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顾爷?硕爷
沒想到躲开了五小姐段玉芹,却撞到了同样在偷听的齐远侯魏辰阳!
魏辰阳和段玉苒两個人都很尴尬!
“抱歉。”魏辰阳见段玉苒站稳身形,便马上松开了手。
段玉苒难掩惊讶地看着因瘦了一大圈、显得五官更加棱角分明的魏辰阳。
魏辰阳退后三四步后停下,一只手负在身后朝段玉苒微笑。
“侯爷。”段玉苒福身行礼,心想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四小姐多礼了。”魏辰阳虚抬了一下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
段玉苒站直身子,退到长廊一侧,“請侯爷先行。”
魏辰阳清瘦的脸上浮起薄红,握拳掩口的咳了一声。
方才他与大太太說话时,五小姐段玉芹也在场。大太太提出欲将段玉芹送入侯府做填房,以便照顾年幼的倩姐儿姐弟三人。
虽然這件事在段玉蓉活着的时候,大家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继室人选非段玉芹莫属!但现在魏辰阳却变卦了!所以,段玉芹才哭着跑出来……
“能否与四小姐聊几句?”魏辰阳语气紧绷地问道。
段玉苒的一侧眉尾挑了挑,幸好她低着头才沒被魏辰阳看到這么不端淑的表情。
云珠不安地抬眼看了看齐远侯,又瞥了瞥自家小姐。
当初大太太、大姑奶奶和倩小姐可都想让自家小姐去给齐远侯当继室!還使出了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好不容易避开了這件事,齐远侯却似乎对小姐……
“侯爷有什么话想說?”段玉苒抬起头迎视着魏辰阳寒星般的黑眸,大方坦荡地道,“便在此处說吧。”
魏辰阳也挑了挑眉,对段玉苒毫无女儿羞怯、闪避的态度有些欣赏。
“好。”魏辰阳点了一下头。
原来,齐远侯已经向皇帝請旨,欲去西疆督建防御工事,并得到了恩准!他這一去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往外也是有可能!
魏辰阳想在离京前将儿女托付给忠勇伯府照顾,這样他才能放心的离开!至于再娶,他暂时還不想考虑!只要孩子们安顿好了,齐远侯府留下几名老仆照看宅子便可,不需要新的女主人!
段玉苒对魏辰阳這种做法感到诧异,甚至感觉他像是在逃避!
“倩姐儿曾对四小姐做過错事,還請四小姐大人大谅不与其计较。”魏辰阳朝段玉苒拱手道。
段玉苒微微避开魏辰阳這一礼,淡声地道:“我是倩姐儿的姨母,自是不会与晚辈计较。况且,上次那件事,侯爷也出手化解、阻止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所以就算了。”
“既然如此,那魏某能否有一請?”魏辰阳沉声道。
“侯爷請讲。”段玉苒皱起眉心,心中已经拿定主意拒绝魏辰阳的“請求”!
“上次小兰亭的事,倩姐儿年纪小不懂事,受了玉蓉的指使才作出错事,那孩子本质還是很纯良的。”魏辰阳道,“魏某是想,倩姐儿与仪姐儿搬入伯府后,請四小姐平日多教导着她们姐妹二人一些,免得她们将来行偏踏错。”
“……”段玉苒闻言,有片刻的沉默。
小兰亭那件事是魏倩自己想出来的,根本不是段玉蓉背后指使所为!但段玉蓉生前并沒有辩解,而魏辰阳又很疼爱女儿,不相信魏倩小小年纪就能想出那种“毒计”,竟還让她這個受害者在以后的日子裡“照顾”和“教导”魏倩!
抿着唇沉默片刻,段玉苒轻声地道:“倩姐儿与仪姐儿都是我的外甥女,我自然会照抚她们姐妹的。”
魏辰阳的脸上浮上感激的笑容,朝段玉苒拱手道:“那魏某先在這裡感谢四小姐了!”
