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是你!
在场的所有人,
都同时产生了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仿佛有一道漩涡已经形成,且自己已经被卷入了漩涡之中。
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随着波来,跟着浪走,浮浮沉沉,摇摇晃晃;
若是就這么忽然间地把你推到了某個聚光灯下,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
是无所适从,
且带着一种本能的惶恐。
冯四感到有一些嘴唇发干,
一年前,他曾亲眼目睹即将陨落的紫金神猴领着一群同样成了骨头渣子的远古凶兽们攻打阴司主城,但那只是场面上的气势如虹。
而眼下,才是真正地有一种自己正在见证歷史的感觉。
有些事情,在地狱早就不是秘密了。
末代的失踪,和菩萨脱不开干系。
此时在听老道說的這些话,你甚至很难分得清楚,這到底是老道本人說的,還是菩萨在說這些话。
安律师這会儿也顾不得哭了,因为他感觉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单纯地老道死不死的問題了,也不是自己需不需要继续挤一些眼泪和鼻涕出来继续烘托一下悲伤氛围的事儿了。
做一些俗务,当当黑手套,帮老板跑跑腿,做一点统筹安排,這是安律师的强项,领导沒想到的他肯定想到了,领导想到的他肯定做到了。
但眼前的這個游戏,太高端,高端得他都沒有投币選擇人物的资格。
老张则是有些懵比,他对最后的“阿弥陀佛”倒是沒什么感觉,反而是被老道刚刚說的那一通“歪理邪說”有些触动。
小猴子蹲坐在老道身边,眨着眼,看着眼前的老道,好像有些陌生。
說完這些话后,老道就這么睁着眼,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在看,還沒断气,但像是断了片儿。
周泽皱了皱眉,也不急着去咬老道了,反而是看了一眼病房那边,
道:
“都出去,封锁药店,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大家都愣了一下,不清楚老板這么吩咐的意义何在。
但所有人還是都默默地起身,包括小猴子,也被安律师抱起来走了出去。
药店的卷帘门也被拉上了,屋子裡,因为电路被雷劈過的原因,所以灯无法打开,显得有些昏暗。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看向了病房门口。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是庆。
庆的嘴角带着一抹阴沉的微笑,看着周泽,而后用一种极为沙哑的声音开口道:
“我很好奇,你体内的那位,到底是谁。”
周泽沒回答。
庆默默地走到老道身边,看着躺在地上的老道,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但她脸上并沒有贪婪和嫉妒之色,
有的,
只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這仨娃娃,手段确实不错,我也确实被封印了。”
庆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你是仙,還是仙奴?”
周泽终于开口道。
“我要是仙,還会落到這個田地?”
庆伸手,把周泽刚刚漱口用的一次性塑料杯拿過来,揉捏到一起,然后放入了自己的嘴裡,慢慢地咀嚼着。
周泽都有些担心,等庆苏醒后,她会不会因此消化不良。
其实,
先前赢勾在查看完情况后之所以一句话都不說,也沒什么作为,是因为他看出来了那道黑影的伪装。
庆仨人,先前确实成功封印了黑影,但黑影同时也反制了他们。
现在,
双方的灵魂還纠葛在了一起,谁先苏醒都說不定。
原本,周泽是打算静观其变的,所以带着安律师他们打算先出了病房,但谁知道老道忽然出了事儿,在老道說出“阿弥陀佛”之后,周泽心裡忽然传来了一缕悸动,而悸动的方向,则是来自于病房。
“這仨娃娃了不得呢,我這儿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也就放弃了,换取了一点点最后出来透透气的机会,這個,你不要担心。
哦,对了,我感应到了,你似乎也沒怎么担心他们。”
周泽和庆他们的感情……嗯,其实還真谈不上感情。
庆他们虽然是在药店躺了一年了,但這一年裡,周老板也在昏迷着,彼此之间,也沒什么交流。
仅剩的一点点印象,還是庆当初身为军统高官时的嚣张和跋扈。
“你放弃了?”
一场拉锯战,一场拔河,僵持着,谁输谁赢,還真不好說。
但黑影直接選擇了认输,可能再過半個小时,庆他们就将苏醒,对黑影的封印,也就将彻底完成。
但黑影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显得很云淡风轻,像是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
“我似乎闻到了,在不远处,還有两個同类的气息。”
庆又舔了舔嘴唇,似乎觉得牙痒痒,想再找個什么东西磨磨牙,恰好旁边有個水泥块,拿起来,放在嘴裡慢慢地啃着。
“高高在上的仙家奴仆,侥幸在断壁残垣中苟且了這么多年,忽然间发现等到了一线生机,還有一口气的几條小杂鱼,都激动地跑了出来。
结果一起被這裡所吸引,然后攒聚了過来,像不像是鱼塘裡的鱼儿,争着饵料主动上钩?
