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丹尸菌毒
宁寿之带着十来個人风尘仆仆来到州衙前,见了這场面,颇为感动,快步上前道:“杨使君折煞我也。”
杨禹上前扶住他笑道:“宁别驾你可回来了,這一年来,宁别驾了无音讯,我還以为宁别驾殉国了呢,哈哈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宁寿之看上去比以前沧桑了不少,他一脸感慨地說道:“不瞒杨使君,宁某能捡回一條命,实属万幸,当日我前往长安求援,奈何长安随即大乱,我只好与朱都督退往曹公垒,并受朱都督所遣回彭城求援,我刚离开,次日曹公垒便为胡虏所破,往事不堪回首啊,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哦,這么說宁参军已回到彭城,莫非是舍不得我這老搭档,所以又回来了。”
“不瞒杨使君,宁某這次是受命前来向杨使君颁布圣旨的。”說到這,宁寿之朗声道:“秦州刺史杨禹接旨!”
杨禹一愣,心念一转笑道:“宁别驾,你就开玩笑了,你一路鞍马劳顿,快快請进,我备好了酒菜给你接风洗尘......”
“秦州刺史杨禹接旨!”
宁寿之巍然不动,杨禹一看他不像在开玩笑,只得拜道:“杨禹接旨。”
“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尔秦州刺史杨禹,奉命招募丁勇,驱逐羌贼,平定陇右;关中势危,复率军回援,屡败胡虏,威振夷狄,忠勇节义宣于华夏,兹特授尔为太子詹事,银光禄大夫,丹阳县侯。并赐南郡公之女刘青鸾为妻......钦此。”
杨禹有点懵,以至于宁寿之把圣旨放到他手上,他還有些反应不過来。
随即,宁寿之又当众宣布了朝廷任命他为新任秦州刺史的旨意。
卫长安等人面面相觑,最后一齐望向杨禹,看他有什么表示。
杨禹摸了摸鼻子,问宁寿之道:“老宁,這是宋王的意思吧?”
“恭喜丹阳侯,贺喜丹阳侯,丹阳侯年纪轻轻,便为太子詹事,来日前程不可限量,更获赐宋王掌上明珠为妻,如此恩信,实属罕见啊。”
“老宁,這旨我不能接,别的不說,這赐婚一事杨禹就难以从命,实不相瞒,我已订下婚约,過几日便是迎娶的吉日了。”
“当真?”
“這事整個秦州人尽皆知,老宁可随便上街问问百姓,我可有胡說。”
“圣旨已下,這事我可帮不了你,丹阳侯還是自己回建康解释吧。”
“秦州孤悬在外,胡虏隔断道路,我怎么回建康?”
“我能過来,你就不能回去?”
“你能過来,就代表我能過去了?杨盛他们不会关注你,你自然能過来,但你也不想想他们暗中派了多少眼线盯着我,我想从他们地盘上安然通過,只怕比登天還难。”
“丹阳侯放心,宁某有办法让你安然通過。”
杨禹知道和宁寿之說這些已沒有多少意义,让人安置好宁寿之一行后,杨禹立即吩咐小九道:“立即召集大家议事。”
“喏。”
杨禹回到二堂,将手中的圣旨往几案上一搁,开始思索对策,說实话,他也曾预料過会有今天的局面,只是沒想到来得這么突然,刘裕這個时候要把他调离秦州,显然是起了疑心,要试探他。
問題是眼下秦州孤悬在外,有杨禹在,還压得住局面,一旦他离开,赫连勃勃、沮渠蒙逊、杨盛会放過這样的机会嗎?
而最让人担心的是,随着他的离开,秦州内部很可能会出問題,毕竟军中不少将领和士兵出身少数部族,特别是刚打下来的河州、金城等原西秦的疆域,那些大小部族刚完成整编不久,都是极不稳定的因素。
吊儿郎当的夜青楼可不会管你這些,听說杨禹又得皇帝赐婚,她嘿嘿地笑道:“這下好了,一位宰相千金,一位宋国公主,你准备娶谁?”
杨禹瞪了她一眼沒再理会她。
“唷,有你求我的时候,男人嘛,就算你现在行,不代表你将来一直行,特别像你這样的,女人注定少不了......”