段玉苒福身還礼,沒再說什么。
魏辰阳說出了心裡面的话,心情大好,便让开路請段玉苒先行。
段玉苒已经沒有心情再去找温氏說玉颜膏的事,但此时又不能转身往回走,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去松园。
待走得远了,也看不到魏辰阳的身影了,云珠才忐忑地问道:“小姐,您真的打算照顾和教导侯府的倩小姐与仪小姐啊?”
光是過年时发生的那件事就够让云珠后怕数年的!一個八岁的孩子能想出用计谋引人入瓮、還知道用药粉迷倒自己……就算有大人在旁指导教唆,魏倩能镇定的实施這些计划也是不简单了!
段玉苒轻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齐远侯是将儿女托付给了忠勇伯府,但說到底照顾她们姐弟的還是大房!魏氏姐妹上有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照顾、教导,平辈裡又有表妹表弟相伴玩耍,我何苦闲得慌的去多管闲事!”
云珠不解,“那……那您方才当着侯爷的面還答应……答应会照顾两位小姐?”
段玉苒拢了拢披风,云淡风轻地道:“我若不答应,一是显得我小心眼儿、跟小孩子计较,二是恐怕還会因此得罪齐远侯!我如果拒绝,恐怕齐远侯也担心儿女在伯府会不会被人暗中欺负,少不了又要跟我說上许多,麻烦死了!”
“……”云珠了然,暗想自家小姐真是聪明!
段玉苒到达松园时,温氏已经与管事们說完事,笑吟吟的将她迎进屋内落座。
段玉苒拿出两瓶玉颜膏给温氏试用,又聊了一会儿玉颜膏的事后,才将话题转到齐远侯托忠勇伯府照顾儿女的事上。
温氏并不知情,初闻之下也感到惊讶。
“当初不是說好让五妹妹嫁過去当填房,照抚倩姐儿姐弟三人嗎?怎么……”温氏表情变得略显凝重,“莫非齐远侯不喜五妹妹做继室,所以才避走西疆?”
“大姐姐也不過刚走了一個月而已,齐远侯再无情无义也不会急吼吼的将五妹妹抬进府裡去吧?”段玉苒对温氏表现出忧心的态度有些介怀,“不是有的男子還会为妻子守上一年半载,才……”
“傻妹妹。”温氏被段玉苒不太高兴的表情逗笑,“齐远侯這一去不知几年,他走之前不将五妹妹迎娶进侯府做继室,也不写下婚书许诺回来娶五妹妹,那五妹妹等是不等?若等,侯爷几年后回来不娶她当继室,五妹妹的青春年华就此错過,也会因此事而被人取笑,更是寻不到好亲事了。若不等,五妹妹說亲嫁了别人,那咱们伯府与齐远侯府的姻亲恐怕就是断了。最怕的是侯爷娶了别家女子为妻,再不善待倩姐儿她们!或是继室生了儿子,对爵位起了心思……唉,這样的苦头,咱们府裡的人還体会的少嗎?”
温氏暗指的自然是变着花样作了三四十年的太夫人!
段玉苒知道,温氏到底是大房的媳妇,心中所想、所顾也都是大房!但她是三房的姑娘,所以想不到這么多!
唉,妇人居于内宅,不单要在内宅的事上心思活络,连外面的事也要操心、算计!自己的修行之路還很长啊……
生于斯门,想過简单的生活——难!
“哎呀呀,小姐您怎么亲自過来了?”
宝珑斋内,被人叫到二楼的吴娘子在看到段玉苒时发出低呼,疾步上前福了一礼。
段玉苒笑着朝吴娘子点了一下头,“不知可扰到了吴娘子做事?”
吴娘子笑道:“无事无事!”
落座后,段玉苒先让云珠捧過来一個不大的匣子,在吴娘子好奇的目光下打开盖子。
匣子内有两個大肚儿阔口的瓷罐卧在红缎之上。瓷罐子也就两根指节那么高,白得刺眼的罐身上画着一枝怒放的红梅!
