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夏夜的风吹拂過花坛裡的树丛,沙沙的,携着隐隐的桂花香,从花间吹到树梢,再从树梢吹到阳台,吹到两個微醺的男孩之间,稍稍吹散了他们脸颊上的热意。
“今年中秋学校发月饼了嗎?”原望主动打破了沉默。
“啊,今年沒有。”岑理愣了一下才反应過来,“学校只给新生发了,扣死了。”
說起這個,岑理话匣子又打开了。“我大一刚进去的时候也是這样,大概是看我們军训回不去可怜吧,学校给我們发了月饼。我那时候還以为学校這么大方,每個学生都有呢,后来大二了才知道只有新生才有。”
“那也不错了。一個年级有好几千人呢。”
“說的也是。”岑理点点头,“而且那时候每個人都发了一小袋,裡面有好几個。”
岑理刚进大学的时候,中秋那天晚上沒有安排军训,只有一场在操场上的晚会。下午的军训后,岑理拿出手机看高铁票,打算着要不要逃了晚上的晚会。想是趁机回趟家還是和家裡人打個视频时,忽然收到了原望的消息。
世界上最好的弟弟:[定位
世界上最好的弟弟:猜猜我們在哪?
岑理动作一顿。
刚结束军训,一大片迷彩服从他身边掠過,嬉笑着赶着去食堂吃饭。他停在原地几秒,周围的喧嚣在哪一瞬间忽然从他耳边消失。
岑理一边重新抬起脚步往前走着,一边迅速打了個视频电话過去。
原望很快接起。
岑理最开始只能看到下巴,而后很快看到了原望的脸,在阳光下微微泛红的、喘着气的脸。
“你不会是自己从家裡跑過来的嗎?”岑理玩笑道。
“沒有。是叔叔带我开车来的。”原望调整了一下呼吸,步伐慢下来。
“我爸也来了?难得啊,他這么想我嗎?”岑理這么說着,忽然看了眼屏幕裡的自己。一周的军训让他黑了不止一個度,和原望白皙的脸对比起来好像是两個世界的人。
一定是光线問題。岑理坚定地想,怎么会黑了這么多,明明每天都在涂防晒霜的。
他本来连防晒都懒得涂,但是在听說有学长因此晒伤后他還是毅然决然地买了防晒。
“叔叔当然也想你。”原望弯起了眼角,“叔叔說他在车裡等我們,等会儿带你去吃一顿好的。”
“這么好?”岑理笑起来,“那我可得多吃点,最近太累了,我饭量都大了点。”
“哥,我看到你了。”原望忽然道,然后翻转了一下摄像头,于是岑理在屏幕中看到了一個身穿迷彩服、举着手机傻笑着的黑皮男性。
岑理快速放下手机,果然在宿舍楼下看到了正在向他招手的原望,在一众被晒黑的迷彩服中他白得都快反光了。
岑理小跑過去。
高一的原望已经是個半大少年了。尽管眉眼仍稍显青涩,身段已经有了少年人的雏形,挺拔颀长。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脸上带笑,画面好看得像是身处青春电影。
周围频频有人回头看他。而原望只是边笑着边朝他一步步走来。
“哥,你黑了好多。”原望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认真评价道。
“有嗎?沒有吧?”
原望便撸起他的袖子把他的手臂跟自己的放在一起比较。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本来岑理真沒觉得自己黑了那么多的,跟原望比起来才发现他们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個白巧克力,一個黑巧克力。
“黑点怎么了?”岑理恶狠狠地收回手,把袖子撸下去,“黑点才有男子气概!”
“好吧。”原望歪了歪头,“那我們现在去吃饭吧。”
“等会儿,我先去换件衣服!”岑理想了想,又道:“你要在宿舍楼下等会儿吧,就不用跟我一起爬楼梯了,怪累的。反正只是换一套衣服,很快的!”
