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香鸡翅(上)
当裡脊肉与牙齿碰撞时,最外层焦脆的外壳陡然破裂,从中流出来的是柔软的裡脊的肉汁,那被封锁在其中的风味不断在口腔中蔓延。
糖与醋比例的精心搭配,与完美的火候的掌握,使得肉汁有一种绝妙的酸甜味,這样的酱汁,如果单吃的话,即使是坂田银时也会稍嫌甜腻,但与裡脊肉交织在一起的话,则有着无与伦比的相性。
在其中蕴含的蒜末与胡椒粉的气息虽然微弱,但仍然让人可以敏锐地感觉到,因为正是它们让糖醋裡脊的香气变得如此浓郁而具有层次感。稍微的辛辣不仅沒有破坏其中的平衡,反而洗涤去了裡脊的腥味,更增添了肉的口感。
這样的酸甜口味,无疑是极合坂田银时的胃口的,不得不承认,与這份糖醋裡脊相比,宇治银时盖饭确实相形见绌了些。
而且不仅如此,再加上米饭的话,這份料理则又抵达了一個新的高度。
糖醋裡脊香甜的香气包裹在每一粒米饭上,看似松软的米饭吃进嘴裡时却還如同负隅顽抗的攘夷志士一样有着一点点韧性,在咀嚼的时候,水分就伴着米饭的清香一同溢了出来,与在口中流淌的肉汁厮混成一团,瞬间爆出至高的美味!
一直飘散着的醇甜香味,色彩鲜艳的米饭、配菜以及糖醋裡脊,還有筷子碰触在瓷盘上的清脆作响,以及腹腔中奔腾而生的食欲,让坂田银时片刻也停不下来地扫荡着眼前的美食。
那摆在盘子的角落裡,水煮之后又简单地用盐调味的白菜也有着与众不同的清甜味,那就像喧哗浮世中的一方净土,让坂田银时的口舌可以短暂地安歇,从而又踏上新的征途。
“若是老师能吃到這碗饭就好了。”坂田银时這般想着,但只是脑海中微微一动,连半点波澜都未兴起。
“招待不周,找您八十元,欢迎下次再来!”幸平纯为一旁的顾客找好钱后,转過身来,正好看见坂田银时的侧脸。
他的头顶上是店裡有些古意的木质吊灯,暖黄的灯光托着他弯弯的银色丝,与他坐着的橡木椅子上的米灰色坐垫相得益彰。
盘子裡的料理已经吃得干干净净,但筷子還拿在手上,修长的手指就這样托着脑袋,眼睛眯成一條细线,从缝隙中透出的光向着桌子上的木纹绵延散开去,腿也蜷缩成一個舒适的角度。
“真像只猫啊。”幸平纯忍不住這样想。
但他很快又坐直了身体,依旧是那可恶的腔调,刚刚那如画般的景色也在瞬间幻灭,“嗯,真是舒服啊,這感觉就像是冬天憋了一晚上的尿,早上起来放完水接着睡一样……”
“……”她的刀呢?刀呢!
“对了,我還要一份巧克力巴菲,打包带走。”
“你這样早晚会得糖尿病的我告诉你!”幸平纯如同坂田银时之前看過的医生一样說出了同样的话,但脚步却是走向了后厨。
“嘛,我已经决定吃喜歡的东西,過短命的人生了,所以就不劳费心啦。”坂田银时笑盈盈地說着,“麻烦快一点哦!”
任谁来看,都看不出来這個抠着脚丫子看着jump沒有甜食就活不下去的颓废大叔,過去曾是在攘夷战争中创造无数奇迹,令人闻风丧胆的「白夜叉」吧。
不過,他也沒想让谁看出来就是了。他现在,只是名为坂田银时的普通人。
杀戮并不能停止仇恨,活着的人,只有继续向前看,继续自己的生活。
已经不想活在過去,为了過往而失却现在了。更不想,让别人像自己一样痛苦。
所以,就這样吧。
“好了,這是您的巧克力巴菲。”幸平纯很快端着黑巧克力与淡奶油制成的甜品走了出来,“麻烦结一下账。”
“结账啊……”坂田银时掏出钱包一翻,额间不由得冒出些冷汗,刚刚买過少年jump的他,现在钱包裡空空荡荡,只剩下两枚十元的硬币。
“盛惠164o日元。”這样的价钱在日本也就寻常家庭餐厅的价位,自然算不上昂贵,“請问您是選擇现金還是刷卡?”
