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烘发
一早凌一线便丢了一卷案宗给凌无意。
凌无意翻了几页便沒了兴趣，他望着窗外，微微出神。
他目力极好，远远地瞧见院外墙角处长了几朵白色的小花，在秋风中摇摇瑟瑟。
柔弱可怜，不堪一击。
他不禁想起了云府的那個女孩，也如這小白花之中，在秋风中摇摇欲坠。
他昨晚去的时候，女孩已经入睡。她呼吸有些紊乱，睡得不安稳，时不时咳嗽两声，极为痛苦的模样。
该不是要死了吧？
她還欠了他“以身相许”，怎么能提前死掉呢？那样他可就亏了！
“无意，你在看什么？”
见凌无意出神，凌一线问。
凌无意回头瞥了凌一线一眼，神色有些凝重。
见凌无意這神态，凌一线急忙问。“怎么，看了這卷宗你是不是有什么思绪？你是不是知道哪些江湖势力卷入了朝廷争斗之中？”
凌无意看着凌一线，眼神十分认真，“师叔，官家小姐都是病秧子嗎？”
凌一线怔住：“什么？难道說，這朝廷争斗和官家小姐有关？”
凌一线低头思索，又露出恍然之色，“难道說，京内某些官家小姐，表面是病秧子，实际上是武林高手？她们用官家小姐的身份做掩饰，更方便插手朝廷事务？”
“若是這样，那可糟糕了。這真是防不胜防，京内官家小姐可不少，无意，你是不是知道哪個官家小姐有問題？”
凌无意：……
看来师叔做了十年的锦衣卫指挥使，整個人都不正常了。他后悔答应师父，来当這個什么指挥使了。
十年后，他不会也变得和师叔一样神神叨叨吧。
云府。
见云轻轻确实病的不轻，云府他人也不再来打扰。
云夫人派了婆子送来各种补品，叮嘱她好生养病。
云轻轻自然满意，她喜好清净，并不喜歡旁人打扰。若非母亲遗愿，又顾念父女之情，她也不想入京。
午后小憩，外头秋光正好。
云轻轻穿了件外衫，便到院子裡走一走，院子东厢房前面有两株桃树，两個丫头便在房舍前的廊庑下煎药，窃窃的說這些什么。
两個丫头說得入迷，又被桃树遮挡，自然沒瞧见云轻轻悄悄的走了過去。
“听說了嗎？新的锦衣卫指挥使已经入京了，听說他是凌云阁第一高手，身后长了翅膀，会飞。”
“会飞不是因为长了翅膀，那是轻功，真沒见识！”
“我這都是听大公子身边的小丁說的，是真的。那個新指挥使不但长了翅膀，头上還长了角，听說他有四只手，分别拿着四样兵器，分别是刀、剑、鞭子、飞镖。但凡他要杀的人，一個都跑不了，可厉害了！”
云轻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四只手的怪物，還拿了四样兵器，這究竟是谁编造的？
云轻轻心中忍不住同情那位新任指挥使。
听到云轻轻的笑声，那两個婢女急忙站起来，她们瞧见了云轻轻，神色忐忑，齐齐道了一声“大小姐。”
這位大小姐年芳十五，比原先的“大小姐”大了两岁。
大小姐刚刚入府，夫人差遣了她们過来服侍，她们也不知道這位大小姐的脾气，生怕得罪了她。
她们刚才一面煎药一面說趣话，若是计较起来，便是“做事不上心”，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少不得罚她们半個月的月钱。
“你们继续說，我也想听。”云轻轻见她们神色害怕，连忙道。
她声音轻柔，又带了一丝俏皮。如此病娇美人的恳求，两位丫头哪会不应，她们又将听到的传言竹筒倒豆子，全部說了出来。
“大小姐或许沒听過，锦衣卫只听咱们陛下的，锦衣卫的指挥使十年一换，只能是凌云阁最强高手担任。”
“最初创始凌云阁的人，是咱们大瑞朝的一位王爷，所以凌云阁虽然是江湖门派，但和朝廷也脱不开干系。”
云轻轻在苏州的时候，整日便是看书弹琴，或是和母亲学看账本，听舅舅說些刺绣生意，哪裡听過這些朝廷、江湖上的事情？
她听了春芽，雪儿說了關於凌云阁、锦衣卫的事情，觉得十分有趣，還回味了许久。
若是来日有机会见一见這新的锦衣卫指挥使，她定要好好看看他究竟有沒有长了翅膀和角，有沒有四只手。
入夜。
屋内烛光不盛，云轻轻沐浴后穿好衣裳，坐在床内绞发。
采荷指挥着两個婆子将浴桶搬了出去，又让春芽、雪儿收拾干净，這才将她们送出去，又关好门。
“小姐，入秋天冷，绞发干得太慢，我取了暖龛帮你烘发。”
云轻轻的头发又多又长，洗发后绞干不易。若是夏日天热還好，天冷头发难干，小姐就更易受寒生病。
采荷手裡捧着個暖龛，坐在床边取過云轻轻的一缕湿发，为她慢慢烘干。
云轻轻绞了一会儿，便沒了耐心，她将布巾丢在一边，便捡起一本书看起来。
看了几行，她又想到了今日听那春芽、雪儿那两丫头說的话，便吩咐采荷，“明日你出门买几本话本子，要写那些江湖侠客故事的。”
“是。”
采荷有些奇怪，小姐以前爱看那些鬼怪神仙故事，今日怎么惦记看江湖侠客故事了？
凌无意蹲在梁上有些不耐烦。
他趁着两個婢女退出屋子的时候闪了进来，那個时候少女就坐在床上绞发，后来她的婢女又帮她烘发。
他蹲在梁上快一個时辰了，她的发還沒烘好。
她怎么那么闲，那么无聊？
为什么洗发后要烘干？還要烘那么久？
她为什么要留那么长的发？
凌无意脑袋裡浮现出无数個为什么，他决心等她以身相许后，好好问问她。
终于，云轻轻的头发干了，采荷心满意足离开了。
云轻轻喜静，是以采荷睡在隔壁偏房，并不会在她屋内守夜。
云轻轻拢了拢乌发，捡了跟丝带扎好，她有些困意，便打算安寝了。
她掀开锦衾，双脚踩上脚踏，准备穿上绣鞋去吹灯。
忽然一阵黑影飘然而落，立在了云轻轻床前半丈之处。
云轻轻瞪大眼睛，震惊又惶恐的看着眼前的這個少年。
少年一身贴身的黑衣，惬意又挺拔的站在那裡。他两手抱胸，嘴角微扬，黑眸直勾勾盯着云轻轻，透出几分快活，
“我来找你结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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