岑理果然很快就下来了。他换了一件黑t恤,手裡拿着一個袋子。
岑理边跟着原望往外走边打开手裡的袋子给他看,裡面是几個小巧的广式月饼。
“学校发的。”岑理从裡面选了一個递给原望,“感觉是在收买我們。”
原望接過月饼,小小的,還沒自己掌心三分之一大,是豆沙味的。
原望很快拆开,味道意外地不错。
见到岑丰后,岑丰也对他的肤色调侃了一番。岑理不开心地朝他扔了一個月饼過去。那天晚上他吃了一顿大餐,本想拉着原望出去玩一会儿,又被岑丰赶回学校看晚会了。
原望在晚会开始一会儿后溜进迷彩服堆裡。所幸夜色昏暗,晚会的纪律性也不高,他沒有被阻止。遗憾的是,他迷失在迷彩服裡,分辨不出哪個是岑理。
无奈之下,他只好向岑理发消息求救。岑理让他站到路灯下等待救援,于是他乖乖站在那裡等着岑理来找他,被刻意放轻脚步的岑理从背后抱個正着。
岑理抱完還拍了拍他的背,一问才知道他把草屑沾到自己身上了。
“你在草地打滚嗎?”原望略显惊讶地道。
岑理哼哼了一声,挑了個远离人群的地方坐下,一把把原望按倒在操场,“现在是你在打滚了。”
他们闹作一团,又在晚会结束后挥手道别。
“路上小心。”岑理說,语气难掩不舍。
那是他们第一次這么长時間沒见面。
那天晚上岑理难得地有些失眠。還好沒读外地的大学,他想。就算读了這么近的大学了都不能每天回家,不能每天都见到家裡人。要是读了那么远的大学他不得每天郁郁寡欢了?
岑理从回忆裡醒来,原望還在边喝桂花酒边望着天空发呆。
“你還记得我大一军训的时候嗎,就爸爸带你来找我的那次?”岑理忽然道。
“记得。”原望点了点头,“那时候你像個黑炭。”
“哪有這么夸张?”岑理不乐意了,“军训晒黑一点也是很正常的吧?”
原望笑起来,“哪是一点啊?”他忽然直起身子,从口袋裡拿出手机,边手指翻飞地寻找着边道:“你等着,我记得叔叔当时還拍了照片的,我找找……”
“他怎么還偷偷拍照?”岑理很震惊,“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
原望很快找到了那张照片。
屏幕上岑理和原望正在等红灯。岑理被直面而来的夕阳晒得微微眯起眼睛,而原望正低头看着手机。
再次直面当时的照片,岑理怎么看都觉得自己那时候像辛苦劳作一天的农民伯伯,黢黑朴素憨厚。
“這裡怎么有只猫啊?”岑理忽然道。
“哪裡?”
岑理伸手過去,作势要指给他看,实际上他虚晃一枪,手指直直地冲着刪除键去。
原望眼疾手快地收起手机,“哥,你想干嘛?”
岑理遗憾地收回手,“你就不能保存一些我的帅照嗎?”
“有的。”原望又低头翻看起手机,找出一张图给他看,還特意离他远了一点,生怕他伸手過来删掉。
屏幕上是岑理小时候嗷嗷大哭的照片。
“你怎么连這种照片都有?”岑理扶额倒在秋千上,秋千又轻微摇晃起来。“我爸给你看的?”
原望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下去。
“他为什么老是喜歡拍别人出糗的样子?”岑理一边說着,一边也拿出手机翻找起来。“不像我,每次都只拍大家都好看的时候。”
說着,岑理把手机拿给原望看,屏幕上是他们小时候去游乐园的时候拍的,原望坐在旋转木马上,手裡拿着一個气球,对着镜头笑得腼腆。
“看我把你拍得多可爱啊。”岑理放大了图片,“瞧這小酒窝,啧。”
原望“哦”了一声,又翻找出另一张图片给岑理看。是岑理小时候去乡下被村裡的大鹅咬屁股的照片。那是個冬天,岑理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被追得跌倒在地,然后被乘胜追击的大鹅咬住了屁股。
小岑理表情惊慌,挥着小手,无助地看向镜头。
“你不给我看我都要忘了!”岑理气道,“我都這么惨了他竟然還在那裡拍照!”
原望有点想笑又有点担心。“那沒人来帮你嗎?”
“那倒是有的。我爷爷奶奶姑姑都来了。”岑理道,“只有他,先拿出他新换的手机给我拍了照。我当时都气死了,一天都沒理他。”
原望完全可以想象岑理当时的表情,委屈巴巴的,又怒气冲冲。他收起手机,沒忍住抿唇笑起来。
“不要看那些照片了!”岑理根本不知道他爸竟然偷偷给原望传了這么多自己出糗的照片,他拿過原望的手机,手指一滑直接进入拍照模式,“你应该多看看现在帅气的我!”
他揽住原望,按下快门。
照片裡岑理果然很帅气,原望却是一脸猝不及防的茫然,有点呆呆的。岑理动作太快了,他根本沒反应過来。
“照片不错。”岑理看起来倒是很满意,“传我一份。”
“不传。”原望收起手机,冷酷拒绝,“你拍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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