉了,還好我可以通過‘发动能力’来逃跑。” “哦。”罗宾逊已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那這次……你又跑到where,或者說when去了呢?” “早上。”薛叔回道。 “早上的地铁站?”罗宾逊接道。 “不,比那更早。”薛叔否定道,“早上六点,我去了贝克尔的家。” “這么說来……你在杀人之前還私闯民宅了?”罗宾逊又道。 薛叔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自顾自地說了下去:“我潜入他的卧室,将他制伏,用他的指纹解锁了他的电脑,搜查了他的硬盘和房间,并且问了他几個問題。” “哈?”罗宾逊听着這些,只觉得脑仁疼,他在露出疑问的表情时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长话短說……我发现這個叫贝克尔的高中生和本地的一些犯罪团伙有勾结,他通過下药、胁迫等手段,打着‘派对’的幌子,来组织针对高校女生的犯罪活动;其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在暗網上跟一群和他差不多的人炫耀。”薛叔接着道,“亚当斯的女朋友就是贝克尔的受害者之一,我想那就是他们今天起争执的原因……我把人推下铁轨的时候亚当斯也在,现场的探头应该也拍到他了,你可以去向他本人確認;而贝克尔今天逃课并出现在地铁站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要去发派对的传单……”他微顿半秒,再道,“這些传单,现在就在你们這儿的证物室裡放着,不過在我跟你說這些之前,你自然不会因为這种东西而想太多……至于贝克尔的犯罪证据,你找人去他的房间裡搜一下就有了。” 一口气說完這些后,薛叔停顿了几秒,再补充道:“哦,顺带一提,我刚才跟你說的那些,是我‘第二次回溯’时发生的事情,也就是我所经历的第三次‘十三号星期五’。” “那你现在经历的是第几次呢?”罗宾逊问道。 “第七次。”薛叔回道。 “那三到六次裡你都做了什么?”罗宾逊道,“或者說……为什么還有那么多次?难道你每次都沒能制止灾难的发生?” “对。”薛叔直言不讳,“我刚才跟你說的那‘第三次’,已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那回……我在制伏了贝克尔并搜查完毕后,就把他犯罪的证据全部摆了出来,用他自己的手机报了警,然后离开了他的房间,躲在他家的别墅附近用望远镜观望。 “五分钟后,来了几辆外观很低调的车,但不是警车,车上下来的人也不是警察。 “看起来……本地的帮派也不是省油的灯,尽管他们表面上对這個少爷很客气,但背地裡還是留了一手的;我不知道他们是在贝克尔的通讯设备上做了手脚,還是在警局裡有内线,总之……他们就這么闯进了贝克尔的家裡。 “接着,可能是双方发生了什么争执,或者那些人权衡利弊后做了些决定,片刻后,贝克尔全家都被杀了,那些犯罪证据也都被带走,房子也被纵了火。 “事情到這裡为止,我觉得還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死的人也不多。 “因此,在確認了消防车赶来后,我就去了市中心的联邦储蓄银行……” 他說到這儿,罗宾逊忽然插嘴道:“为什么不去小学那边呢?比起跟银行劫匪打交道,溜进小学的停车场、扎爆几辆校车的轮胎……不是容易得多嗎?” “這我当然也知道。”薛叔道,“但你有所不知……类似這次這种事件链,是很难处理的;你刚才也听我說了,‘第一次’和‘第二次’的情况存在着差异——這种差异,多半是因为時間回溯带来的‘既视感’让某些人在某些时刻做出了和上一次不同的選擇,也就是制造出了所谓的‘平行宇宙分歧点’。 “理论上来說,每一個個体每一次的犹豫、每一個‘不确定’的念头,都有可能制造出一個分支,继而衍生出一個平行宇宙;這些‘選擇’有的很重要,有的则只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但你永远无法判断哪些選擇会被时空自行消化和修正,哪些又会因蝴蝶效应而被无限制地放大……你只能凭经验去猜测。 “而根据我以往回溯的经验,结合前两次‘今天’所发生的差异,我推断……‘两车相撞、怪物暴走’這個事件,在時間线上是一個类似‘时空标记’的重要节点;虽然看似偶然,但其背后必定有着大量的‘因果’在推动其发生;因此,当我对這件事进行干预时,如果干预行为本身所产生的‘因果’不足……那我制造的改变就会被时空自身用各种方式‘修正’掉。 “在‘第二次’时,显然就是這個情况,早在我‘救下亚当斯’的行为实施之前,时空已经对這條時間线上的一些细节做出调整了,但這种调整并不是为了阻止我救下亚当斯,而是为了促成两车照常相撞;這就說明——‘亚当斯的死’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但那两辆车的相撞、以及车上那個怪物的暴走……是很重要的事件,若其被破坏,会给时空的连续性带来较大的损伤。 “综上所述,‘第三次’时,我去破坏校车肯定是沒用的,因为在面对這种大事件时,扎轮胎這种勾当的‘干预’力度太弱了。 “假设那個怪物藏在某個的学生的随身物品裡、或者本身就是伪装成小学生的存在,那哪怕我把所有的校车全弄抛锚了,他她也一样会通過其他的方式离开学校,比如搭其他家长的车什么的、甚至是步行……最后他她還是会在某处被劫匪的车撞到而暴走。” 罗宾逊道:“你就不能试着在怪兽暴走前把他她找出来?” “怎么找?”薛叔道,“在‘第一次’时,我就想確認校车上学生的死亡名单了,但那根本无从查起……基奇纳所有公立小学的校车都是自由乘坐的形式,每天都是按站、而不是按人来接送学生的,学生们想怎么乘、乘哪一班……都可以自行决定、随时更改。 “而且,那天我介入调查时,灾难已经发生了……假如当时只死了一车小学生,那還比较容易圈定的目标范围,可那时已有大量的人口伤亡和失踪,根本无法确定哪些失踪的孩子是乘坐那辆校车的。 “再退一步讲,即便我把怪物的嫌疑缩小到二三十人之内,我又能怎么样呢?過去问他们‘你们谁是怪物啊?’会有结果嗎?对那怪物的情报,我也几乎一无所知,它有沒有智慧、是如何潜伏的等等,皆是不明,万一我的出现让它感到威胁,提前暴走了呢?” 罗宾逊又抽完了一支烟,紧接着点起了下一支:“好吧……你接着說。” 薛叔接道:“中午时分,我到了联邦储蓄银行附近,等候着劫匪出现。 “因为时空的修正力,我不能轻举妄动,如果我按照我所知的抢劫時間点提前一两分钟报警,那這次的劫匪们很可能就会因为某种狗屁倒灶的事情、或者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耽误一会儿,刚好在行动前听到警笛声,从而放弃抢劫,随后他们依旧会在某处因某种原因引发怪物暴走…… “在他们开始抢劫的那一刻立刻报警也是沒用的,因为银行自身的报警系统差不多也是在這时启动的,银行内部的直线警报還比我自己用手机拨号报警要快。 “提前去找劫匪也是不现实的,我只知道他们会往哪儿跑,但不知道会从哪儿来。 “那剩下的办法就一個……在他们即将完成抢劫的时候,我冲過去把他们的车给废了,干掉司机、拿走他的武器,接着冲进银行,把其他劫匪堵在大堂裡,不让他们抢夺其他的车辆逃跑。 “只要我一直拖延到這批劫匪被警方包围,事件链就断了;而我所做的這些事,所产生的‘因果’也已足够,這种‘干预力度’应该就能成功抵消时空的修正力,阻止怪物暴走事件的发生。” “嗯……”罗宾逊沉吟道,“从你宣称眼下已是‘第七次’星期五這点来看……事情的进展并沒有你想得那么顺利吧?” 薛叔点点头,直接說道:“那五名劫匪裡有四個是乌合之众,但還有一個……至少在逃跑這件事上,强得匪夷所思。 “這货居然能扛着两大包钱、在身中数弹的情况下从我眼前健步如飞地逃跑,随即一路跑酷把我甩出百余米,就在我的视线中抢了一辆在街上行驶的车……之后的事情我想我就不用再說了。” “于是你就开始了‘第四次’?”罗宾逊顺着对方往下问。 “第四次的进展和第三次差不多,区别在于……這回我进银行时,完全无视了那些人质的死活,直接用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重武器。”薛叔接道。 “這样你也让人跑了?”罗宾逊道。 “第三次的时候我就怀疑逃走的那小子是個能力者,第四次时我算是确定了……”薛叔接道,“那家伙有着相当高的身体强度和快速自愈的能力、而且他還可以在受到在常人看来绝对致命的伤势时保持很高的运动能力……” “哦。”罗宾逊不置可否地念道,“后来呢?” “這次,我沒有在怪物暴走后立即回溯時間,因为我已经沒招了。”薛叔道,“我任由赶到现场的警方将我逮捕,抓回警局关押。在這個過程中,我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办,接着……我就遇到了你。” “呵呵……”罗宾逊笑了,“是啊,你一开始說‘至少在另外三個平行宇宙中我們已经认识了’,那表明第四到第六次我俩都有见面咯?” 