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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光 第101节

作者:未知
周兮辞想到上一次陈建业来溪城,也被气晕過一次,心裡惊了一瞬:“陈叔叔……” 她看着陈临戈,沒再继续說下去,靠過去抱了抱他,什么也沒說。 高铁抵达沪市已经是晚上,陈临戈在车上给窦彭打了电话,他亲自开车来了高铁站。 见了面,爷俩都很有默契,一個不问一個不提,倒是周兮辞快坐不住了,目光不停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陈临戈察觉到她的动作,拉過她的手攥在手心裡,“怎么了?” “沒事。”周兮辞屈指在他手心裡挠了一下。 窦彭从后视镜瞥了眼两人,轻笑了声:“谈恋爱了?” 周兮辞脸一热,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陈临戈却不松手,应得坦然:“嗯,在谈。” “挺好。”前边是红灯,窦彭缓缓停了下来。 像打开了话茬,陈临戈终于不再沉默:“我爸什么情况?” “哟,我還以为你能憋一路呢。”窦彭扭头看了眼后边,又很快转回去,言简意赅道:“脑袋裡长了個东西,不過問題不大,切了就成。” 周兮辞還来不及感慨他简单粗暴的說话方式,察觉到陈临戈像是抖了一下,沉默着握紧了他的手。 “什么时候的事?”越是這個节点,過往的一切越是清晰,陈临戈想起之前徐慈英生病那阵,陈建业给他打的那個电话。 下一秒,窦彭驗證了他的猜测:“一月初查出来的。” 陈临戈有些喘不上来气:“那怎么到现在還沒做手术?” “你爸不是說手术就能手术的人,那么大的公司他要是有個什么风吹草动,你妈妈你妹妹都不是能扛事的人。”窦彭說:“原本是准备去国外做手术,好歹离得远,到时借口說出差也能瞒下来,但你爸不愿意出去。” ——怕回不来。 這话窦彭沒說,但陈临戈心裡清楚陈建业在想什么,不然他也不会在這個时候就立了遗嘱。 更何况是脑袋裡长东西,哪裡能像說得那么轻松。 “他得把公司、你妈妈你妹妹,還有你,都安排好了才放心去做手术。”窦彭跟上前边的车流,“這几年,他也挺难的,你当初要走,他千万個不愿意,后来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走,他心裡也苦,可能怎么办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边都割舍不下。” 陈临戈鼻子一阵发酸,想到陈建业過去对他的好,想到他留下的遗嘱,心裡难受得要命。 周兮辞感受到掉在手背上的湿意,整個人都僵了一下,她沒去看陈临戈,扭头看向窗外的高楼大厦。 斑斓闪烁的灯光,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和远方。 陈临戈曾经在這裡丢下過梦想,失去了远方,也拾起了新的未来,而如今,也许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陈建业已经吃了药睡下了,陈临戈只在病房坐了会,窦彭知道他不会回陈家那边去,在医院对面订了间套房。 “這边晚上不让留人,你明天一早過来也一样的。”窦彭把房卡递给周兮辞:“這裡小临熟,我就不带你俩转了,公司那边還有事,我得回去一趟。小临,你带妹妹去吃点东西,跑了這一路你们都還沒吃饭吧?” “我們下午吃得晚,還不饿。”周兮辞接過房卡,“窦叔你去忙吧,我們自己待着沒事的。” “那行。”窦彭确实忙,话都沒說上几句,又开车走了。 周兮辞拉了拉陈临戈的手,“回去嗎?” “嗯。”陈临戈捏了捏她指尖,“先带你去吃饭。” 周兮辞看他脸色不好,本想說不饿,但又想到他今天从中午到现在都沒吃什么东西,点了点头:“好,吃点清淡的吧。” “馄饨?”陈临戈說:“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路边有一家馄饨店。” “你還看见這些了?”周兮辞看着他:“我以为你刚刚一直在发呆呢。” “习惯了。”陈临戈很轻地笑了笑:“以前很忙,沒什么時間想东想西,一闲下来就喜歡坐在那儿发呆,看路過的人,看街边的店铺,看天看树,看脚边的蚂蚁,都挺有意思的。” 他說得轻松,周兮辞听着却不是滋味,哪有人闲下来是這样的。 她抱着一半想知道他的過去,一半想分散他现在注意力的心思,问了句:“你以前都在忙什么啊?” “游泳,赚钱,学习,偶尔发呆。”陈临戈快速补了句:“后来不游泳了,就剩下赚钱学习和经常发呆。” “那你发呆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想很多啊,想未来,想兼职能赚多少钱,今天吃什么,等会是什么课,但更多的时候,”陈临戈顿了顿,“都在想你。” 周兮辞想到他一個人坐在那儿想着自己,心裡蓦地一酸,自我谴责道:“我以前真的挺過分的。” 陈临戈故意打趣道:“你知道就好。” “反正,反正都過去了。”周兮辞蛮横地将這一页翻了過去,伸手抱住他,“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陈临戈低头看着她,凑過去在她鼻尖亲了一下,“我知道。” “嗯。”周兮辞摸了摸鼻尖,想到下午沒說完的话,继续道:“陈临戈,你有沒有想過……重新回去游泳?现在很多大学都有专业的游泳队,也可以继续参加比赛,如果成绩好,也是有机会进入国家队的。” 