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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金屋 第36节

作者:未知
“沈沅,你看清我是谁?”陆浔抬起她的下颌,凉声地一字一句。 “陆浔,你是…陆浔。”沈沅艰难地启唇。 陆浔指骨收紧,凉笑,“待会儿嫂嫂若是敢叫错人,我便将這副模样的嫂嫂原封不动地送回沈家。” 沈沅理智几近不在,连他說什么都听不大清,只知要依顺他叫陆浔,唤他的名字总是沒错的。 她迷蒙地望着面前人的眼,刹那间好似每一处毛孔都舒张开,再也忍不住溢出一丝轻微的音儿。 … 不知過了多久,暖榻裡的人抽身离开,沈沅软软地躺靠在榻裡,困倦和疲惫感骤然侵袭,她眼睫颤了两下,指尖一动不动垂于床侧,呆呆地望着陆浔穿好裡衣又披好绛紫云绸,他纤长的身影顺着日光拉长,她看到他回過身看向自己。 他微微皱眉,两步過来将她搭在外面的手放到棉被裡。 “嫂嫂可真是娇弱,這才多久就累成這样?”陆浔语气嫌弃,将她脸侧垂落的发丝挑开,夹到耳后。 沈沅眼看了会儿,疲惫感愈重,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 這一觉睡得昏沉,沈沅再睁眼醒来,入目便是陆浔坐于玉石案后,双腿交叠,长衫交叠,浮动垂落身下。他手中握了把短刀,指腹摩擦刀柄,不知在看些什么。 “王爷…”沈沅开口立马住了声,她這才惊觉自己声音多么干涩破碎,沈沅脸一红,方记起睡前所有记忆,羞耻地拉過棉被,不敢看他。 “嫂嫂羞什么,当时可是嫂嫂說叫我再快些…”陆浔慢悠悠开口。 “你别說了。”沈沅出声打断他的话,掩耳盗铃般不愿再听,即便她知道他說的都是实话,当时确实是自己拉着他… “什么时辰了?”好一会儿,沈沅从被裡闷闷出声,是真的羞极了,還有点懊恼颓丧。 陆浔收起手中的短刀,也沒看她“申时了。” 申时?! 她竟不知不觉出来這么久了,走前她和祖母保证過要早些回府,现在再不走必是要晚了。 沈沅从被裡探出头,见陆浔還坐在原处,动作放轻慢慢坐起身,棉被滑落,她胸前颈边的痕迹便再掩盖不住,她欲盖弥彰地拿被遮身,探手去拿床头放置的衣裳,穿衣时她才发现白皙指甲裡残留的血丝,薄薄的面皮儿便又红了起来,好似,当时她难受得厉害时确实還将他挠了一道。哦不对,不只一道。 “我回去便将指甲剪了吧。”沈沅小声开口,也沒說为什么。 陆浔這才抬眼,看她坐在榻裡以被遮身,笼成一小团,别别扭扭地穿衣,起身大步過去,抬手便将她遮掩的棉被拿下来,沈沅猝不及防,双手先捂住自己的胸口,陆浔拿過她的小衣,“抬手。” 滞了会儿,沈沅才垂头先伸出一條小臂,任由他穿衣。 “药是嫂嫂自己下的?”陆浔眼裡凉的,沒再有方才的欢愉。 若是她自己下的,他现在就把她扔出去。 “不是我,我…我不知道。”沈沅以背对他,跪坐在裡,懊恼地垂头,小脸皱巴巴,零散的发丝搭落在颈侧。 陆浔见她颓败的小脸,心情才好了点儿,不是她自己蠢得给自己下药就行。 “转過来。”他手拎着她一條裡裤,拍拍她坐在榻上的屁股道。 沈沅還在想她怎么会突然這样,依言转了身,陆浔扫她一眼身上的痕迹,唇抿了下,抬她一條腿穿好裡裤。 拉到她腰间,陆浔本還想嘲笑她两句,中了谁的路子都不知道,又见她泪珠子巴巴要落下来,难得心软沒逼问她。 算了,谁叫是他瞧上的人,只能自己来亲自护着了。笨点就笨点吧,反正還有他在。 “這個拿回去。”穿完衣,陆浔随手给她丢了個不大的胭脂盒,沈沅捡起拿到手裡,疑惑问他,“這是什么?” 陆浔拾起珠钗弯腰将她散落的云鬓挽了一圈,顺手把珠钗插.进去,簪住她散开的发髻,“祛疤膏。” “嫂嫂肩上的疤看着碍眼。”他淡声,“只给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后疤還在,我就亲自给嫂嫂挖了。” 