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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得夫安都

作者:除却莁山
一晃眼春去夏来,周寻雁還未来得及赏桃花,树上就已结果。她病了太久,不知不觉间便要到立夏,又长一岁。

  “女郎,该喝药了。”夏荷端着药进屋,轻声细语道。

  周寻雁从书籍堆裡抬起头,冲夏荷露出一個笑,那张原本略微圆润的小脸现下是完全清瘦下来,下巴尖细。

  夏荷看得一阵心疼,病着的這两個月裡,女郎瘦了好多,她也不吃肉,瘦得更快。

  周寻雁接過药碗,咕噜噜喝尽,蜜饯都未食。她现下吃药都吃出习惯了,多浓稠苦涩的药都能一饮而尽。

  夏荷探头问她:“女郎這些天都在看书,是想找什么嗎?”

  周寻雁轻摇头,叹息道:“只是沒有事做,只能看书吧。”

  她刚病着的那几日便想出门去见江衡,可一踏出门槛,那轻风都能吹得她头痛欲裂,就被周扬拘在屋裡养病。

  夏荷過来给她揉额,又道:“听大夫說江小童子现下已经大好,伤口在褪疤了。”

  “是嗎……”周寻雁弱声应了一句,目光却不由得落在那扇紧闭的窗牖上。

  她思念江衡,却又怕他见到自己的病容内疚。

  那夜周寻雁赤足于火海前呼喊的事被周扬压了下来,除了后院几個救火的家奴,无人知道那夜她去過后院。

  周寻雁不在乎名声,她只是心疼江衡在周府都沒了可以称呼的名字。她查了好多书籍,想给他取一個好名字。

  “衡”,本义原是绑在牛角上以防触人的横木,有平、对等之意。后来演变为权衡利弊、审时度势之意。

  周寻雁想江衡的父母一定是希望他成为内心有法度、懂得取舍衡量之人。這样的寓意太好,他却不能再用這個名字。

  周峥捧着一卷书进院,问屋外晾被的春桃:“女郎可睡下了?”

  春桃:“女郎在裡看书呢。”

  闻言周峥便大步走进屋中,“阿妹!阿哥又给你带新書来了!”

  他把书卷展开到首頁,笑道:“這本是我在藏书阁借来的,裡面记载了不少世家大族的史闻。你老是看這些经书,時間久了难免会觉得无趣。”

  周寻雁眨眨眼,接過书卷,模样乖巧道:“谢谢阿哥。”

  周峥提到:“你看书时记得注意时辰,切勿贪看。”

  “阿哥還要去找父亲议事,不陪你吃膳了。”

  “……”

  周寻雁把他送到屋门,帮他整理了外翻的衣领,目送他离开雁归院。

  她坐回小塌上,翻动着手裡泛黄老旧的书卷。书籍是大晋一位小史官于微文九年写的。她翻看了一会儿,一页标题吸引了她的注意。

  “洛州江家简史”

  洛州江家……是江衡的家族。

  周寻雁用手指摩挲了一会儿有些掉墨的标题,继而端坐于塌,认真阅之

  “洛州江家,多出将才。大晋元兆二年,祖江岩于漠地单枪杀敌三十手刃敌将,立大功,元帝封其为骑军长史。元兆五年……再封骑军都尉。元兆十年,龙骧将军江岩受胡腹背围击,死于西胡。同年,其子江錾江侓死于东胡……

  “武正元年,江岩幼子江固承其业,請旨镇守边关……武正六年,胡大犯北塞,江固镇之,封骠骑将军……微文二年,江固封洛王,其三子皆为将才,女贵为文德皇后……”

  “微文八年,江固领兵战败断臂,胡占西北城土……微帝夺王权贬其为县公,暂领兵权……”

  “……江固被贬时共出五子,三战死一残一尚弱冠……江家有勇士兮,得一安都。”

  “江家有勇士兮,得一安都。”

  “女郎,你怎的哭了?”夏荷从外端了膳食进来,惊道。

  周寻雁回神抬头,手抚向面颊,才知已然湿透。她笑得哀戚,轻道:“不過读到一段哀伤的歷史。”

  夏荷過来给她拭泪,担忧地說:“女郎少伤怀流泪,不然又该头疼。”

  又瞥了一眼那些难懂晦涩的文字,问:“真的有那么哀伤嗎?”

  周寻雁合上书卷,细声回:“不是善终,所以哀伤。”

  江家最后走上了造反之路,被明帝下令诛九族屠杀。

  周寻雁有些不明白,那么峥嵘铁骨的家族,为何会去谋反?她自顾自地呢喃:“世间善终之事,太少了。”

  “……”

  夜裡大夫来给周寻雁施针,說她已经大好,只要不再受寒已无大碍,可以出门了。

  庶日午后她只小憩一刻钟便起身,戴好毡帽披上厚斗篷,坐在步撵上被家奴抬去了后院。

  江衡身子還未痊愈,只能坐在一边旁观其他童子习武。他会跟着比划手部动作,常常一坐就是一天。

  “小安子,下学了就别比划了,跟我去吃饭!”孔承刀刚宣布下学,小福子跑到江衡身边,就要拉人离开。

  江衡不为所动,闷声回:“我在這再练一会儿。”

  小福子见拉不动人,只能悻悻离开。刚走出苑门几步,他又疯跑回来,嘴裡叫喊着:“江衡!你猜我见了谁?”