“你有完沒完?”
“咦!”夜青楼突然惊咦一声,抽出宝剑小心翼翼地挑开几案上的圣旨,甚至還用衣服捂住了口鼻,才凑近观察。
见她行为如此诡异,一种不祥之感顿时浮上杨禹心头,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嗎?”
“何止不对。”夜青楼說着用剑尖轻轻刮了刮圣旨的卷轴,刮下了一点粉末来。
“這是什么?毒药?”
夜青楼沒有立即作答,经過一番研究后才谨慎說道:“這应该是丹尸菌毒。”
“丹尸菌毒?”
“沒错,据說在夜狼国的密林裡,有一种菌大如蒲团,色如朱丹,专门寄生于人兽的腐尸上,其表面有一层薄薄的金色粉末,人与动物一旦触碰到這些金粉,其毒性便会渗入身体,起初不会有任何症状,但一两個月之后,身体就会慢慢变得虚弱,最多不過三個月,便会暴毙而亡。”
“你确定這真的是丹尸菌的粉末?”
“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你要是不想死,最好信我。”
杨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怎么說刘裕也是一时雄主,很难相信他会使出這么下作的手段“你真能确定?”
“哼,三個月之后,你就看看你的尸体上会不会长出丹尸菌来吧。”
“滚!”
杨禹盘坐下来,开始运功内视。
夜青楼小心将刮下的金粉包了起来,头也不抬地說道:“沒用的,你若能发现身体异常,那它就不叫丹尸菌毒了,這种丹尸菌毒进入身体后,发作缓慢,一开始不会有任何异常。”
杨禹功行一周,确实沒发现什么异常。
“若真是你說的丹尸菌毒,可有解药。”
“万物相生相克,通常在丹尸菌生长的地方,多半会生长出一种叶如佛手,花为白色的小草,這种小草名叫還灵草,還灵草的根茎熬水可解丹尸茵毒,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所以要找到還灵草,就要先找到丹尸菌,此物可遇不可求,想找到它,难,非常难。”
“照你這么說,会使用丹尸菌毒的人应该也知道還灵草的存在对吧?”
“应该知道。”
“你负责把二堂彻底清理一遍,所有器具都烧了,暂时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杨禹說完,用纸包住那份圣旨,径直找宁寿之去了。
宁寿之似乎沒想到杨禹這么快又来找他,有些意外地问道:“丹阳侯去而复返,不知有何赐教?”
杨禹把那圣旨往他跟前一扔說道:“宁别驾、不,宁使君好手段啊。”
宁寿之一脸迷茫地问道:“丹阳侯何出此言?”
杨禹冷笑道:“這丹尸菌毒宁使君想必也沾上了,却不知解药何在?”
“什么丹尸菌毒?丹阳侯究竟在說什么?”
“从出使北魏算起,咱们也算共历生死好几回了。”杨禹俯下身去,盯着宁寿之說道,“况且,宁使君应该了解我的性格,若沒有把握,我不会来找你。”
“可惜,丹阳侯来晚了一步。”宁寿之坦然含笑与杨禹对视,“带来的解药我已服下,丹阳侯要想解毒,须尽快动身赶往建康才行。”
杨禹眼中透出一抹怒意,他右手握拳,轻捶了额头几下叹道:“宋王奋起于寒微,文治武功一向为我景仰,奈何用王修、王镇恶守关中,却处处设防,如今更是使出這样的手段,着实让人失望。”
“丹阳侯错怪宋王了,此事宋王毫不知情,是宁某为求自保使的小手段,让丹阳侯见笑了,不過丹阳侯放心,只要您奉旨到达建康,我自会让人奉上解药。对于丹阳侯,我沒有半丝谋害之意,何况我身在秦州,丹阳侯若有闪失,我宁寿之必死无葬身之地,宁某家中尚有老母需要奉养,可不愿死得這么早。”
“這是你自己干的?”
“沒错。”
“不是宋王的意思?”
“不是。”
“哈哈哈.......”
“丹阳侯不信?”
“這還重要嗎?”
