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scriptread2;/script云香不過一個奴婢,自然轻易不好近主子的身,于是她只得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起舞。
那水红的舞衣迎风而上,白臂招展,有些熟悉的舞姿立刻让康熙暗了暗神色,索性捏着手中那墨玉金绦珠串厌厌的看着云香。
云香离得远,看的并不分明,知觉得康熙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唇角顿时勾起一抹略显得意笑容。
静姝也坐在上首看着,等看到云香的动作,脸上不由闪過一抹诧异,但很快神色便沉了下来。
云香怎么会自己上一世编的舞?
无人能解答静姝的疑惑,但静姝本就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心中对此隐约有些猜测。
舞衣轻薄,云香几乎冻的要沒了知觉,可她甚至都不敢大点幅度的喘息,生怕口中的白气破坏了美好。
只是,她自以为的惊艳康熙的眼球的舞姿,在先一步见過静姝飞花舞的康熙面前,委实有些不够看了。
动作太僵硬,表情不够自然,皮肤白的和不似常人,就连那本该优美的动作都与自己记忆中那摄人心魄的人儿对比起来,显得粗拙不已。
食過了山珍海味,如此清粥小菜委实有些让康熙看不上眼了。
云香终于跳完了自己印象中的那支舞,她一面粗喘着,一面脸上露出了意得志满的笑。
她相信,皇上一定会被她迷住!
马佳庶妃坐在上头,看着云香這次终于沒有出了岔子,脸上也显過一丝满意。
云香的舞,连她一個女子都觉得婀娜靡丽,诱人至极,何况皇上。
马佳庶妃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腹部,娇笑着道:
“皇上,您觉得如何?這丫头妾身打一开始便盯着她练舞,她今個也争气,在這冰天雪地中起舞也沒出一点儿岔子,想来也是仰慕您的风仪……”
马佳庶妃徐徐的說着,确实笃定了云香一定能入康熙的眼。
而康熙只将手中的墨玉金绦珠串拨动,淡淡的看了马佳庶妃一眼,抿着唇不语。
钮妃咳嗽几声,也帮腔道:
“是啊皇上,今個這天气,這宫女有如此毅力起舞,想来也是心怀对您的敬仰,况且這舞姿也着实动人……”
云香虽然觉得自己冻的半边身子都僵了,可是這会儿接二连三被两位妃子举荐,整個人脸上顿时洋溢起笑容。
甚至,她大胆的瞥了静姝一眼。
方才她起舞之时便已经看到了静姝所在,倒沒想到,她爬的那么快,竟已经到了和马佳庶妃平起平坐的地步!
不過,今日過后,郭络罗氏的荣光,皇上宠冠后宫的妃子,都将是自己一個人!
云香這一眼,不无挑衅之意,可是被她挑衅之人似乎沒有发现她的威胁有多大,還在悠哉悠哉的嗑着瓜子。
静姝整個人包裹在温暖的兔毛冬装中,一左一右的炭盆为她延续着暖意,手中是茯苓悄悄弄来暖手的手炉。
从云香起舞开始,静姝整個人便像安安似的,懒懒的蜷缩在位置上,姿态慵懒间,风情万种。
就连一旁的马佳庶妃看了都忍不住低淬一声“狐媚子”,可是仍忍不住时不时看两眼。
不過這会儿马佳庶妃见到钮妃想要截胡自己,她忙笑了笑:
“钮妃姐姐真是抬举這丫头了,不過是我宫裡的一個丫头,有這几分博得皇上欢心的本事,已是她的幸事,哪裡敢当得您如此夸奖?”
云香是自己费尽心思才推出来的,马佳庶妃绝不允许這到嘴的鸭子去了别人的嘴边!
“咳咳,马佳庶妃就是太谦虚了,這丫头能博得皇上欢心,已是大有本事,你何须贬低了她?”
