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斩首
一條手臂粗的黑蛇从尤裡脖子上钻出来,口中衔着从弗雷手裡夺来的另一把匕首,将她的匕首死死架住。
弗雷认出這是瑞瓦泰家族的血相能力【兽性】,能够在使用者体内寄宿某种野兽的特质,尤裡身上寄宿的显然就是蛇,倒正与尤裡本性相合——在弗雷眼中,他就是一條狡猾冷血的毒蛇。
尤裡脖子上的黑蛇转动身体,就像是他的第三條手臂,将匕首挥舞如风,配合双手的两把长剑,与赫尔三人在雨中缠斗,几個呼吸的功夫,手中刀剑就已碰撞数十次,连绵的交击声不绝于耳。
他们出招的速度很快,远超出普通人肉眼能够捕捉的极限,如果此时有人目击到這场战斗,他只能看到四個游走的模糊身影和斑驳剑光。
又一次挥剑后,尤裡心中萌生退意。
经過连番两次战斗,他体内的血液已快要消耗殆尽,很难再带着格温突围。一個目标而已,不值得自己搭上性命,只要自己還活着,以后总有机会抓他,但這次失手后,眼前的三個家伙势必会有所防范,再想抓他就不好下手了。
還有挥刀的黑发女人,每看到她的眼神,尤裡就有些发憷。大议会从哪儿弄来了這么一位杀胚?动作干脆利落,招招致命,给他制造了相当大的麻烦,猎人和行刑官现在甚至已经开始配合她,每次出招都是为了给黑发女制造机会。
放弃?還是拼死一搏?
此刻距离战斗开始過去五分钟,赫尔已挥汗如雨,生死搏杀令她肾上腺素狂飙不下,体温在高强度的战斗中不断攀升,甚至在雨幕中升起肉眼可见的白色蒸汽,但她始终保持绝对专注,寻找吸血鬼的破绽。
就在尤裡权衡利弊时,赫尔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情绪变化。
机会来了。
短促的呼吸后,她突然开口叱喝,“死!”凶猛的杀意倾泻而出,震撼尤裡心神。她箭步前冲,长刀猛劈而下,恍惚间,尤裡仿佛看到一头狂暴的斑斓猛兽迎面扑来。
他慌忙举剑格挡,摩恩和弗雷却也在這时一同攻来,迫使他分出脖子上的蛇躯和左手剑阻拦,只好将大半血液都灌注到右臂上,膨胀的肌肉撑起狰狞青筋,希冀能挡下赫尔。
赫尔一刀砍在剑身上,发出炸雷般的震响,刀身晃动间发出大钟般悠长的嗡鸣,她随即将长刀贴着剑身滑落,抖腕上撩,刀锋毫无阻碍地切入尤裡右肩,滑過血肉、筋膜与骨骼空隙,将他右臂斩落。
肿胀的手臂高高飞起,血水尚未落地时,赫尔双手握刀拧腰发力,长刀横斩出一道平线,尤裡的头颅同血浆滑落在地上,身体還稳稳站在原地。
摩恩两人都被她的快刀惊住了,他们站在原地沒动,直到无头躯体倒下时才露出如梦初醒的神情。
“死了么?”赫尔问弗雷。
“死了,”摩恩蹲在尸体旁確認后,向两人点头,“真死了。”
听到這句话,她才收刀入鞘,扶着手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随后突然露出尴尬的神情,“等等,诺菲小姐,你之前是不是說過要活捉尤裡·瑞瓦泰?”
“人都已经死了,還說那些做什么?”她摇头苦笑,有些疲惫地捏着眉心,“我现在头疼的是另一件事。”
“我們之前竟然都沒有发现,這孩子是個黄昏之民。”摩恩和她站在一起,看着地上的格温,“他身上有相当浓郁的恶魔血脉,应该是用某种方法隐藏了深渊气息,直到危机关头才爆发出来,尤裡为什么要抓他?”
弗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抬头看向赫尔。
“黄昏之民的处理一向由灯塔负责,阿思嘉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還能怎么办?照章办事。”赫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年,取出酒壶猛灌了一大口,“带回去吧,等他醒了以后,還有很多問題要问问他。”
睁眼。
他陷在一张松软的旧沙发上,壁炉裡散发出橘红色火光,空气中弥漫着烤苹果派的甜香,窗外下着永不停歇的大雨,墙角放着座快要散架的声乐机,一個陌生的男人在喇叭裡演奏吉他,用低沉的嗓音唱歌。
這座宁静的小屋仿佛位于世界尽头,将死亡和痛苦的记忆隔绝在外,使他能够从高压生活中喘口气,与吉他旋律和平静的孤独为伴。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是那個曾经出现在他梦中的银发青年,他将银色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穿一件黑色衬衣,外面套着风格华丽的银灰色夹克,背一把用发條和齿轮做成的机械吉他,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地板来到壁炉前,在格温身旁坐下。
“這裡是哪儿?”他看着与先前风格迥异的青年,“为什么我会出现在這儿?”
“這儿是你心相世界的最深层,老兄。每個人心裡都有這么一個地方,记忆中最有安全感的甜蜜之家,让你受伤时能躲在裡面舔砥伤口。”青年說话带着一股浓重的伯明翰口音,“记得么?你读取了那個吸血鬼的记忆,他已经一百二十岁了,老兄!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差点撑爆你的脑子,为了避免你变成傻子,潜意识就把你扔到了這儿——你和妈妈的家。”
他低头环视四周,头顶悬挂的鲸骨饰物,桌上摆放的石碾和药材,這些被尘封于记忆角落的事物逐渐变得清晰,将格温拉回曾经在弗拉姆生活的岁月裡。
“你到底是谁?”
“很遗憾,我可不是他,老兄。”青年摊开双手,“我就是你,是那個人在你潜意识裡留下的倒影,虽然你们只见過一面,但你信任他,打心眼裡尊敬他,所以在你需要帮助时,就把我创造了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在沙发裡陷得更深,尝试放空身体,“最后失去意识之前,我好像看到了赫尔,她应该发现了我的身份。”
“别那么紧张,你又沒做過什么坏事。”
青年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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