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嫁衣女鬼
赵栗提着一竹藤食盒向着村外走去。
略显昏黑的路上,他走得很急。
想到酉时已经過半,自己才刚刚提着食盒出门,他就不由地在心裡咒骂起了自家的那個蠢女人。
每日申末酉处,正是他需要给杨老送饭的時間,明明已经持续了好几年的光景,那個败家娘们儿竟然還能忘,非得推說什么唠嗑打麻将忘了時間。
“老子早晚休了你。”
赵栗气道,脸上泛着一抹浓浓的怨气以及恐惧。
每天的送饭時間都是他一天中最不想過的時間,可杨老给的钱银太丰厚,以致于他根本无法拒绝。
他年轻时偷懒,学武不精,沒法子像村裡武者那样去打猎、采石养家。
当一個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又嫌太累。
因此,哪怕那個宅子阴气重,哪怕那個宅子总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哪怕杨老脾气乖戾孤僻,他也必须得硬着头皮去。
毕竟,每天一炷香的来回時間,再加上一顿好饭好菜,就能每月凭空得到五两银子。
一年下来,足足六十两雪花纹银
许多把命系到裤腰带上的采石队队员挣得都沒他多。
這可比那种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舒服多了。
“咚咚咚。”
来到一处上岗上,一座朱红青砖的大宅子赫然出现在眼前,赵栗熟稔的走上前,敲了敲朱红大门上的兽纹铜环,然后便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
同时盯着那兽纹铜环的双眼不免多了一丝艳羡和好奇。
对于這位五六年前才到村子裡的老者,谁也不清楚他有多少钱。
若非他住在村尾数百米外的這個小山岗上,眼前這栋青砖朱门的大宅子才是太洛村的第一豪宅。
有人說,杨老曾经是個杀人盈野的土匪头子,被人追杀,昏倒在天星山上,這才被太洛村的采石队救下。
也有人說,杨老曾经是個富甲一方的大豪商,過惯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生活,這才来太洛村养老,就连平时去采石队也不過是松松骨头、活动活动身体罢了。
還有人說,杨老是個天煞孤星,专克旁人,后被家人抛弃,這才孤零零的来到太洛村,不然沒法解释他一跟着采石队,采石队就必定出事的事情。
之前還好,毕竟每次他跟着只是死個把人,但這一次不一样了,整個采石队二十三人,死了二十二個,就他一人跑了回来,同样等待他们的商武也失踪了,這使得太洛村中關於天煞孤星的传闻越发的甚嚣尘上。
家裡死人的乡亲甚至公开叫嚣要让杨越滚出太洛村,不能让他在祸害村裡人。
对于這些人,赵栗嗤之以鼻。
哪怕太洛村中,实际上就数他对杨越的恐惧最深,害怕最盛,可面对着這么一位轻松省心的衣食父母,他可不舍得让对方就這么离开。
“不行,回头得给三胖他们說說,要让那些人闭嘴。对了,這件事還得告诉杨老,毕竟老子帮他解决這么一大麻烦,那钱肯定得涨……”
就在赵栗一边搓着手,一边嘿嘿笑,心裡暗自估摸着要多少钱合适时,大红朱门忽地一下被打开了。
一個鼻如鹰嘴,面相阴鸷的老者从朱门中探出身子。
“今天怎么来迟了?”
“对不住啊,杨老,家裡那婆娘不听话,今儿去打麻将忘了时辰,您老息怒,等我回去后,肯定会狠狠地抽她。”
赵栗躬着身子,打着哈哈,怂的自然。
“行了,把饭给我,你回去吧。”
杨越不耐的挥了挥手。
“杨老,還……還有一事?”
将地面上的竹藤饭盒提起来交给面前的老者,同时他又从地面上提起了老者带来的饭盒,裡面装的是老者昨晚吃剩后的残渣剩饭以及沒洗的碗筷。
每天他的工作便是将盛有饭菜的食盒带過来,再提着昨晚吃剩下的饭盒回去。
“怎么,有事?”杨越目光一凝,倒吊如三角的双眼散发着可怖的威势。
赵栗心中一惧,当即收起了“帮对方控制舆论另外涨钱”的念头,胡乱摆着手道:“沒……沒什么,就是想告诉您今晚有红烧鱼吃,您知道的,我家那婆娘鱼烧的好吃,我就是想让杨老你多尝尝,您要觉得好吃,下次我再让她多做点。”
“算你小子有点孝心。”杨越桀桀一笑,透着股阴晴不定的意味,随即打发着赵栗滚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嘿,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心裡想些什么?”
关上门后,杨越立刻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哼哼了两声,不屑道:“等過些日子,老夫离开时,定要把整個太洛村都血洗一遍,看在你小子送饭還在用心的份上,老夫一定给你夫妻俩留條全尸,不過魂魄嘛,老夫就收下了,若是你俩命好,扛得過百鬼互噬,說不定有机会成为老夫麾下的十二阴鬼,倒时候,咱们也算是再续前缘了。”
“接過去。”
“滋……”
院落内,一個古怪的音节从一团浓郁的阴雾中发出,随即阴雾变幻翻滚,两息间,一個身形消瘦,穿着大红嫁袍的女子出现在原地。
她的脸色惨白至极,黑发及肩,穿着一双鲜红的绣花鞋。
接過杨越手中的饭盒,女子亦步亦趋的走在其身后,赤红如血的眸子中带着浓浓的怨毒和恶念,這种怨毒和恶念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因为其多数时候都是消失无影,而這种时候,女子脸上便会浮现出一种恶兽被驯服后的乖顺表情。
“不好,有毒。”
打开饭盒,挑剔的叨了两筷子,杨越腹中一痛,宛若刀绞,忽的神色大变,丢掉碗筷,猛地朝地面吐了一大口鲜血。
“不可能,老夫之前明明用银针试過了。”
脸上唰地一下变得阴沉如墨,杨越立马想起了刚走后沒多久的赵栗,心念一动,正要催促身旁侍奉着的红袍女鬼前去捉拿。
這时,一個声音伴随着朱门被砸破的声音忽地传来。
“不是每种毒都能被银针试出来的,所以說,人啊,還是得多读书,读好书,這样才能进步不是?”
“是你?”杨越一惊:“本以为是赵栗那個小子,却沒想到你小子還活着。”
“拖杨老的福苟延残喘罢了。”商洛拱了拱手,双眼微微眯起,脸上似笑非笑。
目光注视着那道大红嫁衣的女子,有些意外。
根据村裡的說法,杨越是個鳏夫,老而无妻,膝下无子,再加上他平素为人向来古怪阴沉,村子裡也沒多少人愿意与他亲近,唯一一個相熟的大概也就是送饭的赵栗。
商洛的毒药便是下在赵栗妻子给对方做的饭中,其中過程也算是费了番手段。
既是如此,那女子的身份便相当可疑,尤其是那一袭古怪的大红喜袍和那過分苍白的脸色,简直像极了戏文中的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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