钮妃托着病躯,却接二连三的给马佳庶妃下套,马佳庶妃本就是人*,自然不肯轻易松口:
“钮妃娘娘,妾身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了,不過這丫头当真跳的好,皇上說呢?”
康熙低垂着眸子,听着钮妃和马佳庶妃二人的争执,见到话题终于绕回来了,声音低低却像裹了刀子似的,在這寒风凛冽的冰天雪地中,刀刀割人心:
“不過尔尔,也值得你们一個两個拿来說嘴。行了,梁九功让人随意一赏即可。宴会继续,莫要在做口舌之争。”
康熙此话一出,钮妃和马佳庶妃顿时面露愕然,可是不少嫔妃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宫女来势汹汹,敢于冰天雪地起舞,定不是個省油的灯。
钮妃病弱,马佳庶妃有孕,一個两個不需承宠,可是她们需要啊!一個月就那么三十日,今個是她,明個是你,皇上還偶有不入后宫的时候,实在是狼多肉少。
马佳庶妃捏着两寸长的指甲,表情僵硬的笑了笑:
“皇上可是方才离得远沒有看清?不若让那丫头走近些起舞?那落花舞,臣妾瞧了都极好,宫裡从未有過……”
今個是冬至,康熙虽有不耐,但也沒有呵斥马佳庶妃:
“那自然是朕见過更好的,如风烟裹挟着花雨,在云端的仙子入了凡间,那才是真正的绝世之姿,倾城一舞。”
康熙說到最后,不免想起昨日静姝那震撼心神的舞姿,忍不住夸赞起来。
可他這话一出,马佳庶妃直接折了自己那两寸的指甲,倒吸了一口凉气方稳住了姿态。
马佳庶妃僵硬笑笑:
“哦?听起来皇上似是早就已经赏過一支舞了?只是不知是那位姐妹,竟让您如此魂牵梦萦……
呀,妾身记得宫裡善舞的姐妹不多,唯有懿庶妃妾身不甚了解,难不成是懿庶妃已在皇上面前起舞過了?”
马佳庶妃這话带着试探,康熙却沒有接话,可下一刻,静姝将手中的几颗瓜子丢到案几上,淡淡道:
“是我又如何?台下之人舞姿不够灵动,僵硬笨拙着实不配入皇上的眼,竟也值得马佳庶妃费那么大的心力?”
“懿庶妃慎言!這落花舞宫中从不曾舞過,且云香着实有几分底子在,你大可不必因为与她有旧怨便如此贬低。
毕竟……你二人不但同出一族,還都曾在乾清宫伺候過皇上,总该有些香火情不是?”
马佳庶妃說完,還冲着静姝笑了笑,静姝深呼吸了两下,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海阔天空……
xx!退一步越想越气!
“马佳庶妃這话恕我不敢苟同,相较于一個汲汲营营,只知偷人心血的小人之辈,我哪怕于猫狗为伍,也不屑与之有半点牵扯。”
静姝讥讽的看了一眼已然面色苍白如纸的云香,看着她因为自己這话一出,那愈发摇摇欲坠的身子,却沒有丝毫怜惜之心。
毕竟,云香敢对她的东西伸爪子,就别怪她撕了她那张脸皮!
康熙還是第一次见到静姝的战斗力,小嘴叭叭的,几句话便把那宫女骂的狗血淋头,偏偏還不带一個脏字。
绝了!
康熙甚至觉得這样子的静姝比之前那個看起来慵懒软糯的小姑娘瞧着更具风情,一时之间唇角的笑容勾起便沒有下去過。
马佳庶妃也沒想到静姝直接来怼,她整個人都懵了,自她入宫至今,還从沒有人這般把她的脸面踩在脚下過!
“懿庶妃這话便過了吧?”
马佳庶妃语气微冷的說着,可静姝半步不让,笑容比马佳庶妃更冷:
“落花舞?敢问马佳庶妃可知這舞为何叫這名儿?你知道嗎?她知道嗎?呵!”
