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善意
商锡山一把按下商洛,道:“行了,你呀别动了,万一又碰到伤口怎么办,对了,药换了嗎。”
“换了,张叔帮着换得。”商洛点点头。
张叔是他家的邻居,平素对他便很是照顾。
“那就好,我這段時間已经吩咐了你旁边的几家,一日三餐都会给你送饭,其他的你也不要担心,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告诉我,還有,受了伤,就少读书。”老者瞥了眼桌上的笔墨纸砚和几本书,摇头道:“跟你爹一個性子,不愧是他的种。”
我能說自己是穿越的嗎?
“要我說,你這娃子的性子也该改改了,這么個身子骨逞什么能去上天星山,村裡的那几個闲汉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与他们较真?现在看看,受伤的還不是你自個儿?”
“一时激愤,沒能忍得住,倒是给村裡添麻烦了。”商洛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
从记忆的始末中,他也觉得前身有些冲动了。
十来日前,在准备将誊写的书籍送到镇子上售卖时,前身在村口遇到了几個闲汉,太洛村崇尚练武,而自幼读书的商洛无疑是其中的另类,与村民格格不入。性子恶劣的几人见到商洛,于是开始大肆嘲笑,什么“娘们唧唧”“不是男人”“卖屁股的小白脸”之类的话說了大堆,直說的商洛激愤难忍,一怒之下,也搁置了卖书的想法,偷偷跟着村裡的采石队上了山。
采石队的工作是去天星山挖天星石,由于天星山高耸陡峭,再加上深林密布,潜藏着无数野兽,因此危险性极大,只是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個“娘们”的商洛一咬牙,還是毅然决然的跟了上去,结果归途中遇上了天星蟒,魂归九幽。
這才有了他的穿越。
“行了,這事也不怨你。也是采石队不够谨慎。”商锡山摇了摇头,這事說来其实和眼前少年也沒太大关系。他也听采石队裡的人說了,之所以出事是因为采石队中的郭宝奎惹到了天星蟒。
“你這娃子腿受了伤,這些天得好好补补,先别急着拒绝,昨天,你朗叔上山猎了头老虎,肉我們就自己吃了,剩下的骨头太多,扔了怪可惜,让你婶子烧些虎骨汤给你补补。”
“那就麻烦婶子了。”
听着這话,商洛心头不由泛了些暖意。他知道老者所谓的“骨头太多、扔了可惜”仅仅只是說辞罢了。
背靠商家镇的太洛村,虽說不愁吃喝,但绝对称不上富裕。村子中的青壮常年习武,尤其是《虎魔练骨功》,虎骨熬力滋元,于武道修行有着绝佳益处,和《虎魔练骨功》更是极搭,一副上好的虎骨在商家镇也是少见的好东西,又怎么会凭白扔掉。
略一沉吟,商洛也沒有推辞。
說实话,他现在也沒有推辞的资本。
虎骨汤养人,眼下他身受重伤,恰需营养滋补,若是拒绝,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身体,這可不是有着完备医疗体系的前世,這方世界虽然有着种种神异之处,在個人伟力上更是前世所无法媲美的,但仅就太洛村,除去修武外,比他前世的古代村子好不了多少。一個感冒說不得都能发展成肺炎,须知中世纪的欧洲曾因黑死病死了三分之一的人。想要在這种世界活下去,保证不得病或是快速养好病无疑很重要。
“嘿,你這娃子這次倒是懂得变通,看来吃次亏也挺好,不像你爹那么顽固。”老者嘿嘿一笑。
此情此景,商洛除了苦笑也說不出什么话来。
“那好,你好好养病,要是有些什么缺的,就告诉老头子。”
商锡山站起身,准备离开,正欲离去时,目光却是无意间逡巡到了桌上的一幅字。
這一瞥,顿时让他停住了游离的目光。
薄而粗糙的黄纸上写满了小字,笔锋凌厉,银钩铁画,刚健中透着一股子战场上的铁血煞气。
“這字你写的?”
只一眼,商锡山就笑了起来。他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十足的讶然。
作为一村之长,他虽不如商洛父亲那般博览群书,通识古今,但也读過些书。
读书离不开写字。
况且品鉴字的好坏有时也不需要多高的鉴赏力,美的东西无需多說什么,看一眼就能知晓。
粗糙暗黄的纸张上,一個個蝇头小字写得极其工整,字裡行间几无间隙。
道理上,過分工整的字难免失了灵性,過分小巧的字也难免输于小气。
可眼前這字……
“有股子气势,写得比你爹要好,這是武灵体吧。”老者拿起纸,对着油灯细细品鉴起来。
“您老說的不错。”商洛点头承认。
武灵体就比如宋徽宗所创的瘦金体,乃是大赵皇朝赵德宗所创的字体。由于德宗一生征战,故其所创的字体中也多了些杀伐之气,曾是大赵皇朝军方所专用的一种字体。
纸上写的是南宋辛弃疾的《破阵子》,商洛也就顺势着用了武灵体。
“醉裡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這词也不错,是你写的?”商锡山抬眼问道。
“不是。”商洛连忙摇头,否定道:“从本书裡偶然看過的,觉着好,就写来玩玩。”
“哦。”
对诗词不怎么感冒的商锡山虽然觉得這词写得大气,却也沒怎么深究下去。
眼见于此,商洛心头倏然间松了口气。
此界沒有辛弃疾,或者更严谨的說,前身的记忆中从沒出现過這么個名字,沒辛弃疾自然也不会有這首脍炙人口的《破阵子》。
可就是沒有,才值得小心。
商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這方世界,也不清楚是否有别的穿越者,不過想来,自己都能穿越,未必就沒有别的穿越者。根据前世小說中的說法,穿越者遇到穿越者,就好比是王不见王,除非一公一母,不然肯定是你死我活。
在沒有自保能力的前提下,冒然暴露出穿越者的身份在商洛看来殊为不智。
這個世界本沒有辛弃疾,却突然有了首《破阵子》,而這首《破阵子》還是从叫做商洛的少年那儿流传出来的。
這样一来,怕是個傻子都知道他是穿越的。
商洛小心看一眼商锡山,见他反应平淡,也舒了口气,自己总不能這么倒霉,刚一穿越就遇到老乡。或者說,哪個老乡得這么倒霉,穿越到一老头身上。
不過看到商锡山攥着纸不放的样子,商洛還是有些担心:“您老要喜歡,等一会儿,我用上好的宣纸再认认真真给您写上一副,這张字字体太小,整体显得逼仄,而且纸也不好。”
见老爷子神色意动,商洛忙从他手中将纸抽出来,压在桌上。
虽然老爷子不太可能是穿越者,可這张纸也不能外传不是。真的泄露出去,說不得也会是一桩祸事。
“也好。”商锡山点点头,临走前,想了想开口道:“你這娃子年纪也不小了,過几日我去镇上看看能不能给你谋份差事,村子小,商家镇大,等赚些钱,也给自己攒些家底,河西村的二妮子听說可是惦记你這好久了,莫让人家姑娘家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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