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夜行書生-14
她頭痛欲裂的睜開雙眼,發現蒙在雙眼上的布條不知何時被人摘掉。但她的雙手雙腳依舊被麻繩束縛,嘴裏也還是塞着那團破布。吳瀾眨眨眼,以此來紓解放射至眼眶的疼痛,隨後她發現自己正待在一間馬車裏,馬車的擋簾隨着其行駛前後擺動,透過那不大的縫隙,吳瀾隱約看到車外是崎嶇的山路和亮白的陽光。
而這馬車內不止她一人,還有另外三個面帶驚恐,同樣被綁住手腳塞住嘴巴的女孩們。
不過即使她們體型瘦弱,灰頭土臉,吳瀾依舊能看得出這幾個女孩的相貌不錯。
【系統:宿主你終於醒了,頭還是很痛嗎?我看你頭上血刺呼啦怪嚇人的。】
——還好···不過系統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兒嗎?
吳瀾被那團破布堵的口乾舌燥,可她的雙手被綁的死緊,也只能暫且忍耐下來。她勉強動了動身體換了個姿勢,儘可能讓自己在這鋪滿了乾草的馬車裏坐的舒服點。
可誰知她不過是動了這麼一下,其中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孩便好像被刺激到了似的低聲嗚咽着哭了出來,她這麼一哭,剩下那兩個灰頭土臉的女孩竟也觸景生情跟着一起哭了起來。
“哭個屁哭!都給爺爺我安靜點兒!!”
車外傳來了一道尖細的男音,幾個女孩被嚇的打了個哆嗦,哭聲頓時微弱下來。
【系統:宿主,我們昨天夜裏就出了漢陽了。你被那幾個傢伙敲暈丟到牛車上之後,很快就給轉移到了漢陽城南,他們幾個和一個男人——哦哦就是現在牽馬車的這個車伕做了筆交易,最後將你賣給他了。而且這傢伙不知道怎麼搞到的通行證,出城的時候官兵竟然也沒有阻攔他,現在我們正往北邊走,具體去哪裏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聽這人和那幾個人說像宿主你這麼大年紀的就算被賣到妓.院也擺不上臺面···不如這馬車裏的其他女孩貌美···】
系統的話到這裏停了一下,接着頗爲義憤填膺的繼續道。
【系統:這幫人把宿主你綁了還嫌棄你醜,這都是什麼人啊!?真不要臉!】
——···這應該不是關注我醜不醜的時候吧?
吳瀾感慨自己在這裏的經歷也真是豐富,差點被人娶了不說,這把又可能被賣進妓.院,能這麼一路沒少胳膊少腿的活下來也真是件慶事。
也就是這時候她纔有功夫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髒兮兮的,甚至還沾着點血跡和魚鱗,這股魚腥味薰的她完全沒心情去安慰那幾個年齡絕對不會超過十八歲的女孩子,畢竟她現在自身難保,怎麼可能還顧得上別人?
【系統:我就是很生氣嘛!】
——得了系統,現在還不是生氣的時候,那幾個人在把我賣了的時候有沒有透露其他信息?
吳瀾聽着系統委委屈屈的話,忍不住感到一陣好笑,與此同時估計是軋到了什麼石頭,這馬車又是劇烈的一顛,她的身子隨之一歪,最後乾脆閉上眼睛蜷縮起身體,躺倒在了乾草堆上保存體力。
【系統:他們沒多說什麼話,還挺謹慎的呢。就是要這車伕儘快把宿主你帶出城。哦對了,那個大鬍子還說什麼現在的女人真是歹毒一類的。】
——知道了。系統我先歇一會兒,如果有什麼情況那你再喊我。
袖筒暗袋裏的簪子和玉佩還好好地安放在原處,同時硌着她的胳膊有些疼。看來那幾人確實是着急將她賣出去,根本就沒來得及搜她的身。
【系統:好的宿主~】
吳瀾聽罷也有自己的考量,她放鬆了身體無視女孩子們低聲的哭泣,心裏確實很懷疑清兒是那幕後黑手,但清兒怎麼會知道她昨日會和白毛鬼一同參加乞巧節呢?