“听起来,懿庶妃是知道了。”
静姝懒得答话,又嗑起了瓜子。
“懿庶妃,此舞为何叫落花舞?”
马佳庶妃在静姝這裡碰了壁,钮妃终于看够了热闹,這才闲闲发问。
静姝方徐徐道:
“哪有什么落花舞,落花逐流水,不過尔尔,妾身岂会编出寓意如此——上不得台面之舞?
想来不過是有人存了攀附之心,故而以其名,抒其胸臆罢了。”
钮妃听了静姝這话,眼中突然闪過一丝激赏,但很快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那敢问懿庶妃此舞究竟叫什么?又有何寓意?”
“哼!此舞从不曾面世過,懿庶妃還是慎言的好,莫要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为自個扬名……說的好听,谁又知道你說的是对是错?”
马佳庶妃不甘示弱的讽刺道。
“马佳氏,该慎言的是你!”
康熙呵斥一声,马佳庶妃立时一個激灵,但心裡很快蔓延起委屈。
“皇上,妾身……”
静姝言笑晏晏:
“马佳庶妃好奇,我今個也有兴致为你解惑。此舞名唤飞花舞,乃是于山巅之处,览尽高峰梅花,忽有清风漫卷而作。
其形风流写意,其意自在绵长,岂是如此矫揉造作之人可以抒发出来的?至于为何我能如此清楚……”
静姝說到這裡顿了顿,随后她又笑了笑:
“大抵是因为這舞,便是我所做吧。”
静姝說完,又缩回去嗑瓜子了,那姿态之懒散,好像方才放了一個大雷的人不是她似的。
全场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你說是便是嗎?我還說這舞是我编的呢!”
马佳庶妃心绪起伏,终于绷不住了。
静姝动作微顿:
“那不然呢?我给你跳一個?這冰天雪地的,一個婢子愿意起舞我可不愿,我啊,怕人心疼呢。”
“可懿庶妃难道忘了,不久之前,你也是這样的婢子!”
马佳庶妃今日被*大发了,费尽心机想要推出的云香,皇上不买账,后面又被静姝怼了好几次,一时之间,言语愈发刻薄。
“可是我现在不是了呀,得皇上之恩幸,现在我也于马佳庶妃同座一席,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马佳庶妃被气的一個字也說不出来,康熙不禁闷笑一声:
“你個促狭的,马佳庶妃有孕在身,可经不得你這般玩笑。”
玩笑?
马佳庶妃直接懵了,她郭络罗氏何德何能?何德何能被皇上如此维护啊!
皇上将此事定义为玩笑,她又能說什么?马佳庶妃一时之间,心酸而委屈,半晌难言。
“懿庶妃不過是嘴皮子利落些,就想将這难得一见之舞据为己有嗎?我和懿庶妃同处一宫,怎的不见懿庶妃你往日练過舞?
此舞难得又无主,懿庶妃喜歡我們都理解,可是這可并非懿庶妃将其据为己有的理由,不是嗎?”
董庶妃今日大宴终于解了禁,可她的座次也已经被挪到了后半截。可這会儿见到马佳庶妃在静姝处连连碰壁,她终于沒忍住开口。
而董庶妃所說的话,也却有几分可信。
毕竟,那可是与懿庶妃同处一宫,一個屋檐下的人,又怎会不了解懿庶妃呢?