宁寿之黯然一叹道:“這次朝廷让宁某来接替秦州刺史一职,无异于让宁某上刀山。自丹阳侯西征秦州,宁某便追随左右,岂会不知丹阳侯一众手下只服你一人,绝不会答应让你前往建康?宁某妻儿老小皆在江南,除了出此下策自保外,還能何如呢?”
“宁使君說得情真意切,我差点就信了,哈哈哈......”杨禹一拂袖,飘然而去,回到州衙时,秦州一众文武已齐集大堂之中,一個個义愤填膺。
“使君,使君,如何?”
“使君可拿到解药?”
“使君,刘裕使此下作手段,咱们不能就這么算了。”
“嚷嚷什么?瞧你们一個二個,当這是西市嗎?”庄无忌声音不大,但却瞬间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杨禹扫了众人一眼,說道:“诸位,丹尸菌毒目前唯有前往建康,方有望得解,看来我是免不了前往建康走一遭了。”
“不可!”众人纷纷劝阻,掌书记周庭抢着說道:“刘裕能使出如此下作手段,使君一旦到了建康,岂有幸理?建康万万去不得。”
“是啊,是啊,使君,建康去不得啊!”
“你们谁能解此丹尸菌毒嗎?”
杨禹一问,众皆默然。
汉中,定军山。這一带隆起秀峰十二座,再东为孤峰,自西向东绵延二十余裡,如游龙戏珠,故有十二连山一颗珠之誉。
与陇右的苦寒不同,此地雨水丰沛,山连翠屏,草木郁茂。
成群的马匹正在山坡上悠闲地吃草,山上有一大寨,寨墙皆由巨大的原木搭建,望之森然。山下是大片新开垦出来的农田,许多百姓正在田间忙碌着,看上去一派祥和的田园景象。
山上的寨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定军寨”三個大字,曹长青揉着下巴的短须,在寨门来回踱着步,不时向山下张望。
终于,山下二三十骑飞驰而来,打头的正是吴同,曹长青迎上去道:“吴老弟,你可算回来了,情况如何?”
喻!吴同勒停战马,干净利落地翻身下来,把缰绳往身后的随从手裡一塞,說道:“路摸清了,看曹兄這样子,索邈那厮又派人来了?”
曹长青苦笑道:“何止是派人来,朝廷的任命文书和官印都送来了,咱们最好赶紧商量一下。”
吴同忍不住呸的吐了口吐沫,一边与曹长青往大寨裡走,一边說道:“索邈這家伙得了咱们上千匹战马,這才多久,就想把咱们吞了,我倒要看看他牙有多硬。”
曹长青与吴同率领两千青壮,以及六七千百姓退入汉中,他们可不是空手来的,当时他们刚刚在五丈原下击败赫连璝,杨禹把从夏军手上夺来的战马和财宝给了二人不少。
他们一到汉中便给了索邈一千匹战马,索邈得了這么大的好处,同时考虑到要安置這近万人是個天大的麻烦,便让曹长青他们到定军山一带垦荒。
曹长青他们把带来的财富基本都花光了,還用不少战马与当地的大户换粮,才让定军寨艰难地撑過来。
如今开垦出来的田地眼看就要有收成了,两千青壮也训练得有模有样了,索邈便来這么一出,显然是想吃掉他们了。
两人回到大堂,曹长青一边给吴同倒水,一边說道:“照吴老弟的意思,咱们是不管這任命了?”
曹长青与吴同此时的身份只是迁徙汉中的难民头领,完全可以不接受朝廷的任命。
吴同想了想說道:“我那枳县丞就算了,但你這南郑尉却有点意思,可以考虑一下,对了,你让人传信秦州了嗎”
“信已经送出了,只是从這到秦州跑一個来回,至少也得二十天時間。”
“那就拖他二十天再說。”
曹长青想了想說道:“以使君之才,当初安排咱们退入汉中时未必沒想到会有這样的事情,他沒有预先授以机宜,很可能是想让咱们自己决断,毕竟汉中到秦州关山阻隔,以后咱们不可能事事先請示他。”
吴同不禁点头道:“曹兄說得是,這次索邈擢你为南郑尉,让我去做枳县丞,分明是想调虎离山,咱们肯定不能全答应了,要去也只能去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