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這样的插曲打断了宫野明美本来决绝的内心独白:“……萩原先生?你沒有回旅馆嗎?”
“我查看了其他游客的情况,发现大家好像只是喝醉睡着了,而你和降谷先生都不在,才想出来探探情况。”萩原研二向她解释。
“你沒有喝神酒嗎?”宫野明美问他。
萩原研二摸了摸后脑勺:“其实,是因为医生让我在伤口痊愈前不要饮酒来着。再加上那個酒听起来确实成分可疑,要知道自制酒通常会甲醇超标,我就偷偷倒掉了。”
宫野明美松了口气:“太好了,萩原先生,還好你還清醒着。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請将那些游客们都唤醒然后躲起来,這裡的村民是一群狂信徒,将我們引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活人献祭。如果這次的献祭沒有成功,他们一定会再次下手的。”
“那么雅美小姐你呢?”萩原研二用自己温润的黑瞳注视着对方,“你让我和其他游客一起逃走,那你准备做些什么?
“說起来我一直沒有问,降谷先生去哪裡了?”
“我要去救他。”宫野明美說,“萩原先生就先逃跑吧,等我找到了他就会跟過来的。”
“雅美小姐,你知不知道他做過些什么事情,他是一起恶性爆/炸案的始作俑者……”
“我知道的。”宫野明美轻声打断他,“我知道他不是好人。”
他们在漫天星光下对视,年轻警官的眼中倒映着少女倔强的脸。
“真沒办法。”萩原研二叹了口气,“我可不想让女孩子哭泣啊。”
她哭了嗎?宫野明美用手抚上脸颊,指尖触碰到了一片潮湿的痕迹。
真是的……她還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冷静了。
“還是让我去找降谷先生吧。”萩原研二温柔而不失强硬地打断宫野明美要說出口的话,“别误会,我不是出于同情或是担心才這么做的。”
“我想让雅美小姐你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一件现在应该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地洞的深度果然如降谷零所說的那样,并沒有過于深。但饶是如此,他仍是因为坠落造成的巨大冲击晕厥了一段時間。
也许是因为宫野明美的那句“骗子”,降谷零在昏迷期间做了无数的梦,都是一些早已远去的记忆碎片,就算回忆起也不会带来丝毫愉快。他与宫野艾莲娜的约定,他与宫野明美的约定,還有……
降谷零不是一开始就這样心态坦然,事实上這個世界上大部分恶人都不觉得自己在作恶,刚开始的他也是如此。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为了妹妹才不得不這样的。”年幼的降谷零這么告诉自己。
至少在這一点上,他還是好人吧,這样是否也能算是遵守了与艾莲娜之间的约定呢。
他就這样度過了很长一段時間,将自己活成悖论。隐秘的想法总让他想要保持干净,所以他极少亲自杀人,总是想法设法用各种手段让别人或是受害者自己动手。他以为這样的自己会和组织裡的那些人不一样。
直到那天,他看到了宫野姐妹眼中隐隐的恐惧和退后的脚步。
降谷零知道不能怪她们,這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但他仍然感到痛苦,来源是那個手上沒有染血便觉得万事大吉的自己。
如果沒有另一個自己的话,他应该会慢慢远离宫野姐妹的生活吧。从這一点来說,他确实是要感谢平行世界的警官先生。
說到另一個自己……降谷零睁开眼睛,咬牙慢慢坐起,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左半边還好,看着虽然恐怖但只是一些擦伤。右脚和右手则完全无法动弹,骨折的可能性很大。他现在有点想吐,不排除脑震荡的可能。沒有防护措施从高处落下,沒有死亡已是万幸,骨折对他来說也不是最差的结果。
在此之前为了黑鸩医药的任务他练過一段時間的高空迫降,刚刚幸好也是派上了用场。当然反衬下来更是可恶,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也只是骨折,另一個自己到底是怎么在有工具的情况下還能崴脚的。他心中暗暗给对方记了一笔。
检查完自己的状况,他开始打量這個地洞内的情况。之前因为太黑沒有看清,现在饶是他也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
洞内,成百上千的蛇类盘踞在一起,冰冷的鳞片彼此交织,远远看去像是某种不可名状又隐隐蠕动的生物。而這些蛇类虽然数量众多,却宁愿与同伴挤在一起,也不愿意靠近降谷零的三尺之类,他的身边形成了一個中空的圆圈。
這么有用的嗎……降谷零這么想着,从自己的和服中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七叶莲。
他之前有猜想過沙罗岛的信仰可能与蛇有关,于是在白天和萩原研二一起探查可能的献祭地点时,也顺便找了一些与驱蛇解毒有关的植物,算是有备无患。就是有些植物生长的地点实在刁钻,让他们沾了一身的泥土。
他尝试着伸了伸手,看着蛇类急忙趋避的样子,觉得颇为有趣。于是他顺带拿着七叶莲伸进密集的蛇堆裡,颇具艺术想法地画了個笑脸。
不得不說,某人苦中作乐的本事是一流的。
降谷零突然抬头,看向洞穴深处的方向:“谁在那裡?”