今日的宴会摆在室外,虽有冬雪可赏,但难免勾起静姝一些不好的记忆,使得静姝心绪起伏,有些暴躁。
“怎么,董庶妃难道不许我天纵奇才嗎?练舞,不過是那些以舞谋生的舞娘须精练技艺,才好吃饭。
可是我等有皇上庇佑,方得在宫中无忧无虑,自在生活,不为一粥一饭所困,妾身身沐圣恩,感激不尽。”
静姝终于舍得挪窝,起身给康熙行了一個礼。
康熙被静姝不着痕迹的吹捧了一下,好心情的点了点头:
“懿庶妃此言甚得朕心,你们都是朕的女人,有朕在,自无须如舞娘那般折腾自己。”
静姝和康熙這一番话,将不少妃嫔說的有些懵,她们都带着家族的使命入宫而来,口中說着皇恩浩荡,可少有真正放在心裡的。
康熙听了静姝這话,也是心怀激荡,忍不住不停的看着静姝。
静姝可不知道她随意怼董庶妃的话,正正好搔到了康熙的痒处。但董庶妃這会儿仍死咬着静姝不放:
“所以,懿庶妃仍不能起舞了?”
静姝這会儿终于将桌子上的瓜子磕完,听到董庶妃那么說,她笑了笑:
“跳舞而已,自是可以,只是我为什么要为着董庶妃三言两语便起舞?”
“那,懿庶妃如何愿意?”
见到静姝再三推拒,董庶妃深觉前面只是静姝故意掩人耳目,为了唬人罢了。
“我這一舞,怎么也得值千金吧?董庶妃的私房想来不够,那我要董庶妃再加上往后每年年例的三分之二做补,不過分吧?”
“你!如此沉湎金银财物,当真是庸俗至极!”
天气寒冷,静姝缩着不想动:
“董庶妃冰清玉洁,我等俗人不敢相较,反正我這一舞,便值這個价!”
马佳庶妃对着董庶妃使了一個眼色,董庶妃咬碎了一口银牙:
“好!我给!只愿這舞真如懿庶妃所說,乃懿庶妃亲自所作,否则,欺君之罪,你可受不起!”
静姝随意点了点头:
“有董庶妃這话,我也可以再努力一下。皇上,請容妾身更衣。”
“這外头天气寒冷,你……”
静姝眸子低垂,声音甜软:
“那妾身快一点呀。”
康熙终于不在阻拦:
“好,朕准了。”
等静姝走后,康熙吩咐梁九功:
“你郭主子怕冷,去,将四周也用帐子围起来。”
康熙這话一出,空气中都弥漫其酸味,钮妃也闷闷道:
“皇上,如今大寒,此处妾身特意让能工巧匠雕琢了冰雕花草,以供大家欣赏,若是都围起来,還看個什么劲儿?”
“你的心思想来细腻,這些朕都知道,這帐子不過懿庶妃一舞的功夫,待懿庶妃舞毕,让人卸去便是了。”
钮妃哪裡管别人赏不赏,见着康熙知道了自己的用心,便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您說的是,妾身听您的。”
康熙一下令,四周很快也围上了厚厚的帐子(是透气的),又烧足了炭火,静姝裹着斗篷进来后,发现裡面竟有几分温暖如春的感觉。
而這裡能为自己考虑的人,便只有一個了。
静姝冲着康熙甜甜一笑:
“妾身多谢皇上体贴!”
“你便,随意一舞吧。”
反正也胜過那個叫云香的宫女多矣,只是,云香這個名字怎么有些熟悉?
而随着宴间温度的升高,一直退在一旁的云香终于活了過来,伴随着暖和過来的身体,是她一片冰冷的心。
云香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她這会儿已经有些头脑发晕,但是她還是拼命了睁着眼睛,去看那一身红衣的女子。
她倒要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不如她了!
静姝解了斗篷交给了茯苓,双臂舒展,明明只是一個随意的伸展,但却让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种属于花朵绽放,柔柔招展的感觉。
伸展,折腰,旋身,腾挪,一個接一個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石榴红的舞衣在空中飞扬,明亮的灯笼映亮了被银丝勾勒過的花瓣,漫卷漫舒,当真如康熙口中的风烟裹着花瓣,云端仙子来到了凡间。
起初,马佳庶妃還有些讥讽的笑着等看静姝的笑话,但随着静姝一個接一個动作下来,她脸色已经彻底铁青起来。
见過了原作,方知赝品的可笑。
她算是明白了皇上口中那句“不過尔尔”了。
可不就是不過尔尔,如此绝美之舞,被云香矫揉造作出一個了然无味,過目即忘的寻常之舞……简直可笑!