而且,這时机把握得,真的是恰当好处。
我們出来时,他就快死了,真巧,真巧,真巧啊。”
說着說着,
庆的眼睛有些泛红,
不是生气的,
而是悲伤的和嘲讽的,
“到头来,都变成了人家的肥料。”
苟且了无数岁月,原以为是衣锦還乡,原以为于這個已经沒有仙的人间,他们這些仙奴,就是真正的仙。
谁料得,却是落得個這么個下场。
早知如此,当初還苟且個什么劲儿,直接跟着仙人们一起殉了不就得了?
“是老道把你们吸引過来的?”
周泽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這阵子,
一個两個三個,
都往通城跑,
他先前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清楚了。
紫金神猴曾說過,老道跑了就算了,還带着道统一起跑,他死了也就算了,居然還想带着道统一起消亡。
在老道阳寿已经油尽灯枯之际,宛若一颗珍贵的宝石即将失去主人,且已经散发出了光芒,绝大部分人,其实看不见的,甚至可能连谛听他们都看不见。
能看见這些光芒的,只有和仙有关系的存在。
就像是夏天晚上开的灭蚊灯。
他们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生命,迥然于阴阳。
庆点点头,道:“本想着来捡便宜的,谁晓得把自己也给交代了进去。”
說着,
庆回头看了看病房的位置,
“当初,曾预感到在不久的将来,我将获得离开废墟的机会,就主动地分出一部分意识出来,碰见了他。
在他身上种下了一颗种子,想着等我真正得以离开废墟之后,再回来,把這果实给摘走。
這玩意儿,就和滚雪球一样,运气好,真能越滚越大的。
气运如水,当年真正的仙人们,就喜歡做那引水调度的事儿,把整個阴阳都当作了自己的渠道和棋盘,任意地揉捏。
我呢,也就会模仿点儿皮毛。
谁知道,等我真的回来后,却发现這果实居然早就已经被人摘了。
你摘了就摘了吧,吃了也就吃了吧,无所谓了,我也能看得开。
但你這吃相真的是太难看了,
吃了不說,
居然還顺着种了下去,隔三差五地让他长大一点儿,继续吃。”
說到這裡,
庆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指着自己的脸,
道:
“苟且地存活下来,我身上還剩下几两肉啊,你们這帮人居然還继续敲骨吸髓,還算是人么?“
周老板摇摇头,道:“严格意义来說,我們這儿,沒一個人。”
庆惊愕了一下,随即释然,点点头,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這個道理,我懂。当初那位上来一剑劈下来,我就清楚,完了,都完了。
侥幸沒死,好不容易跑出来一看。
這头顶上,居然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时刻提防着你。
我甚至能感觉到,
他其实就是在专门找你的茬儿,
好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劈死你。
這样看来,哪怕当年的仙沒死,到了這個时代,也得低着头弯着腰和和气气。
我們几個呢,当年是小杂鱼,现在還是小杂鱼。”
庆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周泽還是有些不能理解,总觉得,有哪裡,似乎還沒办法說通。
大家都是经历的人,但似乎现在看来,大家都只是旁观者。
而這时,
断了很久片儿的老道忽然又吐出一口鲜血,
脸色变得更加地潮红了,
在他额头上,
却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白光,且這白光正在不断地消散,這是灵魂接替的征兆。
庆低着头,看着老道,有些心疼,
道:
“就這么死了,那东西哪怕被你带走個七七八八,但也能剩下一口汤水,得便宜谁了呢?”
庆說着說着,又看向了周泽。
周老板却沒有得便宜的喜悦,道统不道统什么的,在周泽心裡,真比不上老道的命。
然而,
却在這时,
于最后說出“阿弥陀佛”后一直沒再說话的老道,
忽然嗫嚅了一下嘴唇,
语气忽然再度变得无比陌生起来,
带着些许的嘲讽,
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
甚至還有一些夹杂着的飘逸和散漫,
“呵,這就是仙么?”
周老板满头雾水,這是老道临死前人格分裂了?
而旁边已经恢复淡然的庆,
却忽然目露惊骇之色,
手指着老道,
震惊道:
“是……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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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卡文,凌晨两点前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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