能回应他的只有远方无尽的黑暗。
降谷零皱眉,虽然只有一瞬,但他确实感受到了,這個地方還有第二個人的存在。
他正想试着能不能移动下身体,却看到头顶垂下了一根绳子。
夜已深了,但玉川真纱子却无法入睡。
她坐在旅馆后院的门廊上,如同之前的每一晚一样望着天空。
不知道她在入神地思考些什么,竟沒有注意到背后悄悄靠近的人影。直到她纤细白皙的脖颈抵上了某個冰凉锐利的物体。
“不许动。”拿着刀的宫野明美在她耳畔轻声說道。
“你其实不必如此。”虽然被人拿住要害,玉川真纱子却依旧冷静,“献祭已经结束,明天船开来你们就可以离开這座岛了。”
“但今晚的献祭不会成功。”锋利的刀刃又往她脖子上靠了靠。
“沒有人可以从蛇窟中离开,這一点我沒有骗你。”玉川真纱子的声音如同晚风般温和,“時間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庭院安静无声,少顷,宫野明美放下了刀。
“沒有人会在今晚被献祭,而你会在其他村民发现之前带着我們离开。”她对着转過身的导游小姐說道。
玉川真纱子看着对方的眼睛,眼神如同看着一個无理取闹的孩童:“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呢,怎么看沙罗岛对我来說都更重要吧。”
“因为我想,你也许是恨着這座岛的。”宫野明美有些难過,“我从萩原先生那裡听到了,關於红发的事情……”
仅仅是因为头发的颜色,因为红发者更容易生下同样发色的孩子……
“那你的想法怕是過于简单了,事情很多时候不是黑白分明的。”玉川真纱子笑得平和,“如果沙罗岛的雾气沒有散去就好了。”
如果她从沒接触過外界,如果村民不是本质淳朴,如果爱憎可以分明……
“你有沒有想過摆脱這一切,到岛外的世界生活?”宫野明美劝她。
“你在說服我。”玉川真纱子金色的瞳孔似乎能看穿人心,“你想用劝导我的方式,实现你逃离沙罗岛的目的。”
宫野明美摇了摇头:“我是在請求你。要知道,人是无法說服一個完全沒有過其他想法的人的。”
“你为什么沒有去那個地洞,不害怕祭品中途逃走嗎?”
玉川真纱子抿紧了嘴唇。
“我不觉得人是完全被他人拯救的,其中一定有着自己的想法和努力。”
“你曾经說過,很羡慕我。”宫野明美想起昨晚,她余光瞥到美丽侧脸,“但其实我只是稍微幸运了一点,你要比我坚强得多。”
“所以,我只是想在原地等一等。”星空下,宫野明美向她伸出手。
“等着你走到我這边来。”
萩原研二被洞底满地的蛇类吓了一跳,他看向依靠在石壁上装深沉的降谷零:“這裡怎么会有這么多蛇?”
“谁知道呢。”降谷零淡淡道,“也许是因为這裡沒有刺激他们的味道吧。”
由于在火山下,整個沙罗岛都蔓延着一股硫磺味,但這個地洞下却神奇的沒有丝毫异味。
“……先不說這個,你之前不是很自信的嗎,怎么還是落到這個地步了?”萩原研二问他。
降谷零撇了撇嘴:“那個导游好像有极为厉害又隐蔽的催眠技巧,一不小心就中招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不在你的计划裡喽。”萩原研二难掩自己的幸灾乐祸。
降谷零微微一笑,用左手给他竖了個中指。
“……你是不是受伤了?”萩原研二察觉到了不对,沒记错的话对方是個右撇子来着。
“……沒有呢。”降谷零敷衍道。
“我不信。”萩原研二一字一句道,“除非你给我竖两個中指看看。”
降谷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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