“呃,這個……”他继续低着头假装查找着。
察觉出坂田银时的慌张神色,幸平纯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你该不会又打算吃白食吧?”
坂田银时一下变得很心虚,“什么叫吃白食,我那叫赊账,赊账懂嗎?”
“那你什么时候来還過钱啊?好像从来沒有過吧?”幸平纯指着他钱包裡的银/行卡,“如果說沒有现金的话,看看银/行卡裡有多少钱怎么样?”
“不行啊!那是我留下来交房租的!如果這個月的房租再交不上,我的肾或者命根子会被卖掉抵账的啊!登势婆婆可不是說着玩的啊!”
“那你沒钱還来吃什么饭啊!临走前還敢要一份巧克力巴菲!而且卖掉就卖掉吧,反正也从来沒用過!”
“什么叫从来沒有用過!你可以拿来用来做爆炒腰花呀!”坂田银时为自己的肾找了一個很好的归宿,“而且這么一点钱而已嘛!那么着急干嘛啊小丫头!难道是在给自己凑嫁妆嗎!”
“而且我不是把這本看完的少年jump送给你作为抵押了嗎!這可是我赖以生存的传家宝诶!這样都不行嗎!”
幸平纯沒好气地翻了個白眼,指着那边書架上的一摞漫画杂志:“能行才有鬼了咧!你家传家宝這么多嗎!你看看,自从我爷爷那开始,你就用少年jump在抵债了吧!”
她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坂田银时,“這么大的年纪了,還在看少年jump,哼……”
“诶!”坂田银时顿时瞪大了眼睛,“男人至死都是少年,這一点你难道不能明白嗎?”
幸平纯一句话简简单单地噎了回去:“对不起,不能明白呢。”
结果呢,虽然在吐槽大战上侥幸获胜,幸平纯今天的要账计划却是毫无疑问地宣告失败了,她咬了咬笔尖,在坂田银时的名字下边又添上几個数字。
“這几個家伙,究竟什么时候能把账给填上啊……”
而拿着巧克力巴菲走在街上的坂田银时,则细心品味着舌尖上那微苦中衬托着香甜的梦幻般的味道。
過去的老店长,店裡是沒有菜单的這种东西的,只是按照客人的要求,随手用店裡的料理做着不同的美味料理。
因此当他看见菜单上甜点裡的巧克力巴菲时,便忍不住点了一份。
“果然是女孩子嗎?甜品做得真是好吃。”
杯子裡的巧克力巴菲還剩下大半,趁着沒融化之前,他得好好品味一番才行啊。
正這样想着的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能注意到从路边的店裡一头撞上来的戴眼镜的服务生。
“哐当——”
背负着巨额债款才买来的巧克力巴菲,毫无征兆地在地上碎成了一团。
“……”坂田银时直盯盯地看着地上那滩逐渐融化的美味,思考着要不要无视旁边人的目光趴下去舔干净,心痛之余,那懒散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
“危危危危危险!!!”撞倒他的服务生,也就是志村新八脑海中的警铃大声作响,眼前的男人,分明地冒出了骇人的杀气。
“对……对不起!”他连忙大声道歉着,這本来也不是他的错,是因为旁边人身豹子头的异人故意绊倒他才会這样。
“你究竟是什么人!都已经颁布禁刀令了,为什么還敢携带着木刀!”在坂田银时的眼神注视到志村新八身上之前,那两只豹人大嚷着将仇恨拉了過去。
“真够吵的……你们现在是在情期嗎?”坂田银时拔出了腰间的木刀。
那一天,是志村新八第一次遇见坂田银时。
或许是個契机,又或许是叩响了命运的扳机,就像臭味相投的野猫聚集起来了一样,从新八开始,坂田银时遇上了一大堆形形色/色又可爱万分的人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无法再孤身一人了。
放弃了杀戮的他,手中的洞爷湖,只为了守护而存在。
斩断名为仇恨的桎梏,从過去的束缚中摆脱,被称作同伴的人们,又赋予了他再次前进的力量。
数不清的人在陪着你呢。
已经。
不会再孤独了吧,银时。
浓浓的血腥味染遍了整间屋子,殷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跌落,在烛火的映照下,在地板上晕成朵朵刺目鲜红的彼岸花。
“你们……過来啊……”
他的声音嘶哑着,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微笑,手中的刀摇摇晃晃地指向眼前逡巡不前的敌人。
那些武士们反而往后退了两步,他们面带畏惧地看着眼前的這只病虎,就是這個看上去病恹恹的男人,刚刚如魔神般手起刀落,送出了十余张三途川的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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