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县试
县试這天,临化县上空丝丝细雨随风斜斜打下来,入骨之寒,就连裹紧衣服都难以抵御,参加县试学子无不暗叹倒霉。
虽是南方地界,下的雪少见,可這样的小雨,還是让本该习惯的本地人脸色青白,行色匆匆,较雪天更甚。
举着油纸伞匆匆行来的苏子籍,路過肉铺时,坐在柜台裡的老板一抬首就看见,忍不住又劝:“苏小哥,几日不见,你怎么又瘦了?读书不要這么拼命。”
“可不是,你這身子弱,可不要为了读书熬坏了。”一位路過的街婶說着,苏子籍在附近人缘不错,当然更多的是沾了去世的爹的光,面对着這些街坊好意,苏子籍不能沒有感慨,目光熠然一躬,表示感谢。
就在這时,迎面两人都穿着蓑衣,都是熟人,一個是野道士,一個是直接借债的债主曹进财。
曹进财看到苏子籍,就忍不住嗤笑:“哟,這不是我們的苏大才子?怎么,又出来闲逛,看来对县试很有把握?”
說着,放肆上下打量着苏子籍,在苏子籍破旧湿透了布鞋上一扫而過,不屑轻蔑,更连掩盖都懒得掩盖:“也是,若到时不中,怕是很快就要冻死饿死,那可就真有辱斯文了,哈哈。”
“這就不劳你费心了。”苏子籍冷冷說着。
曹进财顿时沉下脸来,警告:“苏子籍,记住,你還有五天,欠债還钱,到期不還,我就扭送你见官。”
說着呸了一声:“我還真以为你死掉的爹,给你留点人情撑场面,不想全是空架子,也对,读书人要清高么!”
“放心,到时会有個交代。”苏子籍呵呵一声,扫過同样眼熟的野道士时,更是嘴角扯了扯,表情冷淡擦身而過。
“死到临头,還這样狂!”
曹进财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咬着牙对野道士說:“严二哥一向办事爽利,這次怎么還不回来?”
“眼看着就要县试了,你說過,他现在霉运笼罩,肯定中不了,到时,墓田就可以收了過去,对吧?”
若对方县试上榜,到时想要动对方,就要顾忌很多了。
野道士望着苏子籍背影,许久才收回目光,怔怔不說话,只是皱眉。
严二两天沒有回来,桐山观都有点不安,张老大已经去找了,而自己就過来观察下,结果的确有变化。
苏子籍原本相面和气质都不突出,相面上看,只是小运相,還有少许残破,也就是說,最多就中個秀才,并且田产都不多,所以桐山观一說,自己就答应了。
但此时,面相却有所改变,残缺处在修补,一团淡淡红气在孕育中,可见此人前途有所改变。
“受了打击,破了墓地,为何命气大盛,竟能刺破霉运了?”
“难道是回光返照?”
想到這点,野道士更感疑惑:“所谓回光反照,将尽之时炽烈反扑是有,但必须是有着根底,要是连根底也沒有,油尽灯枯,谈什么回光反照?”
“既有此回光返照,苏家怕未必那样简单,难怪桐山观愿意花钱针对,我是被牵连入内了。”
“不行,得去再看看苏家祖墓,别被桐山观坑了。”
不提野道士的心情,苏子籍按时到了县衙门口,县试是童子试的第一关,并不像考举人、考进士讲究,可该有的检查也還是有,苏子籍抬起手臂,让衙役搜捡了一番,提着检查過的篮子入内。
篮子内装的是文房四宝,因只用考一场,也不用带吃食。
临化县的县衙为這次县试,特意腾出了一块地方,盖了一处简易的科考棚。
因仿效前朝的科举制度又加以添减,落到临化县這等县,学子不多,也就沒弄太過复杂形式,只在棚内設置了一些简易多排座位,供考生写作。
苏子籍进入县衙,先被引领着走进一個大院,這院门是北门,在平时不算什么,只是普通一道门,可在县试当天,這扇北门则被叫做“龙门”,取的自然是個好兆头,学子从此经過,鱼跃龙门。
龙门后就是一個院落,按照规定,进来考试的学子都要在這裡等候唱名。
苏子籍走到這裡时,油纸伞上仍有雨丝垂落,嘀嗒哒哒的雨水顺着屋檐流淌下来,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湿漉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吸一下都觉得透心凉。
他不是第一個到,也不是最后一個到,但直到這院子裡站满了人,依旧相对安静,能来這裡考试的都不会是不通礼仪的人,就算再不懂事,在這种地方露出粗鄙一面,也是得不偿失,人人皆努力显露出比较好的一面。
院中立有糊纸灯牌,虽是小雨连绵的天气,比往日昏暗一些,但此时已是黎明,站在苏子籍這裡,能看的比较清楚。
“县试赶上了這种天气,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安排到暖和的考场裡。”虽知道這种可能性不大,苏子籍還是忍不住幻想了一下。
這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苏子籍站在人群中往前面张望,就见一個穿着官服的中年人从厅中走出来,正是县令张大人。
张县令亲自点名,這可是荣耀,苏子籍不用看,就知道周围学子大多面现兴奋之色,這也是科举带给读书人的“利”,通過读书科举,可以鱼跃龙门,实现阶级上的变化,改换门庭。
“苏子籍。”
“学生在。”
“入场。”
“是。”
等点名轮到苏子籍,衙役按照规定,高声唱曾凌初廪生保,给苏子籍作保的曾凌初看了苏子籍一眼,发现是本人,才应声唱保。
入场后,還不会立刻考试,在颇有些肃穆气氛下,苏子籍渐渐沉浸其中,觉得這唱的還挺有韵味,等卷子递到手裡,才反应過来,向对方行了一礼,走进科举棚,按卷上座号,找到自己座位坐下。
等坐下,四周吹来的冷风,就让苏子籍忍不住搓了搓手。
“這种天气,還真倒霉。”
“不過,若不是這段時間雨雪交加,或连這简陋的棚屋都不会有,大概会露天而坐吧?”
“這时的学子,還真是辛苦。”
苏子籍更坚定了锻炼一下自己身体的想法,他孤身一人,若病倒了,那可就真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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