陈临戈不是沒有想過,游泳也曾是他的梦想,当初放弃是不得已,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他错過的三年,对于一名游泳运动员来說,实在太宝贵了。 “想過,但很难不是嗎?”陈临戈說:“注定会失败的事情,不如就让它停在最辉煌的时候。” 周兮辞也是运动员,清楚的知道他们這一行黄金期很短,五年三年,甚至更短。 有些人在顶峰时期退役,不是觉得赢够了,而是因为在赛道上,他们更愿意留下的是光辉和荣誉,而不是落魄退场的失败与无奈。 周兮辞从未有一刻這样理解陈临戈,也自责自己的口无遮拦,“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算了,你打我吧。” 陈临戈无奈笑了笑,轻轻掐了下她的脸,“好了,打完了。” 周兮辞笑着一扬胳膊:“走!我請你吃馄饨,吃大碗的!” 夜风中,两人并肩往前跑去。 隔天,周兮辞起了個大早,跑出去买了早餐回来,陈临戈已经醒了,听到开关门的动静,从浴室裡走了出来。 他湿着张脸,接過她手裡的东西:“酒店有早餐。” “我知道啊,但我就是想吃馄饨。”周兮辞买的還是昨晚那家,“你要是想吃别的可以叫前台送,我看了酒店手册,套房的早餐是可以送過来的,反正這两份馄饨我觉得我都能吃完。” “早上别吃太多。”陈临戈走到桌旁坐下,拆开其中一份递到她面前,“我上午去趟医院,下午带你出去逛逛。” “你干嗎啊?” “什么?”陈临戈愣了愣。 “我又不是来玩的。”周兮辞往嘴裡塞了一颗馄饨:“你去医院陪陈叔叔吧,我等会跟你過去看看,然后回来补觉,這么热的天,我也不想往外跑。” 陈临戈看着她,沒說话。 “怎么了?”周兮辞意识到什么,立马道:“我今天在医院陪你吧。” 她本来是怕陈建业有话跟陈临戈說,想着给他们一点空间,但她又意识到陈临戈這时候或许也需要人陪伴。 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沒事。”陈临戈說:“我就是觉得你在這儿,我安心了很多。” 周兮辞被他說得有点想掉眼泪,“那我今天還是到医院陪你,你要跟陈叔叔說话什么,我就在外面等你,陈叔叔应该住的是高级病房吧,外面都带客厅的那种?” “差不多。”陈临戈笑了笑:“沒事,我在那儿也待不了太久,你去看完就先回来睡觉。” 周兮辞点点头,沒跟他争辩什么。 吃完早餐去医院的路上,周兮辞在路边的水果店买了两個大果篮,全挎在陈临戈胳膊上。 “辛苦了。”她說。 陈临戈换到手上拎着,空出手去牵她,“记着路,等会回来别走错了。”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嗎?”周兮辞无语道:“我是十八,不是八岁。” “路痴不分年龄。” “……”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陈建业也刚吃過早餐,看到他俩手牵手走进来也沒太意外。 倒是周兮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抽了回来,打了声招呼:“陈叔叔。” 陈建业笑着应了声,叫她到床边坐着,问了考试问了近况,還提到了徐慈英,就是不搭理陈临戈。 周兮辞估摸着是自己在,他不好问什么,在病房坐了半個多小时,起身說:“陈叔叔,我学校教练那边還有事跟我說,我先回酒店了,等晚点再来看您。” 陈建业知道她去了体大,沒多挽留,“那你去忙,我這儿沒大事。” 她看了眼陈临戈,“那我回去了啊,你们聊。” “我送你。”陈临戈說。 “不用不用,我认识路。”周兮辞把他拽到床边,“陈叔,我走了啊。” “好。”陈建业交代道:“注意安全。” 周兮辞从病房出来,给陈临戈发了條微信:我回酒店了,你跟陈叔叔好好聊聊。 陈临戈回了個嗯,收起手机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陈建业看着他:“是小舞给你打的电话?” 陈临戈点点头,无意识搓着手指,“什么时候手术?” “后天。” 陈临戈又点了点头,沒再說话。 陈建业也沒吭声。 父子俩就那么沉默的坐着。 過了会,窦彭从公司過来,手上拿了好些文件,陈建业床上的小桌板還沒收下去。 窦彭把文件按轻重缓急贴了條,一摞全放了上去,“就這些了,剩下的按您的要求交代给副总了。” “行。”陈建业从床头拿起眼镜戴上,“你们出去吧。” 陈临戈站起来,在床边停了好一会,看陈建业熟练而快速地处理着文件,抿了抿唇,跟着窦彭出了病房。 他让窦彭带着他去见了陈建业的主治医生,问了具体的情况。 陈建业病情沒有陈临戈想的那么严重,窦彭也沒說错,确实是切了就沒問題,但毕竟是长在脑子裡的东西,整個手术過程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以及术后的恢复情况都是未知数。 “你爸就是怕万一……”窦彭坐在小花园裡的长椅上,点了根烟拿在手裡,“能给你们安排的都尽量安排了,你妈妈和妹妹什么都不会,也担不起事,真要有什么,這公司也只能交给别人去打理,你们每年拿拿分红也够過下半辈了。” 陈临戈坐在一旁,垂着头沉默了会,拿起搁在长椅的上烟和打火机,也点了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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