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转变 作者:未知 二分厂在实际由刘万程领导下的,九五年最后三個月,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工人平均工资很快就突破了一千块。 這還是在总厂的不断施压之下,不断压低定价工时,统计出来的数字。 总厂对二分厂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其他分厂连五百都发不到,你们发這么多,让总厂怎么和其他分厂的工人交代,怎么来平衡?因为這個問題,激化了矛盾,引出大的事件,谁来承担這個责任? 可是,有谁能够想到,为挣到這個工资,二分厂的工人付出了怎样的劳动? 苏媛媛再不去市裡的广场跳舞,每天晚上加班到十一二点,终于累倒在她的铣床跟前,大口的吐血。 生活苦惯了,突然可以凭着自己的技术和劳动,就可以挣到更多的钱,她就是无法拒绝這個诱惑,离不开可以给她更多钱的机床。 兴许,苏媛媛要因为刘万程的回归,不再去和人家跳舞,也错過了进地税局的机会。 還有吴晓波,沒有去南方。从刘万程对业务科的牵制办法上,這小子开始慢慢悟到管人和用人的技巧,将来最有前途的,恐怕就是他。 但刘万程始终盯着他,不许他去找高秀菊。吴晓波太花心了,追求爱情单一的醋坛子高秀菊,绝对不能和他搞到一起。 還有张静,這個本来要成为一個普通磨工,最终消失在下岗大潮当中的女人,突然就体现出了她的管理才能,将来的命运一定会改变。因为将来所有的企业,都缺乏她這样的库管人才。 到底有多少人,因为他的回归而改变了命运?刘万程算不清楚了。因为好多二分厂的工人,他原先是不熟悉的,沒有他的时候,他们将来去做什么了?他并不知道。 可是,因为有了他,他们将来的思想观念,一定会发生巨大的转变,命运,也会截然不同。 苏媛媛累倒在铣床上,被一同加班的工友发现,连夜送到了本厂的医院。 江山机器厂的医院,在整個工人宿舍区的东南,前面是六十年代的苏式平房建筑。后来,医院规模逐渐扩大,又在苏式建筑的后面建了两栋四层的楼房,做为住院部和工人疗养院。 早年的时候,医院人才济济,连市医院都沒有這裡的医疗條件和水平。九十年代的时候,工厂效益开始滑坡,医院的人才流失也开始加剧,好多医生离开,去了市医院或者省裡的医院。但這裡依旧還是附近的医疗中心,還可以开展许多外科手术,甚至医院的妇产科,仍旧是全市水平最高的。 這個时候,治疗苏媛媛這种因劳累而吐血的症状,還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在以后进入新世纪,随着工厂的日益衰败,這裡也就只能勉强治疗感冒发烧了。连本厂职工长了病都不敢到這裡来看,直接奔市裡的医院,怕让那些年青蒙古大夫给治出人命来。 做为领导,刘万程在白天的时候,已经和新来的书记张昌文,厂长张年发一起来看過苏媛媛了。 晚上的时候,徐洁要去看苏媛媛,他只好陪着她,以朋友的身份,第二次来到医院。 比起白天来,苏媛媛气色已经好多了,惨白的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在车间裡,徐洁和她关系最好,当然要来看她。白天上班沒有時間,就晚上买了东西過来。 苏媛媛主要是因为劳累過度,导致肺部毛细血管破裂。止住血,也就沒事了,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厂裡派了两個人轮流過来看护她。 其实,苏媛媛觉得自己因为贪图挣钱而累的住进了医院,這种要钱不要命的财迷表现挺丢人的,倒不希望大家来看她,太不好意思了。 到了晚上,她都不好意思让看护的工友在医院陪她,早早撵着人家回去休息了。 才想闭眼睡会儿,徐洁就带着刘万程推门进来了。 苏媛媛在往日裡,通過观察刘万程和徐洁在车间裡的一举一动,已经知道两個人的关系了,只是徐洁不愿意承认,她也就不說破。 今天徐洁带着刘万程一起過来,看来是不想再隐瞒,打算公开了。 徐洁问些苏媛媛的病情,說些关心的话,知道沒有大碍,就开始埋怨苏媛媛太拼命了,劝她以后干活悠着点。 刘万程坐在一边,两個女人說话,他不好插嘴。徐洁做人处事上,的确欠缺很多。苏媛媛就怕人家笑话她财迷,你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当然了,以他四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一下就可以听出徐洁话裡的毛病,也可以猜到苏媛媛心裡的想法。 可是,徐洁只有二十一岁,他這样要求她,恐怕就期望過高了。 徐洁嘴上說人家太拼命,這小丫头自己又何尝不是见钱不要命的主儿?她最近天天加班到十点以后,比刘万程都忙,叫她晚上出去玩都叫不动。 沒办法,刘万程只好陪着她在车间裡加班,坐在她身后的连椅上,看着她干活。他怕她太疲劳,出事故啊。 车间裡的活堆积着,不再像以往一样大家抢活干,而是直接干不過来。为赶进度,不耽误交货期,各车间几個负责人也是着急上火,天天在车间裡盯着,催着大家加紧干。 刘万程各车间转一圈,就想了個损招。工人完成每天定额之后,定额以外多干的,每件多加半個工时。 半個工时就是六毛钱啊!工人每天完成定额之后,基本就快到下班時間了。好多工人不用领导安排,就拼命往前赶,争取尽快完成定额,然后就干定额以外的,那样就可以每件活多挣六毛钱了。 好容易完成定额了,每個多挣六毛了,你想,谁舍得晚上不加班,让一天的辛苦白白浪费掉呢?一個不想走,就带动了大部分人都舍不得走,就都主动加班了。 刘万程损了一辈子,想個主意就是损招,這种主意也就是他能想出来,比车间主任满车间喊破嗓子,催着大家加班加点管用多了。 而苏媛媛、徐洁,還有好多主动加班的财迷,就都变成了受害者。苏媛媛更是深受其害,直接就累吐血了。 于是,在這個冬天的夜晚,二分厂的两個机加车间夜夜灯火通明,噪音震耳。 這样的场景,只有在计划经济时代,赶国家布置的紧急任务时有過,距今已经不知過去多少年了。 车间裡一片繁忙,好多人都在加班,而刘副厂长竟然整天坐在二车间一個女工跟前,端茶倒水擦汗献殷勤,傻子都知道两個人是什么关系。 起初徐洁不许刘万程在自己车床跟前坐着,看见他来了,拉着脸撵他快走。可刘万程赖着不走啊,他早就不想這么偷偷摸摸的了。 再說,這样白天干一天,晚上继续干,他也当真担心徐洁出事故。机械设备不认人,稍有大意就不是闹着玩的。 眼看着刘万程一天比一天无赖,直接撵不走,徐洁是又羞又急,气急败坏。可也不能当真和他翻脸,像对待别人一样,不给留面子。 不成就软磨硬泡,昧着良心答应他许多无理要求,各种法子用尽,這位大爷丝毫沒有表示不来的意思。 二十岁的徐洁,和有着四十多年人生经验的刘万程斗,哪裡能是对手? 最终,徐洁只能缴枪投降。总不能为這個就不加班,不挣钱啊?总和他周旋,耽误干多少活,少挣多少挣钱啊!徐洁双眼一闭,顾不上刘万程了。为了钱我豁出去了,你爱咋地就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