  “我在外边看到嫡小娘子身边的丫鬟春桃了!”

  江衡闻言噌地站立起身,快步走出。

  小福子在背后偷笑:“這人走路怎么突然同手同脚!”

  见那抹消瘦了不少的身影愈来愈近,周寻雁忙摘了毡帽,又让夏荷收好斗篷。

  “女郎,你吹不得风的……”

  周寻雁皱眉,带些气性道:“拿着,一会儿再披。”

  過了片刻,江衡到了亭阶下,刚要行礼,却被周寻雁出声制止。

  她的声音很轻:“你身上有伤,不要跪了。”

  “是,女郎。”江衡挺直背膀,见她面容消瘦了不少,喉头一阵发梗,轻问:“女郎的寒症還未痊愈嗎?”

  周寻雁轻摇头,柔和地笑道:“已无大碍,不要担心。”

  她的目光落到他一头杂乱无章的短发,带着几分心疼地问:“你的伤可大好了?”

  “奴也已无大碍。”江衡细声回,却因她视线所及处,羞赧地垂下头。

  他的头发被大火烧過,现下的面目肯定很是丑陋。

  周寻雁见他可怜的模样,不由眉眼轻弯,安慰道:“我并未觉得你现下的模样有何不妥。”

  又缓声道:“能好好活着,本来就很好了。”不自觉的,带着几分庆幸。

  周寻雁:“上前两步,让我看看你。”

  江衡心慌一拍,抬头看她,不出所料望进一双带笑的杏眸之中。

  他上前两步,见与周寻雁高度持平,不自觉微弯背脊。

  她說:“再上前几步。”

  江衡闻言缓步上前,到了周寻雁跟前,和她只有一桌之遥。热气在耳道蔓延开,烘得耳尖悄然变红。

  她轻笑:“现在伸出一边手来。”

  江衡扯了一下衣袖,迟疑地伸出右手,那裡還有未完全褪去的烧伤疤痕。他不敢看周寻雁,低偏過头。

  周寻雁看着他手心的伤疤,心中一阵酸楚,她忍住泪意,伸出藏在袖中的手指,指尖触上他的手心。

  像是過电一般,江衡脑子发麻,腿也不自觉发软,就這么呆愣在原地。

  周寻雁适时轻声道:“看過来,把头转過来。”

  江衡僵硬地转過头,看到周寻雁细白的指尖轻触于他的手心,和自己黑紫的疤痕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指尖开始在他手心划动,一笔一画写着什么。

  “安都”

  “安都”,他看得认真,脑海浮现出這两個字形。

  周寻雁:“安都,安邦定都。”

  “也不知你喜不喜歡這個名字,若是不喜歡,我且再去想想。”她的声音柔得像春风,像润物的溪流。

  江衡张开嘴,却說不出话,也不知要說些什么,只觉得心砰砰作响,整颗心都溢满滚滚热流。

  她又在他手心写了一遍,似乎是想让他记住。

  “喜歡嗎?”周寻雁收回手,又问。

  江衡脖颈僵硬地点头,手掌還滞留在半空。他想說自己很喜歡,可那么深重的寓意,他觉得自己沒有资格承受。

  周寻雁咽下几声清咳,弱声道:“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

  “是,女郎。”江衡弯下身子,给她行了鞠躬礼,和小福子并肩离开。

  拐出庭院,他伸出右手,举到眼前。“安都……”口中呢喃着。

  又伸出褪尽伤疤的左手,回忆着笔画,在右手手心书写着。

  小福子忍不住问他:“刚才小娘子跟你說了什么啊?”

  江衡闻言臊红了脸,细声回道:“我有新名字了,安都。”话裡有缠绵的喜意。

  小福子惊喜道:“哎呀小安子,你福子哥我還真是神仙啊,竟然跟小娘子心有灵犀……”

  “哎,你這眼神是什么意思,想要把我扒皮一样……”

  “……”

  待人远去,周寻雁偏過头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脸不一会儿便咳得通红。

  夏荷忙把斗篷帮她披上,一行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抬回雁归院。

  几塌炕桌上,砚台下压着一张薄纸,纸上写着一段娟秀小楷:有勇士兮,得夫安都。

  我夫安都。

  风打窗响,倦睡塌中,甜梦沉沉。一只喜鹊飞到杏树枝头,唱着情意绵长,我心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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