“這是……”吴娘子抬眼看向段玉苒。
“這是琉光阁新上架的玉颜膏,我特意拿了两瓶来送给硕爷府上的太太。”段玉苒将匣子往吴娘子面前推了推,“這玉颜膏能配制出来,還多亏了硕爷上次帮忙寻的几样珍贵之物。上次吴娘子去伯府,我倒忘了问你那些东西到底需要多少钱。”
云珠又从腰间荷袋内摸出几张银票递到段玉苒的手中。
段玉苒将银票展开也推给吴娘子,“不知五百两够是不够?”
吴娘子也是不知那些东西值多少钱,见段玉苒又是送东西、又是掏银票,慌得连连摆手,“這……小姐倒是急性子!因着我們硕爷实在太忙,奴家至今還未有机会询问呢。這银票您還是先收回去,待奴……”
“小姐。”站在段玉苒身后的云珠突然轻推了一下主子的肩膀,声音裡有几分小激动地道,“是顾爷!”
段玉苒正想和吴娘子再說两句,忽闻云珠說“顾爷”,便猛地抬头。
那抹熟悉的肥硕身影正朝楼上移动着,好像并沒有注意到她们這边!
“顾爷?”等段玉苒清醒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站起来出声唤住正往楼上走的顾爷!
顾衡以往上宝珑斋的三楼都是走外面的另一條楼梯,不用经過接待女客的二楼。但前几日那條楼梯的两块楼板被他踩裂了……所以,今天他走的屋内楼梯。
听到有人喊“顾爷”,顾衡的步子就是一顿!他在宝珑斋可是“硕爷”!
遁声看去,顾衡就看到了一脸惊喜的段玉苒!
沒错!连段玉苒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露出“惊喜”的表情!
“爷,是忠勇伯府三房那位段四小姐。”跟在旁边的侍卫柳战低声提醒道。
“我知道。”顾衡咕哝了一声。
還真是巧得不得了!他第一次走屋内的楼梯就碰上了段玉苒!莫非今天就是揭穿他双重身份的日子?
顾衡真不是有心欺骗段玉苒,只是他对外一向是多重身份示人,以此避开一些麻烦!
吴娘子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段玉苒叫完人之后,也觉得自己過于失态,脸上一红低下了头。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這位顾爷很有好感!
当然,這种好感并非男女之情,算是对强者的崇拜吧!
父亲和兄长提到“顾爷”时就充满了敬畏,段玉杭曾跟她說過——顾爷是位商业奇才,手裡正在做的生意很多、也很大!能认识這样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段玉苒当然兴奋!最主要的是,之所以能租下琉光阁那间铺面,全赖顾爷相助!
顾衡犹豫了一下,低声交待柳战两句,便直接上楼了。
段玉苒见顾爷沒有理会自己,不免心中黯然。果然自己只是小角色,入不得大BOSS的眼!而且自己還是個女人!
“段小姐。”就在段玉苒自嘲之时,一身青衣的柳战下了楼梯走過来,朝她拱手道,“我們爷請段小姐上楼一叙。”
啊?段玉苒一时傻住了!
跟着柳战上了宝珑斋的三楼,段玉苒就被满眼的各种精制之物惊得挪不动脚步了!
玉雕屏风、珐琅大瓷瓶、树根茶台……架子上琳琅满目的、不同材料的各式摆件!随便一样拿出去售卖都值上千银两吧!
想不到宝珑斋三楼是藏宝库啊!
“段小姐,請。”柳战轻声提醒段玉苒道。
段玉苒收回心神,抬眼看向柳战所示的位置。
三楼并无隔间与遮挡,在楼梯口就能一眼望到对面的窗口,很是通透、规整的布置。
窗口旁摆着一张黑檀木方桌,桌上摆着精致的茶具。桌子一侧坐着一抹厚重的身影。
段玉苒轻移莲步上前,微福一礼,“顾爷。”
“段小姐,請坐。”顾衡也不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請段玉苒坐。
段玉苒沒多想,站起身子后走過去坐下。她觉得顾衡走南闯北,心境应该比普通男子开阔,对于男女之防也应该看得比较淡,所以她就沒有表现得太過拘泥。
待段玉苒坐下后,顾衡也不开口說话,只是认真的冲泡着茶水。
段玉苒不懂茶道,但知道這個时候不应该說话打扰别人的雅兴。
顾衡冲泡好茶水,斟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放到段玉苒的面前,“段小姐,請喝茶。”
“谢谢顾爷。”段玉苒也沒客气,端起小巧的茶杯两口喝光了,随后赞道,“這茶的味道真不错。”
“……”顾衡愣了,看到段玉苒放下的那只茶杯已空。
“冒昧问一句,顾爷与宝珑斋的硕爷认识?”段玉苒喝完茶,整個人也放松了,随口问了一個問題。
顾衡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唇角勾了勾,“不止认识,可以說很熟。”
段玉苒也這么认为,不然顾衡怎么可能在硕爷的地盘上這么悠然自得!
