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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羞愧

作者:未知
除了四個热菜,高秀菊還做了一個蹄筋丸子酸辣汤,麻利地都端到茶几上說:“你们先吃着,待会儿我再做。” 张年发就說:“去喊你妈和小军,一起過来吃。” 高秀菊說:“我們都有,在那屋吃了,不打扰你们說话。” 张年发就冲那屋喊:“嫂子,我不是外人啊,一起過来吃吧!” 那屋就传来高秀菊妈的声音:“吃你的吧,我們不過去。少喝点,别喝大了。一個往五十上走了,一個都五十多了,有数着点,别让人家小刘笑话。” 张年发就“哎哎”地答应,然后說:“我們吃啦,不管你们了。” 高秀菊妈說话還是那样有气无力,中气不足。 张年发开了老白干,给三個人面前的茶碗都倒满,然后悄悄问高强:“最近姑娘怎么样,沒跟你闹别扭?” 高强看一眼屋裡,回過头来,也悄悄說:“肯定是散了。别扭倒沒跟我闹,就是气不顺,跟谁都沒好气儿。” 张年发就嘿嘿地笑了說:“這事儿啊,你還真得谢谢人家万程。咱哥俩琢磨好几宿,愣是不如万程硬插一杠子,一下就给搅和黄了!” 高强也跟着笑了,說:“可不是,看来咱们是老了,得给有能力的年轻人腾地方了。” 刘万程倒有些尴尬,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只能再嘿嘿两声。 這两位想不到,高秀菊和吴晓波好,最着急的,恐怕不是他们,而是他刘万程。 以前和高秀菊在一起的时候,刘万程過来,也经常遇到张年发在這裡和高强喝酒。可是高秀菊不许刘万程和這老哥俩凑和,怕让她爹把刘万程给带坏了。 那时候刘万程碰上這老哥俩喝酒,也就是過来干陪着坐一会儿,說几句客气话,就被高秀菊给喊裡屋去,和高秀菊妈、高军一起吃饭去了。 那时候的刘万程是不会喝酒的。虽沒让高强带坏,后来的刘万程還是学会了喝酒,且酒量不小。54°的二锅头自己干一瓶,照样骑着自行车回家。 刘万程怕自己现在年青的身体還不能适应酒精,张年发和高强喝酒的时候,他也陪着端茶杯喝点,但不敢多喝。 那老哥俩也沒在意他喝多喝少,毕竟他還年青,能不能喝酒,能喝多少,他们也沒有数,不好劝他。 转眼老哥俩一茶杯酒喝干,话就多起来。高强就說:“年发啊,我還是那句话,你呀,心裡的條條框框太多,這就制约了你能力的发挥。甭管啥猫,能逮老鼠就是好猫。 万程的這些办法,都有道理,都可以试试,不行再改回来,沒什么大不了。這从上到下,一切都变了,大家都是摸着石头過河,沒有那么多條條框框了。坚持原则固然好,可是,国家在发展,有些過去认为不能碰的原则和制度,现在看来是不正确的。比如說财会制度,你严格按着那玩意儿来,就什么也别想干了。超過三千块钱就得去财务处拿发票。我這儿急着用钱呢,等你拿发票来,半下午過去了。小供货单位沒法转账不要发票咋办呢,我這买卖就不做啦?我把钱都交到财务处,用的时候一点点往外抠,我就什么也干不成!這只是個简单的例子。用人上也是這样,這人有本事,我還得等着总厂派人调研,任命文件下来再用,我等的起嗎?這人不行,我想撤他,也得等着总厂批准?那得耽误多少事啊?我的办法就是先斩后奏,這人我就用了,就撤了,你爱批不批。 就像刘勇這小子,我早就告诉你這小子不地道,别让他插手生产的事情,你顾忌這,顾忌那,還是给他权力了。给了发现不行,你再收回来不就完了?你還是顾忌這顾忌那,最后還是逼的人家万程沒法,只得使损招。這幸亏是這小子不检点,让万程抓了把柄。他要沒這爱好呢?你還是收不回权力来。” 张年发就嘿嘿一笑說:“师哥,我沒法和你比呀。你在厂裡的威望,连老总都得让你三分。我就是一拉车的驴,不敢着上边的意思来呀。” 高强就摇摇头說:“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正儿八经论,咱俩一样,都是驴。