马佳庶妃這会儿已经忘记了自己先前是如何拼命向康熙卖安利的事儿了,她冷冷的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云香。
她马佳氏,从来沒有被人蒙蔽,丢人丢到了整個后宫的时候!
云香原本有些意识混沌,可是突然一股子寒意顺着脊骨直接冲到了天灵盖,让她重又清醒起来。
也让她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差劲!
她以为凭着自己苦练,一定可以還原当初她曾偷看到的那一幕。
可她万万沒有想到,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天生便是隔着鸿沟天堑!
静姝带着淡笑,在空中旋身,柔韧的细腰在空中弯曲成了一個不可思议的弧度。
石榴红的长袖抛洒出去,随后便有片片花瓣随着劲风飘落,舞衣上绣制花瓣也簌簌飘飞,一时之间,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康熙忍不住又一次目光追随着静姝而去,即使昨日已经看過,可是今日重温便又觉得更添了几分韵味。
要看着舞曲已经近了尾声,康熙正要靠回去,去不想,下一秒静姝那纤细欲折的腰像是蕴了不知多大的气力,将整個人绷成了一张弓。
随后,足尖轻点,跃入空中,以一种难以言說,飘渺若仙之态,在空中滑過。
她所過之处,花瓣飞扬,只留一阵香风。
在康熙的视角,竟是静姝以腾空之姿,将自己化身一阵席卷花瓣的轻风,飞遍漫天落花。
飞花舞,果真名副其实!
康熙率先站起来,击掌大笑:
“懿贵人,原来所說的下半阙竟如此之绝,你竟也舍得瞒着朕!”
静姝敛袖一礼,粉颊含笑:
“這不是昨日條件不允许嘛,妾身岂是有意欺瞒皇上?說起来,妾身還要感谢董庶妃……”
董庶妃脸色一时变的苍白起来。
“促狭!”
康熙笑骂一句,而后大手一挥:
“梁九功,将懿贵人的位置挪到朕身边来。”
懿贵人!
一时之间,所有人脸色都出奇的难看。
她们万万沒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思,谋划了那么久的冬至宴,這裡面最大的赢家,竟然是最后才来的懿庶妃,不,她现在是贵人。
她是本朝,第一位以恩宠先行册封的妃嫔。
众人脸色难看也只是一瞬,不多时,便有人开始挨個给静姝道喜:
“請懿贵人安!”
“懿贵人冬至大吉呀!”
“懿贵人……”
等到冬至宴散,静姝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瘪了瘪嘴。
她合理怀疑皇上是意图报复自己瞒下了飞花舞的下半阙,所以才特特封了自己贵人。
只是,這样的报复她希望多一点呀!
静姝抱着安安,忍不住低笑出声。
冬至是大节,康熙除了皇后处谁都不能去,只是如今中宫无主,康熙只得回了乾清宫。
次日,刚用過了早膳,梁九功便带着小太监来送赏了:
“懿贵人,皇上让奴才给您送黄金两千两来啦!为了方便您花用,奴才给您换成了碎银和银票!”
宫裡流通的黄金到底少,所要静姝自個去换,少不得要被刮去不少油水,梁九功這事儿办的着实妥当。
静姝听了梁九功這话,眼睛蹭的一下亮了,但還是有些奇怪:
“敢问梁总管,這黄金千两何来?”
梁九功腰弯了弯:
“懿贵人忘了?您昨個和董庶妃說了,您一舞值千金,皇上特命奴才为您补上!”
静姝顿时眉眼弯弯:
“那請梁总管替我谢過皇上!”