而且她每次外出辦事的時候都格外小心,不可能會被人跟蹤纔對。
思來想去也沒得到什麼滿意的結果,吳瀾自覺自己能得罪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清兒,另一個則是崔夫人。
至於到底是她們二人其中的哪一個,等她從這裏逃回去之後必定會查個明明白白。
不知過了多久,等馬車內的溫度漸漸變低,車簾外的日光淡去轉爲一片烏黑,這輛馬車也還是沒有停下。而一整個白天都沒有喫任何東西的幾個女孩們也哭累了,各自靠在門板上酣睡。只有吳瀾還清醒的很,畢竟她一整個白天都在養精神,到了夜裏也就沒那麼睏倦。
但吳瀾也不會傻到現在就逃跑,且不提她的手腳都被束縛住,就說這荒郊野嶺的還不知有什麼野獸,沒被人害死反而先被野獸吃了,那她豈不是虧大了。
——看來還是得等這馬車停了之後再做打算。
歪倒在這黑漆漆的馬車裏,吳瀾盯着不斷掉着木渣碎屑的車頂,聽着馬蹄落於地面的踢踏聲,百般無聊的想白毛鬼現在在做什麼。按照往日來說,他理應在前殿內處理崔哲忠送過去的文書,嘲諷朝廷裏的幾位官員不長腦子,又或者在寢殿裏閉目養神等待她將今日的功課送過去。
但吳瀾轉念一想,若是白毛鬼真的誤會自己背叛他獨自逃跑了,現在估計正怒火中燒恨不得把她掐死了事吧?
——···這回真的誤會大了,得趕緊合計合計怎麼和他解釋纔行。
其實吳瀾並沒有真正的見過白毛鬼震怒的樣子,這些年來他很少對她發脾氣,基本上五根手指就數的過來。就算他因爲朝堂上的事發了脾氣,她也儘可能的都安撫下來了,免得無辜的人被殃及喪命。但那些真正冒犯他從而慘死的人也不在少數。白毛鬼這人向來睚眥必報,但只要不沒腦子的去犯太歲招惹他,他也不會閒的沒事兒幹去找人麻煩。所以說他心胸狹窄也不像,況且他對那男主角金聖烈當真是寬容的不得了。
就像是一隻逗弄着死到臨頭卻還不知情的老鼠的野貓,根本就沒將其放在眼裏。
這麼一看,過分的自傲也是讓他步向死亡的原因之一。
“······”
須臾,一塊小小的碎屑飄進了她的眼睛裏,吳瀾側過臉使勁兒的眨眨眼睛,直折騰到的她淚流滿面才舒服了那麼一點。她合上痠疼的雙眼,滿腦子心事的睡了過去。
···
···
“還睡什麼睡,一個個跟豬似的,趕緊下車下車——”
【系統:宿主!宿主你快醒醒啦!】
粗暴的推搡和拖拽以及系統擔憂的聲音令吳瀾忽的驚醒,她剛一睜眼,就看見一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揹着光線跨進馬車,那張帶着刀疤的面孔看起來很是兇狠。他最先架住吳瀾的胳膊將她從馬車的最裏端拖了出來,接着將她推下馬車,使得她像是個待宰的牲畜般摔倒在地。
當然,擁有着此等待遇的也不止她一個。另外三個女孩也都被如此粗魯的對待,其中一個藍衣女孩甚至因爲不斷地掙扎而被那壯漢甩了一耳刮子,這才老實的一動都不敢動。
紅腫着雙眼,差點摔個狗喫屎的吳瀾迅速不着痕跡的觀察了一下四周,卻發現這裏早就不是之前的那條山間小路,而是一個擺放着水缸和新鮮白菜的空蕩院落。
現在已然是白天,這院落周圍圍着一圈灰瓦平房,其中一間的屋頂有個煙囪,正冒着裊裊炊煙。而北側是一扇落鎖的木門,院內零散的幾棵小樹間牽着一根細繩,上面掛着不少還滴着水的衣物。
不遠處約摸着有三四層的古樸閣樓上卻掛着不少輕軟的薄紗以及紅燈籠,自那樓內傳來的曖昧的嬉笑聲也能證明這裏不是個普通的地方。
——還真是妓.院啊。
等三個女孩都被拖下馬車後,吳瀾纔將視線放在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三人身上。
爲首的女子看起來不過三十幾,身着紫衣紅裙,衣鈐連同動襟皆是粉色,同時也未佩戴加髢,她那戴着幾枚金戒指的手裏拿着一隻長杆菸斗,正用一種打量貨物的眼神看着她們四人。而這女子的左右各站着一手持長棍的大漢,那個刀疤臉的漢子就在其中。
“小六,這就是你挑的貨?”
