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系列·前传 朱颜 第17章
王妃咳嗽了一声:“你……你不是一直不想她卷进去嗎?”
“以前我只愿阿颜在西荒找個如意郎君,平平安安過一生,远离帝都那個大旋涡。”
赤王摇头,“但如今看来,阿颜可能比我們所想的更加厉害,她未必就只配過如此平淡的一生……”
說到這裡,他叹了口气:“你看,我也试過了——像上次那样直接把她拉出去嫁掉,总归是不成的带她出去见见世面也好,說不定在那儿她能找到更好的机缘。”
王妃微微咳嗽了几声,笑道:“沒想到你這样一辈子固执的人,居然也有想通的时候……”
“也是为了赤之一族啊。”赤王转過头去,看着月色下飞翔的萨朗鹰,低沉的叹息,“六部之中,只有赤之一族在不断衰微,如今帝君病了,王位到了交替的时候——在這样的时机上,我們总得努力一下。”
“那也是白王和青王两個人的事儿,和我們有什么关系呢?”王妃叹了口气,忽地喃喃,“不過,白王的长子据說尚未婚配,說不定和阿颜倒是可以……”
赤王哑然失笑:“妇道人家,就只想到這個。”
“這是阿颜的终身大事,怎么能不上心?空桑皇后历代都是从白之一族裡遴选,我們阿颜是沒這福气了,但是做下一任白王妃嘛,還是绰绰有余。”母妃却是认真地道,“你這次带着她去叶城帝都,顺路也多见见六部王室的青年才俊,可不能耽误了——”
赤王低声:“這次我的确是约了白王见面。”
“多探探他口风。据說他的长子白风麟镇守叶城,外貌能力都是上上之选,更好的是至今還沒娶妻。”說到女儿的婚嫁,王妃的表情和世俗父母几乎一样,眼睛亮了起来,推了推丈夫,“你去私下问问吧!”
“這种事,怎么好我去问?哪有主动凑上去给自家女儿提亲的?”赤王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而且六部王室向白王长子提亲的人也不少,他一直沒有定下,只是所图者大,想结最有助力的姻亲吧?我們家可說不上是……”
“哎,你怎么這么小看自家呢?”王妃怫然不悦,“阿颜从小福气好——說不定大司命說的是真的呢?”
“……”赤王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许久才低声道,“原来你也一直记得大司命說過的那句话?”
“当然记得。那么重要的话,怎么会忘记呢?大司命十五年前就說過:我們家的阿颜,将来可会比皇后還要尊荣呢!”王妃一字一句地重复着那句预言,眼裡有亮光,“我觉得她的命,绝对不会比雪莺差!”
“大司命的预言,也未必准。”赤王咳嗽了几声,淡淡道,”当年他一句话就让尚在襁褓中的时影被送去了九嶷山,我却一直有所怀疑。”
“怀疑什么?”王妃有些愕然。
“我怀疑他……”赤王迟疑了一下,摇头,"還是不說了。”
赤王停顿了片刻,又道:“其实,大司命去年還在朝堂上公然說空桑亡国灭族的大劫已至,剩下的国运不会超過一百年——当时可把帝君给气得!”
“真是口无遮拦。”王妃不由得咋舌。
如今正是梦华王朝两百年来最鼎盛的时期,七海靖平,六合安定,连冰夷也远避海外,亡国灭种這样的话不啻是平地一声雷,令所有人都惊得掉了下巴。若不是帝君从小视大司命如师如友,也知道他一喝醉酒就会语出惊人,一怒之下早就把他给拖出去斩了。
“所以說,即便是大司命說的,有些话,也听听就好,”赤王苦笑,摇着头,“若是当了十万分的真,只怕也是自寻烦恼。”
“也是,”王妃忍不住掩住嘴,低声地笑,“大司命若是這么灵验,怎么就沒预见到自己喝醉了会从伽蓝白塔上摔下来呢?白白瘸了一條腿。”
“哈哈哈……”赤王不由得放声大笑。
“我說,你這次见了白王,還是得去试试。”王妃推了他一把,瞪了丈夫一眼,“为了阿颜的人生大事,你這张老脸也不算什么要紧的。去试试!”
“好,好,”赤王苦笑,“等我见了白王再說。”
夫妻两個人坐在王府的庭院裡,在月下絮絮闲话。
“服侍阿颜的那两個侍女,你把她们怎么样了?”沉默了片刻,王妃轻声问,“整個王府都沒找到踪影,莫非你——”
“不要问了。”赤王的声音忽转低沉,“她们知道得太多。”
“……”王妃倒抽了一口冷气,也压低了声音,“万一阿颜再问起来怎么办?”