“上次云罗街那间铺面租赁的事,我還沒来得及向顾爷您当面道谢。”段玉苒既惭愧又感激地道,“多谢顾爷在中间相帮,才使得我能够租下那间铺面。当时因为顾忌多多,所以对您撒了谎,說是朋友的兄长欲租那间铺面,還請您别见怪。”
顾衡胖脸上那两道称得上英挺的浓眉挑了挑,他沒想到段玉苒会承认自己說了谎。
“无妨。”顾衡靠进椅子裡笑道,“我也說過,令尊与令兄曾救過我,那点儿小忙不算什么。”
话說到這裡,段玉苒倒不知该如何往下接,或是說什么了!
她与顾爷本就不太熟,孤男寡女相对而坐,既不谈情說爱、也无共同话题,颇有些尴尬。
“方才贸然叫您,是小女子失礼了。”段玉苒站起身垂下眼帘道,“既然我已向您道了谢、认了错,心裡也就舒畅了,那就不打扰顾爷了。”
說完,段玉苒福了一礼,带着云珠下楼。
顾衡望着那抹橙色的背影有些诧异,他還以为会被這位段四小姐追问与“硕爷”是什么关系,最后不得不揭穿他们是同一個人的真相呢!
倒是個知道进退的女子!
“顾爷?”走到楼梯口的段玉苒突然停下来,扭头看過来,正巧与顾衡的视线相撞!
顾衡手一抖,那杯沒喝的茶水就全泼在了手上!好在茶水已不热,也是不多,并未弄湿衣衫。
“为表感谢与歉意,我有一样礼物送给顾爷!”段玉苒双眼生辉地道。
說完,段玉苒就命云珠下去将那两瓶玉颜膏拿上来。
“小姐,那两瓶不是送给硕爷府上太太的……”怎么又改送顾爷了?
“明日再让宝卉送两瓶過来给硕太太就是。”段玉苒不在乎地道。
顾爷是对她有恩、又是相熟、以后也可能還会求到的贵人!那位硕爷只是合作者,而且還是個挑剔的合作者!两厢比较,当然是顾爷更重要!
云珠下楼,朝吴娘子道了声“不好意思”,就将匣子重新和好抱上了楼!吴娘子对此也只能是无语……
段玉苒从云珠手中接過匣子,走回到桌旁将匣子放到顾衡的面前。
“這匣中是小女子配制的玉颜膏,对女子有养颜润肌的作用。顾爷可拿回府中送给顾太太使用,若有什么好的建议,還請顾爷不吝指教。”段玉苒笑道。
“呃……不必,我……”顾衡想說自己還未成亲!
段玉苒福了福身,也不等顾衡說完,带着云珠就径直下楼了。
与吴娘子又聊了几句,段玉苒也不便在外面呆得太久,就离开了宝珑斋。
待忠勇伯府的马车离开宝珑斋,三楼微开的窗子咯嗒关了個严实。
顾衡望着红缎上的两只白瓷罐发了一会儿愣!拇指不由自主的抚上瓷罐上那支绽放的红梅。這使他想起那枝曾被他从应国公府带回王府、插在他书房的红梅。
拿起瓷罐微倾、露出罐底,一個四方红印赫然入目!
慧苒记造!這個段四小姐還真喜歡给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打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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