一想到他亲自拿到挖她肩肉的情形,沈沅被他吓得缩缩脖子,将胭脂盒牢牢护在胸前,乖乖点了点头。 她气色恢复不少,面颊红润,一双情韵后的盈盈媚眼,兀自勾.人,偏她自己還不自知,用這样一双眼看他。 陆浔盯了她一会儿,轻啧一声,“嫂嫂還真是天生生了一副祸水相,真恨不得把你這张清纯又妩媚的脸刮花了,不叫旁人再瞧了去。” 沈沅眨眨眼,沒說话。 “自己能走嗎?”陆浔直起身站到她一旁,开口问道。 被他一问,沈沅动动腿,才觉身下酸涩,略撑起榻边,刚迈出一步,就忍不住要倒在地上。 陆浔从后拦住她的腰,一把抱了起来。 沈沅沒挣扎乱动,乖顺地依附在他怀裡,她眼微抬,就望见他脖颈上三條长长的血痕,抓得狠了,连皮肉都翻了出来。沈沅愧疚羞耻,软软的指尖碰他脖颈的伤口,细声,“王爷疼不疼?” 陆浔眼凉凉看她,心裡倒是仔细回忆她這番话。那個时候有哪個男人会感觉到疼,只会觉得更加兴奋。陆浔不可否认,当时若是给他一刀,他都不愿停下。 他看她的目光愈加幽深,還有点薄凉,這個小东西,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 沈沅抿抿唇,尚且沉浸在愧疚裡,“要不王爷先把伤口处理了吧,我自己能走。” 陆浔淡声,“行了,嫂嫂還是好好想想自己倒底中了谁的套儿吧。” 至于這伤口,姑且留着吧,叫她见一次就愧疚一次,啧,這回可不是他逼迫,而是她哭着来求的。 … 离开九重阁楼,沈沅上马车时双腿依旧发软,难受得厉害。她躺靠在榻裡休息,耳根发红,难以面对当时婉转承欢的她,而且她竟然对陆浔說了那些难以启齿的话。近二十年的贵女教养在短短几個时辰间全然不在。沈沅双手掩面,今后都不愿再见陆浔。 但现在最让沈沅毫无头绪的還是倒底是谁给她下了药。 沈家的家仆都是祖母掌過眼的,她身边除了环素,沒人能靠近她的饮食起居,环素从小跟她,也不可能会做這种事,那倒底是谁会给她下這种药呢? 沈沅仔细回想近日的事,将她用過的饭食一一挑出来,每一样都是环素经手…不,還有一样是她最为爱吃,却不是她亲自查過的东西,陆嘉禾送来的龙须糖。 她已吃了月余,现已见了底儿,早就沒了,是以在她离开陆家之前,陆嘉禾又送了她一匣子,同陆嘉禾来的還有楼氏。 沈沅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倒底是陆嘉禾,還是楼氏,還是她身边亲近的其他人。 回府后沈沅沒先去给祖母问安,回屋梳洗去了,她现在這副模样委实還不能见人。 沈老太太早在屋裡等许久,天色這么晚了都不见她回,還以为她又偷偷跑回陆府,就差点派人去寻了。 沈沅過去问安时老太太面色不悦,沈沅弯唇到老太太怀裡撒娇,“祖母,窈窈今日贪玩,回晚了。” “你還知道晚!”沈老太太冷哼一声,“再有一次,接着到佛堂裡跪着去。” “好!”沈沅立刻回应保证。 沈老太太看着小孙女调皮活泼的性子,倒底释怀不少。她幼时多病,一個人孤单可怜总沉闷孤坐,到大了点好些,但依旧恪守规矩,沒现在的明朗活泼。 老太太心疼地摸摸她明显瘦下去的小脸,“窈窈啊,祖母的小宝贝,祖母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明白,祖母。”沈沅的声低下,眸子微敛,掩下其中愁绪。 … 她来时匆忙,龙须糖還留在陆府,沒法子查是否是糖的問題,必须要寻個由头回陆家再好好查查,可现在祖母管得严,她根本沒可能回去。 沈沅靠在榻裡凝神时,不知为何想到了陆浔,這事他会不会暗中帮她查明白? 对了! 沈沅慌忙从榻裡起来趿鞋下地,去找被她随手放到妆镜台上的药膏,他說一個月后她肩上的疤還在,他就亲自挖出去,她可不想等他生气。 這是她当初为救陆晋时中箭留下的疤,是为别的男人留下的伤,陆浔介意了,想来也是,沒有哪個男人会不介意。 