静姝說完,便从银票中捏了几张塞给了梁九功:
“昨日皇上封我为贵人,今日与些喜钱给梁总管,一同沾沾喜气啊!”
梁九功本来不想收,但静姝這么一說,他也乐呵呵的收下了,末了又道:
“皇上昨個在乾清宫還提過贵人,今夜许是又要翻贵人的牌子了,贵人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谢梁总管提点!”
“奴才告退。”
静姝让茯苓出去送過了梁九功后,然后欢天喜地的让茯苓将自己的银钱匣子抱過来。
不,现在匣子已经装不下啦,要用箱子装了。
静姝早期身上的几百两银子经過這些日子的花用,只剩下一百多两,用两個明*钱袋装着的,一個是五百两的碎银子,一個是一袋子金叶子,静姝估算了一下,也值個一千两白银。
而重头戏,便是今天這两千两黄金!
這可是足足两万两白银!
一夜暴富,莫過于此!
静姝一面算着银子,一面乐的和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似的,将自個的金银数了整整三遍,這才意犹未尽的让茯苓将其锁进箱子裡。
“对了,茯苓,還有大半月就发下個月的月例了吧?”
茯苓将沉重的箱子依着静姝的意思塞进了床下,直起腰算了算:
“每月十五日发月例,今個二十二,還有二十四日呢主子。”
“還有這么久啊……”
静姝满脸失望,茯苓有些奇怪:
“主子是缺什么了嗎?可要奴婢拿银子换?”
“内务府這些日子還算殷勤,并不缺什么。只是,一想到要等二十四日才能领董庶妃的月例,我就觉得有些亏了。要是冬至在十五之前就好了!”
茯苓:“……”
“主子,這常在年例也不過五十两……”
您真的很不必惦记着董庶妃那点子月例了!
“哼!那也是我自個赚来的,也不知董庶妃的私房有多少,她又能活多久,要是等她西去都還不上我的千两黄金可如何是好?還是皇上大方!”
“您這性子,要是皇上知道,可如何是好?”
這宫裡的娘娘,都恨不得将自己活成個餐风饮露的小仙女,自家主子明明生了一张如仙如妖的好容貌,却生性喜歡黄白之物……
“皇上知道又如何?天底下谁不爱银子?沒有银子,寸步难行,說看不起银子的,我倒要看看真沒了银子,一個個可能活的潇洒?”
静姝一面說着,一面看了一眼东配殿:
“說我庸俗,我也多么希望董庶妃是一個不落俗套的人。”
“懿贵人庸俗你也庸俗不成?只管给我留两盆君子兰,剩下的给她送去!我倒要看看,皇上要是知道她是這么個性子,可会依旧宠她?”
董庶妃呵斥了清霜一声,清霜咬着唇,欲言又止:
“主子,懿贵人到现在也未曾来讨要,指不定您服個软,懿贵人便不计较此事了。”
“此事绝无可能!”
董庶妃冷笑一声,便去闷头打理自己的花草了,又過了一会儿,董庶妃抬头问道:
“马佳庶妃今日可有话带来?”
董庶妃暗含期盼,清霜有些不忍,但仍摇了摇头:
“许是今日雪大,所以马佳庶妃不得闲吧。”
雪大了才得闲呢,否则下這么大的雪,马佳庶妃一個怀了身子的人能去哪儿?
董庶妃抿了抿唇:
“殿内有些冷了,再添些炭吧。”
清霜沒动,低声道:
“主子,咱们炭例快不够了,您還与懿贵人做赌,要给她三分之二的年例……”
年例可不止包括每月的月例啊。
“哼,不過是些许寒气罢了!”
董庶妃赌气說着,清霜小声问道:
“那主子,這私房银子還送嗎?”
“送!否则岂不是让她平白看轻了我?!”
