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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推辞

作者:赝太子
方文韶接過醒酒茶,喝了一口,苦笑:“中午這一筵是庆贺刘师六十大寿,直到申初时方散,虽刘师仅仅是秀才,现在名分還在我之下,但曾是我恩师,我哪能怠慢,提前辞去?”

  “而且其子刘弘墨本身上进,也已是秀才,更不能轻慢了,唉,要是惜儿有這出息,就好了,這次惜儿办了丑事,我只得推托染了小病修养不能前去,实在羞杀我也!”

  方郑氏知道丈夫深爱這儿子,但恨其佻脱,连忙說:“儿子的病,已好了。”

  說着,把過程细细說了一遍,又說:“俗人說,福气压霉气,儿子结交的朋友,還是有些福气。”

  方文韶听了儿子的病好了,心中就一喜,细一想又沉吟:“你是說,惜儿靠近了就不疼,离了就疼?”

  方郑氏說着:“据儿子說,的确這样。”

  這可不仅仅是福气的事了,方文韶一怔,起身:“我去看看,顺便考下惜儿的功课。”

  方郑氏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温言对丈夫說着:“他脸肿,這几日一直沒有温习,若落下了功课,你不要在朋友面前罚。”

  方文韶捋着短须:“夫人放心,我有分寸。”

  寻着去,找到了书房,发现儿子竟连数日前的功课都忘记了大半,顿时就拿起戒尺,狠狠地打了几下:“我是怎么教导你?仗着有些才名,便行事孟浪,不思进取?”

  方惜眼泪汪汪,只能忍着。

  “說吧,這一事,又是怎么一回事?”放下戒尺,方文韶坐回椅上问。

  方惜睁大眼,朝父亲看去,一一說了,說的和方郑氏区别不大。

  方文韶若有所思,自己這儿子,虽读书有些天赋,顺利考中童生,但性格有些佻脱,上一次沒有考中秀才,现在府试在即,若不下些猛药,鞭策一番,怕是自己的期望,就要落空了。

  這年纪,最容易走错路时,可不能任由下去。

  见父亲脸沉如水,方惜露出纠结,低声:“爹,儿子知错了,以后定会好好读书,光耀门楣。”

  “這且要看你以后表现,可不是承诺一句就成。”方文韶也沒打算让儿子一下子就改变了過来,对他来說,结识人脉更重要些。

  郑应慈是自家亲戚,从小认识,的确很出色,而還有個人却才认识,当下捋着胡须:“那個你新结识的苏子籍,是童生?”

  方惜想了下:“是,听表弟說,他是新取中的童生,儿子虽不曾听說過他的才名,但想来,十五岁就中童生,才学应该不错。”

  方文韶虽看不惯儿子的散漫佻脱,对儿子的交友還算放心。

  “有道是,莫欺少年穷。虽是寒门子弟,但能考取童生,就已强過许多人,這样吧,我就去见见。”

  方文韶說着去厅裡见客,苏子籍已换了衣服,正和余律、张胜闲谈。

  “苏贤侄,我与汝父同在桑梓,更是同年,一向亲近,還受過教诲,只是不曾见過你,今日一见,果是少年英才,一看就知是读书种子。”方文韶不仅与余律這外甥說话,与张胜寒暄,面对苏子籍亦态度颇好。

  “你又和小儿同中本县童生,以后還得多多来往才是。”

  苏子籍连忙說:“学生侥幸,实是有愧。”

  方文韶又說:“听汝父去世,乡野封闭,竟然未闻,未能奔吊,实是有愧,谨具帛金十五两,贤侄权且收着,以后我還得亲自拜悼。”

  說着,就有人捧着一個木盘进来,裡面摆放着三個银元宝,一個五两左右。

  十五两纹银,对苏子籍這样的寒门学子来說,绝对算得上一笔大款,实在让人惊讶,但這在白事的现场收了,還有道理,现在收却不符合礼数。

  苏子籍再三推辞,只說着:“伯父若是吊悼,小侄必是恭迎十裡,现在這钱却不能收。”

  顿了下,苏子籍诚恳:“不過,我的确有一事相求。”

  “哦?苏贤侄請說就是。”方文韶有点好奇苏子籍想要什么了,不仅是方文韶,郑夫人连同别人,也都等着苏子籍后面的话。這是十五两白银,作寒门学子,居然就拒绝,這可实在是令人感到不解,苏子籍推掉這赠金,請求什么了?

  就听到苏子籍說:“我与方兄一见如故,闻伯父文章老道,字字珠玑,小侄想請方兄念颂,得以终身受用。”

  众人听了,都是怔怔,虽說举人的心得,对读书人,尤其想要考秀才的人来說,的确有些价值,但大魏世祖改制,立了科举和雕刻印刷,到现在数百年中,已成为最主要的当官途径,县试、府试、省试、会试、殿试,几乎均以时文来决定去取。

  为了科举,出版商收集举人以上,特别是进士翰林的文章出版,时文閱讀活动在深度和广度上都得到了空前普及,要读這些时文,费钱一两就可购买三本。

  方文韶再自信,也不觉得自己文章,能和這种出版的翰林文相比。

  而且看苏子籍的衣着,就知道未必家境贫寒,但也并不富裕,推辞银子,只想听读自己文章,這是清高,還是一种权谋?

  方文韶干咳了一声,对自己书童說:“這事容易,墨书,去将我書架小木箱搬来,惜儿,你就给苏贤侄读读。”

  其实虽才第一次见面,苏子籍给的印象還是不错,如果是清高的话,虽有点幼稚,但很符合少年心性,人之常情。

  但如果是权谋,只是为了奉承自己,這就有点吓人了。

  因才十五岁,灵机一动,就有這种心思,可所谓胸有山川之险,哪怕真的是贵人,也不能结交。

  這样的话,哪怕一时得利,终有大祸,自己儿子虽佻脱却心胸迂阔,到时就是替死鬼,绝不能让他留在儿子身侧。

  当然,方文韶无意得罪可能的贵人,不会去打压,反会花些钱用些人脉,将苏子籍送去府学就读,這样不但分离了,還能落份人情,日后好见。

  這样想着,就使唤书童去拿,方家并不搞红袖添香,无论是方文韶,還是方惜,伺候都是书童,這方面方文韶還是以身作则,奈何這個儿子天性這样,家裡沒有红袖,就去外面花痴,就算是订了未婚妻也一样。

  现在得了個教训,要是因此收敛,在方文韶看来,倒是因祸得福。

  “老爷,箱子抬過来了。”片刻,被支使去书房抬箱子過来的墨书回来了,搬着個不算大木箱子,轻轻放在桌上。

  方文韶示意苏子籍過来,不止是苏子籍,别人也纷纷靠拢過来。

  尤其方惜,在看到自己的爹打开箱子,忍不住往裡看:“爹,這些都是您的手稿?”

  裡面有着十几本的样子。

  方文韶看他一眼:“這是我這十多年的读书心得与诗文,你已看過大半,剩下两本,你這几日也要熟读,不可偷懒。”

  若不是为了儿子,他怎么可能写下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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