沈沅背对妆镜坐于交椅上,镜中露出女郎雪白圆润的肩头,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那块丑陋蜿蜒的疤,疤痕并不大,但被周围凝脂映衬,实在丑陋。 她打开胭脂盒,指尖沾了点盒裡的药膏,凉凉的,点到肩头有些滑润的感觉。 指尖抹了一小块,收了盒子,沈沅沒拉衣,就這么让身后的伤晾了会儿,先将盒子盖上,半晌后才拉了裡衣。 … 在沈沅找机会偷溜出去时,正逢宫中赏梅宴至,朝中四品官员极其命妇都要去宫宴祝酒。沈家也在受邀之列,老太太为了让沈沅散心,便随她去了。 沈沅换上素锦织月流沙裙,月华无双,飘飘若九天玄女,眉心添海棠芙蓉钿,更衬人身姿风月。 “夫人可真好看!”环素由衷赞到,“奴婢這辈子就沒见過比夫人還好看的人!” “油嘴滑舌。”沈沅笑她,在妆镜前绕了一圈,觉得差不多才款款出门。 穿過长安街便到了西宫门,宫内不得驾马,夫人皆不行而入,袅袅娜娜,红肥绿瘦,飘莽苍茫中争妍斗艳。 宫人在前引至梅园,置了席面,沈沅落座,如今小皇帝方登基,后宫无人主持,事务暂且都由朝中女官掌管,在坐先饮的是被打入冷宫的前太妃,席面先热闹下,沈沅饮了半盏酒水還不到,就发觉头有些眩晕,四肢酸软无力,這感觉她太過熟识,吓得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杯盏,低声唤身后的环素,“先出去。” 她现在必须要找個地方休息,不能在宫宴席面上露出丑态。当初陆浔帮她疏解后她以为她中的药就這么解了,這些日子也再沒发作,怎料想這药性竟然這般大! 体内仿佛有一把火在烧,烧得越来越厉害,脑子混沌,越来越糊涂,眼前晕黑,几近要看不清路了。 环素也感到她灼升的温度,担忧开口,“夫人,您有沒有事?” 沈沅唇畔动动,她想开口,刚启唇就溢出一丝轻吟,遂闭了嘴,摇摇头,示意她沒事。 沒走几步,面前模模糊糊出现一個人影,沈沅听到身侧的环素开口叫那人,“四郎君。” 陆家的四郎君陆识。 怎么会是他? 沈沅手攥紧,尖锐的指甲扎进血肉裡,让她变得清醒,睁眼时,她终于看清了面前人。 “长嫂。”陆识开口,“不知长嫂现在可要人相助?” 原来竟是他做的! 沈沅强忍住体内痛苦,迫使自己不能露出一分一毫的胆怯害怕。 “长兄被陆浔断了條手,又不允许人去探视,這辈子算是废了,长嫂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总得为自己留條后路才是。” 陆识接着道“正巧,前面有间偏殿,长嫂随我去,去了就不难受了。如若不然,”他顿住,微低下声,“长嫂只能当众自.淫,疏慰自己。” 他想想那番场景,面露猥笑,“届时丢人的可不只是陆家,长嫂還有何颜面再回沈家呢?” “是楼氏嗎?”沈沅压下声,才显得平静自然,只不過眼裡已冒出怒火。她强撑着残存的最后一丝清醒意识开口。 陆识似是沒想到她還能忍住這药,挑了下眉,“长嫂很聪明。” “早在几月前中下药,時間推移,药效愈加厉害。” “混账!”沈沅气得发抖,又怕在這闹出动静大被人发现,转身吩咐环素扶住自己就往外走。 “长嫂想清楚了,這药是李氏祖传,只会叫人越来越上瘾,且除了找男人帮你,无药可解,你现在离开,不過一会儿也会受不住,只能随便寻個男人就疏解了。” 陆识站在原地望着娉婷身影离开倒沒追上去,他断定她会回来求自己。 随着陆识的声音越来越远,沈沅不知自己怎么走出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冰刀,她现在不能回沈家,不能叫家人看到自己這副样子,也不能回陆家,可她還有哪裡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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