細眉長眼的女人將菸嘴遞到嘴邊,她的視線略過吳瀾,連停都沒停,最後落在了那披頭散髮的女孩身上,“你當我這兒是什麼地方?”
“哎呦金媽媽,您生個啥子氣哩!”
身穿褐色麻衣,車伕打扮的瘦小男人將馬匹牽到一旁的樹邊繫好,這才顛顛兒的繞了過來,一張黑黝黝的臉上掛着討喜的笑,他搓搓手指着另一個表情瑟縮的姑娘繼續道,“您瞧瞧您瞧瞧,這可都是水靈靈的年紀哩!”
那名爲金媽媽的女人瞥了他一眼,最後她嘖了口煙,表情略帶刻薄,“將她們嘴裏的東西弄出來讓媽媽我聽聽動靜。”
“哎好嘞好嘞!”
小六連連點頭,趕忙蹲下身將吳瀾以及其他三個女孩嘴裏的破布取出,接着他推了一下吳瀾的肩膀,朝着她擠眉弄眼道,“快跟媽媽說說你叫啥,年紀多大了!”
“······”
吳瀾瞅了他一眼,明白這人是想叫她藏着點自己的年齡,畢竟她的這張臉看起來也不像是二十多的人,可這人販子好像也不太聰明,這種事他自己胡編亂造一個不就得了?
於是她面色驚慌語帶怯懦的回道,“我、我叫芝荷,今年二十三···”
一整天都沒喝過一口水,這讓吳瀾本就不好聽的聲音更加難聽了。
那小六聞言後打了個哆嗦,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就這把破嗓子你也好意思賣給媽媽我?就算是下等妓生也當不得。”
金媽媽在聽到吳瀾的聲音之後便擰起了眉,她吐出一口菸圈而後上前一步,似乎想仔細的瞧了瞧吳瀾的臉,卻被她身上的魚腥味一頂,接着厭惡的掩起了口鼻,“小六,你這從哪兒弄回來的人!臊死人了!”