清霜心裡叹了一口气,知道董庶妃是钻了牛角尖,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
只是,清霜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在将董庶妃的私房送過去的时候,从裡面摸一张百两的银票出来。
静姝也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上门讨要,董庶妃就让人自觉自发的将私房送上来了,她随意一翻:
“哎呀,董庶妃還是很富裕嘛!”
清霜送来的,足足有五千三百两银子!
只不過,如果按照董庶妃如今的常在份例,年例只有50两来算,剩下的银子,需要她還一百四十多年了。
再算上其他炭火布料,给她也按和年例齐平,那也要七十多年。
嗯……董庶妃可以活七十年嗎?
静姝懒得考虑這久远的問題,不過這五千多两的私房,也是飞来之喜了!
更别說前头康熙還自觉补了两千两黄金了!
看来自己這一支飞花舞,還是蛮赚银子的啊!
静姝不禁想着自己记忆中那么多的舞……漂亮的杏眸不禁闪過亮光。
突然开始更期待皇上的到来了,茯苓看着主子拿着董庶妃送来的私房银子发起了呆,但還不忘将银钱匣子抓的紧紧的模样,不禁嘀咕:
“主子是這么個性子,要是将来的小主子也這样可如何是好?”
“嗯?茯苓,你在說什么?”
“呃,沒什么,主子一会儿午膳想吃什么,奴婢让人去安排。”
“今日发财了,让膳房紧着好的送過来!”
“是!”
御膳房作为康熙的风向标,今日的午膳沒用静姝花一两银子,便已经拿出来了许多平时吃不到的大菜,让静姝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
等用過了午膳,外头的雪正好晴了,静姝便带着茯苓一同出去散步消食。
宫中的甬道一直有人清扫,至多只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
静姝怀裡抱着热乎乎的玉兔逐月素缎手炉,一身雪青团花旗装,披着一件银灰色的狐皮斗篷,慢悠悠的在雪地走着。
听說钮妃冬至宴上准备的冰雕得了皇上的夸赞,随后便重赏了雕刻的工匠,還命其在冬日之时,必要保证御花园花团锦簇。
而静姝今個便是为了去看這冰做的花团锦簇。
从延禧宫至御花园,是要经過钟粹宫的,静姝刚扶着茯苓的手,从承乾宫门后路過,只见那宫门紧闭,门脸虽然分外整洁,但是总是少了些生气。
许是因为佟妃病重,宫人们连大声說话都不敢,使得整個承乾宫好像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暮气沉沉,毫无生气。
静姝正要扶着茯苓的手离开,便发现有一個眼熟的宫女正低眉顺眼的被带进了承乾宫。
“茯苓,你看,那個可是咱们走前新来的乌雅宫女?”
静姝与茯苓要离开,乾清宫自然要提拔人来补了两人的差,不過静姝茶水房的差事本就是阿玛三官保塞了不少银子才得来的,可以想见這是一個何等便宜的差事。
故而,静姝一走自然有的是人盯着,只是那人实在有些迫不及待,当日竟然在静姝還沒有离开便冒失的闯入了静姝的房间。
茯苓瞧了瞧,点头道:
“是她,她那天告罪的快,主子沒有仔细瞧见她的容貌,可是奴婢瞧的清清楚楚。
只是,乾清宫茶水房的差事不好嗎?她怎么跑到承乾宫来了?”
静姝只是觉得那人有些眼熟,這才多问了一句,可是人家干什么的着实和她沒有什么关系。
“走吧,那是人家的事,与我們无关。”
乌雅氏……
静姝咀嚼了一下這個姓氏,总觉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但是又沒有什么太大的印象。
想不通的事,静姝从来不会为难自己,這便继续慢吞吞的朝御花园走去。
承乾宫之后,钟粹宫之前,有一個可入御花园的门,也是距离延禧宫最近的门。
只是,静姝還沒有走到那扇门前,便听到钟粹宫传来一阵吵嚷之声。
静姝远远看去,只见一個人影正跪在钟粹宫的大门前,不住磕着头,静姝定睛一看:
“是云香啊。”
“主子,是她。”
云香這会儿无暇顾及其他,正不住的在冰冷的青砖路上磕头,一身薄薄的宫女衣裳使得云香的身子颤抖的不成样子:
“马佳庶妃,马佳庶妃,您就留下奴婢吧!管事嬷嬷說了,奴婢要是再被退回去,只能去浣衣局了!”