這几年,上边的风气越来越有問題,挥霍大,计划少,有用的计划更少。厂子效益越来越不好。要是各分厂都不盈利,他们的日子更不好過!他们怎么办?总得找几個真正能拉磨的吧?這真正能拉磨的,全厂你掰着指头算下来,除了你我,還有几個?這磨卸不下来,他就不能把咱這些拉磨的驴给杀了,杀了谁给他拉磨去?指望刘勇那些只会拍马屁的嗎?所以,只要咱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跟着咱干的這些弟兄,沒做亏心事,就不用怕鬼叫门。能给大家伙儿挣出吃饭钱来,实实在在创造效益,就别管那么多规矩。” 刘万程听着高强的這番言论,不觉感觉吃惊,這正和他心裡的想法一样。原先他怎么沒听過他這位老丈人這么說過呢?随即一想也就释然了。 那时候他還沒到现在這個位置上。他老丈人虽嘴裡劝着张年发不要過于讲原则,其实他自己還是有原则。刘万程沒到一定位置上,高强是不会跟他說這些的。就算跟他說,估计那时候的刘万程也不见得能听明白。 而等刘万程到了能听明白的年龄,高强已经瘫在轮椅上了。 今天听高强這個语气,他和张年发应该是惺惺相惜,也不会干贪污的事情。“公款私存”,只不過是为了生产流动资金使用便利,并不是为了把钱弄到自己手裡来。 但這個年头好多人嘴上說一套,实际背地裡又做另一套。高强到底贪沒贪污,谁知道呢?他沒贪污,他儿子高军后来去南方做生意的钱,是从哪裡来的? 想起這個刘万程就生气,特么我們两口子在家辛辛苦苦地伺候你,你倒好,把钱全给你那不着调的儿子,赔個掉蛋精光不說,回来還天天来抠你们。合着我們就该白出力气,白给你们当驴使唤,是不是? 但以刘万程中年人的阅历,从直觉上,他感觉高强对张年发說的,是肺腑之言。 高强果然沒有贪污的话,那么,自己過去怀疑他把从厂裡贪来的好处,都给了儿子高军,是怀疑错了! 老头廉洁一生,为分厂生存下去尽心尽力,可以說到了鞠躬尽瘁的地步,临了却落了個贪污嫌疑,撤职丢官,心裡能不窝囊? 如果是這样,那么,好多他過去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就可以解释清楚了。比如,为什么一向身体结实的高强,会突然瘫在轮椅上,而且拒绝康复,多半是精神遭到了严重打击!還有, 正胡思乱想,就听高强叹息一声,对张年发感慨說:“我五十多了,干不了几年了。倒是你,年发,你還年青,老袁应该更重视你,你就不用那么顾忌他。” 刘万程心裡一凛,明年冬天的时候,高强就会被检察院带走。這多半是因为他违反财务纪律,把应该上缴的利润,偷偷存到了自己的账户上。 其实,按照总厂奖励制度,利润上缴的越多,高强得到的奖金也会越多。他把利润上缴的话,反而可以光明正大地拿钱。可是,老头宁可不要這個奖金,也要把钱攥在自己手裡。不是为了自己要,而是为了分厂的发展。 一定是這样!他当初怎么就沒有想到呢? 此刻坐在副厂长的位置上,刘万程已经可以深刻体会到,资金,对分厂的发展至关重要! 這么說来,他当年恐怕真的是误会高老头了。 当年高军去特区做生意,老头手裡攥着几十万,却一分沒给儿子,给他的,只是自己毕生的积蓄。 怪不得高军总嫌老头抠门。他以为老头還不知道贪污了多少,在手裡攥着,舍不得给他,甚至怀疑给了刘万程两口子…… 看来,不仅他误会了老头,儿子高军也误会了他,刘万程和高军之间也存在着误会,互相以为老头把钱给了对方。 所以,高军不管老头,刘万程也不管。而高秀菊却比他们两個都想得开,都高尚,沒有因为钱的事情,而放弃亲情。 想到這裡,一股羞愧感,从刘万程心底由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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