薛叔沒有正面回答這话,因为這已是不言自明的事了,他只是应道:“在与你的交谈中,我发现你是一名很有能力的探员,而且你也有着比较高的权限,最关键的是……你和那些我在短時間内无法接触或完全取信的fcps或eas人士不同,你就在基奇纳本地基层工作,我可以在半天的時間内就与你接触并利用你去达到目的。” 停顿片刻后,薛叔再道:“就這样……我开始了第四次回溯,来到了我的第五次星期五;這回,我把事情简化了,我挑了個公共场合,亲自干掉了贝克尔,即在地铁进站时把他踹下了站台。 “然后我就待在原地,等着警方把我抓起来;进了局子后,我本来還想主动提出‘只跟罗宾逊探长谈’,沒想到我什么都沒說,你就自己来审我了。 “在那次审讯中,我对你說了谎,因为我并不指望你能相信我此刻对你說的這些话;相比之下,你应该会接受自己更熟悉的一些设定,比方說——多重人格分裂症。 “如是想着,我就在你面前演了场戏,扮演了一個有着三种性格的人。 “你一时也分不清我到底是在耍花样還是确有其病,反正我告诉你……杀死贝克尔的是我的‘杀人狂人格’,而和你交谈的這個是‘善良人格’,此刻,‘善良人格’得知了另一個‘抢劫犯人格’参与的某個银行抢劫计划,想要向你求助。 “時間、地点、人数、乃至他们开的车、穿得装束、用的武器我都跟你說了,我還特意关照你,其中有個能力者很擅长逃跑,千万要注意他。 “当时的我希望你能根据已知的信息设下埋伏,来個一網打尽。 “可结果……你只是派了一辆巡逻车,让他们在我說的時間到银行那儿去‘看看’,毫无疑问……那是屁用沒有的,你的警员被干掉了,怪物暴走也照常发生了,我的计划再一次……失败。” 罗宾逊听到這儿,连烟都不想抽了:“那第六次呢?你又做了什么?” “早晨的事和第五次基本一致……但第六次时,被捕后我沒有装精分,也沒提時間回溯的事,只是很理智地跟你聊了一会儿。”薛叔道,“其一,我想让你认为我是個冷静、清醒的人;其二,在第一点的基础上,我想让你重视起那桩银行的劫案。”他顿了顿,“說实话……到了第六次时,我已经放弃了保留自己的清白和安全,哪怕被视为抢劫犯的同伙、无差别杀人狂什么的……我也认了,反正我总是有办法逃走的。另外,我也留了個心眼儿,尽可能多地从你的口中套取到了一些關於你的信息……万一還有第七次,我便有了一定的资本,免得又要从零开始跟你聊。” “那第六次……我听你的了嗎?”罗宾逊问道。 “听了,你不但认定了劫案是真实的,還通過自己的情报網查到了這是一单‘由第三方发起的抢劫订单’,比起一般的民间团伙来,這一票十分棘手。”薛叔回道,“于是,你在不到两小时内就调集了自己能调集的全部警力,提前布下了天罗地網……可沒想到,還沒行动,就被对方给发现了,他们就這么放弃了计划,并仍旧在某处触发了怪物暴走事件。” “哼……被发现了?”罗宾逊笑道,“你這是在暗示我,警局裡有卧底?” “考虑到第三、四次时贝克尔的死法……”薛叔道,“你觉得已不算暗示了吧,基本可以确定警局裡九成是有卧底的。” “好好好……故事很精彩,尽管內容都很荒谬,但你的话說得很中肯,我也找不到什么逻辑漏洞。”罗宾逊探长往椅背上靠了靠,“那么你现在需要我干什么呢?是不是要我把指挥权移交给你……让你去阻止那件還未发生的抢劫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讽刺。 這,就是時間回溯者的悲哀;每一次回溯,你先前的努力都会白费,几乎沒有人会相信你、理解你,不管你做的是好事、坏事、对的事、還是错的事…… 你什么都不做,坏事就会发生;而你若是做了什么,别人也并不会知道你阻止了坏事的发生,只会看到你所做的、令人费解或厌恶的举动。 “所以我才說……你是個好警察,但同时也是個顽固的人。”薛叔接道,“還好……在上一次回溯中,我找了個节骨眼儿,去了趟厕所。” “你想說什么?”罗宾逊道。 “厕所斜对门,我沒记错的话……是二零三办公室,有不少警员聚集在裡面看棒球比赛,因为人多、显示器的声音调得很大……”薛叔說道,“而且,是直播。” “呵……我明白你要干嘛了。”罗宾逊脑子转得也很快。 “第九局,下半,鹰盔队第四棒盖伊击球,此时满垒,第一球,二垒上的球员道金斯盗垒未果、回垒,防守一次后,击中,界外;第二球,打手触击(短打),对方投手漏接,一人得分,其他人分别推进一垒,继续满垒;下一棒打手托尼,奇迹般的一记全垒打。”薛叔即刻就說了這么一段內容,最后补充道,“比赛应该還要過一会儿才会到第九局……你去看完了我們再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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