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生挚爱
家的感觉一如既往,无论她是奔跑在放学路上对明天满怀憧憬的孩童,還是下班后悠然返家的碌碌无为的离婚妇人,家裡依然是令她乳鸟归巢的终点;双亲的翘盼,依然是令她步伐轻快的缘由。
走进家门,扑面而来一股熟悉的肉香,母亲在厨房忙碌,父亲蹲在电视机前鼓捣着,眼皮都沒抬的一下,只听脚步声就說了句“我闺女回来啦!”
她的心瞬间无比温暖。
等待开饭的空隙,向小园接了生歌的电话。
生歌终于恋爱了,对象正巧的竟是小园的同事,只是不同部门,仍是经理级别。小妮子含羞带臊的简诉了一番交往的過程,然后迫不及待的从小园這裡询问对方的人品。
尽管向小园一再聲明她和那人并未深交不知其品性,但生歌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她哪裡還需要旁人对男友更多的注解,她的心裡早就对男友自有一番勾画。
最后向小园不得不一针见血的指出:“所以,他只追了你一天,你就答应了?”
生歌恍然顿悟,又唉声叹气患得患失起来。向小园极力安抚。
挂了电话向小园心裡還久久不能平静,生歌是個品性纯良的好女孩,单身至今,终于得遇良人。
而生歌口中那個男人,印象中生得白白净净,长像斯文,带個眼镜,与生歌极为相配。她很为好友感到高兴。如今三人成行的闺蜜团队,就剩自己离异孤寡,细思起来,甚狼狈也甚凄凉。
向小园一方面担心生歌的确定恋爱关系過于草率。但转念一想,自己和汤宋在一起多少年了,最后還不是落得离婚的悲惨下场。
一抬头,就看见靠在床头上,那個红色的软垫。
向小园将它抱在手裡,轻轻抚摸垫子上的图案,那個彩线刺绣的侧颜真是像极了汤宋。
多年之后,刺绣鲜明如初,她与斯人却早已劳燕分飞。
只剩這個软垫,依旧安安分分摆在床头。
小园看着它,一时感慨万千。加之前几天遇到了汤宋的母亲,免不了勾起些许当初的片段。
那一年,他雄姿英发,她天真无垢,她在他的羽翼之下沒心沒肺的活着,整天都笑得不知天高地厚。
晚饭過后向小园对母亲說自己出去散散步,向母追出来喊:“年轻女孩子别到底乱跑,天黑之前必须回家。”
向小园已经下了楼。
一時間,漫无目的,不知不觉就走了半小时。眼前正是曾经与汤宋的小家。
当初买房时,就因为向小园娇滴滴的一句跟你走后我会想家的,我妈也会想我的,汤宋就毫不犹豫的将房买在离向小园家步行可及的地方。尽管此处离当时他上班的地方需要近一小时车程。
如今却不知,是哪户人家将房子买了去,不知裡面住着小夫妻還是老两口。
向小园抬眼望去,此时那裡灯火通明,感谢那户人家,让這個几十平的空间依旧延续了人情暖意,而不是一堆钢筋水泥。
向小园突然有個冒进的想法,她迫切想进那房子裡再看一眼,摆设变了嗎,家具换了嗎,书房的墙上,汤宋当年随笔写下的“一生挚爱”四個字,還在嗎。
這個念头尽管矫情,她却被之激动得热血沸腾。
踏进小区,守门大爷竟還认识她,向她点头,替她开门。
小区景致依旧,满园秋色,远处一位妇孺慢慢扫着黄叶。
多年之后再次伫立此地,白云苍狗,仿若隔世。前世姻缘,過眼烟云,韶华已逝,桑槐颜色亦千秋。
以往她天天从這此进出,她又何曾对此有過一眼半眼的正视。
现下旧地重游,她像個千百年前的孤魂,幽幽前来凭吊曾经的闺房,一花一树木,一草一方石,都显得静谧可爱而贴近内心。
刚走进小区就遇到了熟人,一位体态臃肿素面朝天的妇女,正弯腰拉着她蹒跚学步的孩儿,在小区喷泉附近玩耍。仔细一看,竟是当年和小园孕期相当的那個女人,如今她儿子已经一岁半的模样,长的虎头虎脑,活泼好动。
反观自己,向小园只觉得命运弄人。
那妇女一眼看到了向小园,她热情的招手,对向小园打招呼:“小园!真是你!你是不是去上班了呀?好久沒看到你了,”
她快速上下打量小园,然后难为情的拢了拢凌乱的头发,由衷的感叹,“你不用亲自带孩子,真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身材保养得真好。你看我,就一個黄脸婆,老妈子。我老公成天不是上班就是打牌,就我一個人早起贪黑的带孩子,累得要死。真的,小园,你選擇上班是对的!女人必须拥有自己的事业!”