浣衣局都是些犯了大错的宫人,绝无在翻身的可能,只能等到二十五放出宫了。
可是那地方劳作辛苦,大多入了那裡的宫女還沒能出宫便形容枯槁,出去也无法嫁人,只能最终心死留在宫中,了却残生。
“我倒是觉得那浣衣局极配你,多浆洗些衣裳,也能好好刷洗下你那肮脏的心肠!”
“马佳庶妃,马佳庶妃,不能啊,不能啊!奴婢,奴婢可以在您院裡放一個粗使宫女,奴婢什么都能的!只求您不要把奴婢送回去啊!”
马佳庶妃满脸鄙夷:
“我平生最恨旁人欺骗我,要不是有宫规在,你這條贱命我都要一并收了,你還有脸求我收留?滚吧!
懿贵人,看戏看的差不多了,我听說這位這可是你正儿八经上了族谱的亲姐姐,你不带回去?”
云香听到马佳庶妃的话,浑身一僵,回身看去。
只见静姝远远立着,一身银灰和雪青的搭配,使得她的气质愈发高贵出尘。
她就那么远远的看着,明明看不清表情,可是云香已经感受到一种油然而生的羞耻感。
静姝听到马佳庶妃的话,挑了挑眉,扶着茯苓缓缓走近:
“马佳庶妃年岁轻轻,眼神就已经不好了嗎?呀,我忘了,马佳庶妃前头已经错把赝品当做宝一次了呢。
這一次,马佳庶妃你不妨瞧瞧她,再瞧瞧我,你看我們可相像?亲姐妹?呵!”
马佳庶妃今日倒沒有那么容易被激怒,她眯了眯自己的狐狸眼,看着静姝忽而一笑:
“任你說破了天,這云香也是你的姐姐,族谱上板上钉钉的!云香,你不是不想去浣衣局嗎?還不好好巴着懿贵人?”
可云香哪敢?
“你且看她敢不敢吧。”
静姝轻嗤一声,便转身离去,带着茯苓在御花园流连与那满地冰清玉洁的花团锦簇,直到手炉都凉下来,這才恋恋不舍的准备回宫了。
云香也确确实实是被马佳庶妃赶出了钟粹宫,可是她也不敢回内务府,更不敢去找静姝。
所以,她只能抱着自己缩在承乾宫后门的墙根,却不想,正是在此,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既然是你乌雅家要搭上来,娘娘方才瞧過你,我瞧着還算满意,那你便回乾清宫安安分分的等着,用你的时候,娘娘自会调你回来。”
“是,奴婢记下了。”
云香也认得這個宫女,她表示乌雅一族特意送到御前的姑娘,走的是和郭络罗·静姝一样的路子。
不過,如今看来也是個不安分的,竟然早早搭上了佟妃的线!
不過,乌雅氏一族巴巴把她送到御前,应当是族中受宠的姑娘吧。
那么,自己的危机可解了。
乌雅·若兰看着佟妃的宫女转身回去,不由松了一口气,刚一转身,便见一個黑影闪過,下一刻她被人抵在墙上:
“若兰宫女,你方才和那宫女的密谋我可都听到了……”
若兰心尖一颤,但等她仔细看過云香后,立刻便认出了云香,心却突然放下了:
“原来是云香宫女,有话好好說,你我都一样,不若你我……”
若兰的声音压的低低的,被风吹散。
傍晚,康熙终于赶在晚间的雪落前到了西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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