“哎呦媽媽您別生氣別生氣——”
見買主如此,小六爲了多討點錢不虧本也顧不上嚇唬吳瀾了。他嬉皮笑臉的起身湊到金媽媽身邊,卻被一旁的冷臉壯漢一把推開,只好諂媚道,“媽媽哎,這等貨色您當然看不上眼,這不是送過來給您廚房裏添個打下手的嗎?您再瞧瞧其他幾個——”
那金媽媽翻了個白眼,滿臉煩躁的繞開吳瀾詢問了其他三個女孩子的年齡和姓名,最後又捏了捏她們的胸和腰肢,點頭滿意道,“這三個姑娘倒還像模像樣,至於這個——”
她轉過身,繡着花的裙襬一旋帶來一陣香風,看向吳瀾的眼神裏充滿了嫌惡。
吳瀾也不是個傻子,自然看出這老鴇並不想將她收下。事實上她也沒有要待在這妓.院的打算,雖然妓.院裏的環境看似混亂容易出逃,但同時賣命的打手也多,一旦她逃跑失敗被抓,那麼下場可能會很慘。
不過她同時暗暗記下了這三個女孩的名字和大致的相貌,心想說不定能夠幫得上忙。
而金媽媽掩住口鼻剛想叫小六將這女子帶走,卻突然發現這女子身上穿的衣物雖髒還被勾了好幾個破口,但是那布料看着卻很是不錯。她心裏略一思量,猜測這女子的家境或許不錯,若是家人找上門來她便可以狠狠地敲上一筆。金媽媽又憶起過陣子會有從清國遠道而來的貴客,這廚房的人手還真不夠用,便大發慈悲道,“就帶她去廚房幫忙吧,給口飯喫就行。”
接着她便不再去看吳瀾,而是命那冷麪壯漢帶小六去賬房結錢,最後又叫來幾個僕從將那三個女孩帶走了。
一時間這院落裏就剩下了吳瀾和那手持木棍的刀疤臉漢子。
“······”
——···得了系統,倒黴還是我倒黴。你幫我檢測一下這裏出口的位置,另外我們現在正待在哪個地界?
計劃落空的吳瀾很是無奈,只得詢問系統另尋他法。
【系統:宿主,你現在在平安道義州,這是家名爲風雅閣的妓院。至於出口——唔,出口一共有兩個,一個是這院落的後門,也就是宿主你們進來的地方。另一個就是這妓院的正門了,但都各有四人看守。就連圍牆下好像也有人在巡邏。】
——好,我知道了。
吳瀾心道不妙,這麼看來她短時間內很難逃脫出去,但她必須儘快離開回到白毛鬼身邊,不然後續的任務會很難成功。
正巧她手腳上的繩索也被那刀疤臉鬆開,她便任由對方抓着她的胳膊,不多時便被用力的推進了院落南側的長屋裏。
再次撲倒在地的吳瀾瞅了眼自己被蹭掉一大塊油皮的手掌,那揚起的浮塵嗆得她鼻子發癢,可她還是一聲不吭的縮起了肩膀,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
“你帶她去洗洗,然後讓她跟着你去廚房幫忙。”
站在門口的刀疤臉可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他面無表情的望向屋內另一個正在洗衣服的少女,對方在他的注視下僵着脖子,見怪不怪的點點頭。
得到答覆之後,這刀疤臉虎着臉往後退了一步,在木門合上之前,他又盯着趴在地上看似狼狽的女人道,“別想着逃跑,不然有你好受的。”
接着木門一合,跪在地上的吳瀾聽見那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系統:宿主你快起來吧,那個刀疤臉走掉了!】
“你還好嗎?”
還不等吳瀾自己站起身,剛纔那洗衣服的女孩便小跑着走了過來,這女孩在衣服上蹭了蹭溼漉漉的雙手,接着滿臉擔憂的將吳瀾扶起關切道。
“咳咳、咳咳——沒、沒事,”吳瀾藉着那女孩的臂膀站起身,目光從對方那被黑色眼罩遮住的左眼略過,接着她露出一個虛弱而又感激的笑容,“謝謝你。”
“這有什麼。”
戴眼罩的女孩面露同情的搖搖頭,她看起也來不過十六七的模樣,接着她小心的扶着吳瀾走到了大通鋪的盡頭,指着那靠牆的牀鋪說道,“你以後就睡這裏吧,一會兒我給你借牀被子,不然晚上睡覺遭不住的。”
“好。”
吳瀾點點頭,顯然對這潮乎乎的牀鋪並不在意。接着她便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跟着那女孩去了澡堂子洗浴更衣,在黑夜降臨之後才勉強安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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