向小园和善的笑了笑,在她眼裡,面前這個女人浑身流淌着母爱的光辉,让人感到温暖亲切。
她很羡慕。
那妇人又问向小园,她的孩子是谁在带,是公婆還是保姆。
原来她還不知向小园已经离婚搬家的事情。
向小园摸着她儿子稀稀拉拉却异常柔软的头发,出了会儿神。
她的孩子早在两個月不到就胎死腹中,她和前夫离婚一年了他早已另娶她人如今儿女成双……她要怎样才能将這些不尽人意的事情组织成通顺的语言,她不知如何应对。
寒暄两句,她就上了楼。
站在房门前,向小园凭着一腔热血毫不迟疑的敲了门。
敲响之后她就开始后悔,毕竟這已不是自己的家,谁愿意接待一個陌生的“前主人”,這么贸然的前来总归太過唐突。
向小园始终不是性格脱跳之人,思及此处,她转身便要逃离。
這时,门却开了。
向小园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十分后悔,她盯着墙砖,支支吾吾的解释:“对不起,打扰您了,我来是……”
一個呼吸粗重,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小园?!”
那個声音,那個喊小园二字时的语调,向小园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立刻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真沒想到开门的会是他,她指着他的脸,惊讶得說不出话来:“你……你怎么在這儿?”
开门的正是向小园的前夫,汤宋。
两人一個站在门外,一個站在屋内,他忘了要請她进去,她也忘了說明来意。
相凝无语。
汤宋盯着向小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真怕這又是一场美梦,晨钟一响,梦醒了无痕。
汤宋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带着惊讶,之后流露狂喜,转瞬又变为炽烈,渐渐的,眼神又泛過温柔。
他差点脱口而出:你回来了嗎。他又想平静的问,你回来做什么。他终是忍住了,什么也沒說。
向小园的诧异不亚于汤宋,過了好半晌,她才喃喃的抬头看着他:“你不是說,已经把它卖了嗎?”
汤宋沒作答复。他只是痴痴的盯着她的脸,他心中的激动之情久久不能平复。
果然一如母亲所言,她瘦了。犹如风拂杨柳,令人生怜。
向小园已率先冷静下来,她指出事实:“房子你并沒有卖,对嗎?”
汤宋情难自已的看着她,過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他舍不得卖掉,這裡随处都是她的印记。
从始至终,他甚至沒做過一次清扫,尽管室内灰尘铺满,但他沒弄丢她一丝头发,一個指纹。
在這個房间裡,時間仿佛被封冻,他将她当年离开前的景致完好无损的保留下来,一成不变。
每当他被生活压得精疲力倦时,每当他被毫不如意的婚姻折腾得生无可恋时,他就会来這裡呆上几小时,静静的,等一等。
万一时光倒流了呢,万一她回来了呢。如果她回来了,他有好多话要跟她說,歉意的,思念的,关怀的,热切的……
他不敢奢望梦想成真,更沒想到当成真的梦想从天而降时,自己会如此措手不及。
他站在突如其来的梦中情人面前,紧张得一句话也不会說。
汤宋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发出的声线正常一些:“现在金融危机,不动产有价无市,很不容易脱手。”
向小园轻声說:“那你为什么骗我說卖了,還把钱给我了。”
汤宋淡淡的說:“那是你应得的。”
他努力将目光移向别处,但片刻之后,又恋恋不舍的回到她脸上。
她是向小园啊,這個叫向小园的女人不是自己最亲密的爱人嗎?向小园难到不是一如左手握右手一般随意,眼皮都不用抬就可以肆意触碰拥抱的女人嗎?
那是他的,那是他的向小园啊……
两人错過了婚姻,仿佛就错過了空间维度。此刻,尽管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却早已咫尺天涯,触不可及。
其实向小园心裡清楚,這套八十来平的房子就算房市鼎盛时期,也不可能价值100万。
得知汤宋一番默默的苦心,向小园小声說了句:“谢谢。”
汤宋突然急匆匆的丢下一声“你别走,等我片刻”便调头回屋。
几秒過后又出现,他手裡多了一把钥匙。
汤宋将钥匙递给向小园,真挚的說:“你想回這裡住的话,随时可以回来,住多久都可以。”
他那份虔诚和期盼,她简直不忍直视。
向小园撇過眼去,轻声說:“不用了,我已经得了钱,房子就是你的,以后我不会再来。”
汤宋想也不想,急不可耐的說:“我不在乎的!”
向小园眼睛望着别处:“我在乎。”
汤宋深深看了她一眼,他這才大悟,由不得他死不死心,承不承认,向小园已经不是過去那個向小园了。
他终是不再勉强。
汤宋望着她消瘦的脸颊,一脸心疼的說:“小园,你越来越瘦了。”片刻后,他佯作随口问到,“许植对你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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