“沒事,那丫头忘性大,见异思迁得很,转头就忘了。而且,我不是下個月就要带她去帝都了么?”赤王抬起头,看着大地尽头那一座高耸入云的白塔,眼神辽远,“這一去,她将来還回不回這個王府,都還說不准呢……”
月光下,有一道淡淡的白影,伫立在天和地之间。
那是镜湖中心的伽蓝白塔,云荒的心脏。
七千年前,空桑歷史上最伟大的帝王——星尊帝琅恿舜笏久囊饧蛎裰诶逼呤辏谫だ兜鄱冀ㄆ鹆苏庾蛩那С叩耐ㄌ彀姿谒仙柚昧松衩砗妥襄返睿哟撕蠖谰铀ィ粲舳眨丈砦丛俾淖愦蟮亍
多少年了。多少英雄死去,多少王朝覆亡,只有它還在,冷冷地俯瞰着這一切宛如一個沉默不语的神。
赤王望向了那座白塔,遥遥抬起了手:“阿颜的机缘,說不定,就在那裡。”
当赤玉指着那座白塔,說出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时,大约沒有想到在伽蓝白塔顶上,也有一個声音同时提到了他。
“今天赤王向朝廷上了奏章。”
那個声音是对着一面水镜說的,說话的是一個四十多岁的男子,穿着空桑司天监的袍子,大约四十多岁,看上去精明谨慎。
水镜的另一头坐着穿着黑色长袍的王者,却是远在紫台的青王,冷冷问:“是苏萨哈鲁的事情么?”
司天监躬身道:“是。殿下的消息真快。”
水镜另一头的青王冷笑了一声:“据我所知,应该是时影平定的吧?呵,居然让赤王這家伙先上奏章抢了功劳?”
“大神官性子一贯淡泊,倒是从未有争功的心思。”司天监道,“赤王他還在奏章裡替大神官美言了一番,几乎把所有功劳都推到了他身上,自责管理西荒失职,說将不日亲自到帝都来請罪。”
“谢罪?”青王眉梢一挑,眼裡掠過嘲讽的表情,“他倒是乖觉——這事儿若不是平得快,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他那個女儿朱颜,不是许配给了大妃儿子了么?”
“是。听說柯尔克亲王還沒入洞房就死了。”
“那么說来,赤王女儿算是望门守寡了?”青王一愣,忍不住冷笑起来,甚为快意,“他们把這個女儿看得宝贝似的,三年前我替侄儿去求亲還被挡回来了——這回要看看,六部還有哪家愿意捡一個二手货?”
司天监唯唯:“青王說得是。”
青王皱了皱眉,又问:“有沒有时影的消息?”
“暂时還沒有。”司天监道,“离开苏萨哈鲁之后,就失去了大神官的踪迹。
了眼线,也通過水镜看遍了云荒,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下落。”
“真沒用!”青王恨恨道,“早說了让你好好盯着這家伙的!”
“王爷也太难为在下了。大神官灵力高超,以在下這点能耐,又怎能监控他?”司天监苦笑,摇了摇头,“整個云荒,估计也就只有大司命一人可以做到吧?”
“也就是因为那小子本事大,谁都奈何不了他,否则,他能活到如今?”青王狠狠道,“真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司天监不敢回答。
青王仿佛也知道自己有点失控,放缓了语气,问:“皇太子還好嗎?
“還是像以前那样,老是喜歡出去玩,整天都不在帝都。”司天监摇着头叹气,“帝君早已心灰意冷懒得管束,而青妃一贯宠溺這個儿子,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等明年正式册立了太子妃,估计就有人好好管他了。”
“哎,這個小家伙也太不让人省心了。”青王恨恨道,“都二十一了,還不立妃!帝君在這個年纪上都已经生了皇长子了!”
司天监赔笑道:“青王也不用太急,雪莺郡主不也還小么?”
“也十八岁了,不小了。”青王摇着头,忧心忡忡,“這事儿一日不定下来,我一日不得心安。皇太子毕竟不是皇后所生,非嫡非长,在朝中压力很大——若是早日能迎娶雪莺郡主,和白之一族达成联姻,我這颗心才算放下了。但白王如今的态度模棱两可……唉,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会真的支持這门婚事。”
“青王不用太忧心,皇太子和雪莺郡主两個人可好着呢!只怕生米都做成熟饭了……”司天监忽地压低了声音,笑道,“上個月皇太子偷偷拉了郡主去叶城,玩了两天两夜沒回来,最后贵妃一怒之下让青罡将军派了殿前骁骑军,才给抓了回来——”
“這小子!”青王摇着头笑,“对付女人倒是有本事。”
司天监赔笑:“那当然,是大人您的亲外甥嘛。”
“好了,你也该歇息了。”青王的情绪终于好了起来,挥了挥手,“等過段時間我空了,便从封地来帝都拜会一下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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