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116〗
老人的興致很高，似乎想將那些曾逝去的歲月全在眼前的這一瞬間全部追趕回來。
“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啊。”沈奶奶握住顧喻深的手，眼睛是看向沈亦的。“就是希望能看着你們兩個好好的長大，像個小豬羔子似的，快樂的長大。”
沈亦挑挑眉，順着沈奶奶的話接道，“emm～那唐女士可有的愁了。”
唐笑鶴白了沈亦一眼，但隨後，飯桌上的大家卻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在歡聲與笑語間，他們度過了很好的一夜。
——
很久之前沈家夫婦就打算着帶老人去做全身體檢，清晨起來的時候看日頭不錯，便定了今天。
一羣人忙忙活活的，沈亦捧着個保溫瓶，高聲詢問着，“真的不要我去嗎？”
“有我和小顧在呢，哪用的上那麼多人。”唐笑鶴提好了鞋子，跺了兩下腳，“你就負責把湯送去醫院，別錯過了喫飯的點兒。”
“我知道了。”沈亦點點頭，看向一旁的顧喻深，“檢查完了給我發個消息。”
對方點點頭，“路上小心。”
“你也是。”
隨着一聲門響，屋子又重新歸於寂靜。
沈亦將保溫瓶放在一旁，換了一身正式的衣服，對着鏡子看了兩三遍，才放心的出了門。
在醫院門外買了果籃，趁着上樓的空當將一會兒要說的話在肚子裏翻來覆去的過了兩遍。
看着禁閉的房門，沈亦長嘆了口氣，禮貌的敲了三下，卻沒聽見裏面傳來聲音。
正當他準備再敲三下的時候，門從裏面打開了。
“阿……叔叔好。”
顧庭恩一身筆挺的西裝，身上還帶着幾絲冷氣，一看就剛到沒多長時間。
那些沈亦曾在電梯裏曾反覆默唸演習過的話，此刻都和沈亦的靈魂一起飄向了外太空。
顧庭恩點了點頭，將門又開的大了些，“進來吧。”
沈亦看着背影都透着冷漠的顧庭恩，默默的嚥了下口水。
“是一一來了嗎？”蕭珊坐起身子，努力的向前伸了伸。
“嗯。”顧庭恩應了一聲，將人又塞回到被子裏，“別亂動。”
提着果籃和保溫瓶的沈亦只能侷促的站在牀尾，看着兩人的溫馨互動。
“一一，坐這裏來。”蕭珊拍了拍空出來的牀面，招呼道。
“沒事沒事，我站着就行。”沈亦晃了晃手中的保溫桶。“謝謝阿姨。”
顧庭恩看了他一眼，起身將櫃子上的東西整理了一下，空出了一塊地方。
“把東西給我吧。”他接過沈亦手中的保溫瓶，“你坐在這。”
沈亦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顧庭恩將濃湯倒進碗裏，湯汁的鮮美一下子溢滿了整個屋子。
顧庭恩倒了兩碗，一碗遞給了自己的妻子，一碗……
“喝吧。”顧庭恩遞給了沈亦。
屁股剛沾到凳子的沈亦又站了起來，微彎着腰，雙手接過了顧庭恩遞來的湯，“謝謝叔叔。”
“嗯。”
顧庭恩繞到了另一端去坐，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了個平板，從沈亦的角度看過去，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洋文。
估計是在處理工作。
沈亦一邊喝着湯，一邊偷偷的打量着病房裏的另兩個人。
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的多。
之前打好的算盤此刻都變成了一場空。
他只說了想和蕭珊談一談，是因爲無論是在從前，還是在事情發生以後，蕭珊對比起顧庭恩來說，態度一直都要柔軟的多。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確實藏了些私心。
但他看着顧庭恩，看着他身上熨燙得體的西裝，又想到了剛見面時，對方身上傳來的那一絲寒意。
沈亦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顧庭恩也是臨時得到的消息。
而之所以出現在這裏……
沈亦看着男人冷峻的面容，心裏大概有了些底。
雖然事情從最初發展到現在，顧庭恩一直都是說一不二的態度，但仔細想想，他其實也沒有將兩個人的活路堵的太死。
不然顧喻深也不能在那夜去找他放煙花。
顧庭恩對他和顧喻深之間的來往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因爲他的情緒是複雜的。
他確實接受不了他的兒子是同性戀，也確實接受不了顧喻深的交往對象會是沈亦，也的確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與顧喻深出現了巨大分歧。
他確實是抱着兩個人必須分手的態度。
但他也比誰都更想要一個好的解決方式，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畢竟顧喻深姓顧，是他的親兒子。
他總不能和自己的兒子有一輩子的隔閡。
顧喻深與沈亦的戀愛在他的眼中，不過是兩個人的一時興起。
別說顧喻深這個沒談過戀愛的，沈亦如今還不到20。
兩個人知道個屁的愛。
病房裏很靜，沈亦在腦子裏將這些東西理出了個線。蕭珊仍舊專心的在喝湯，顧庭恩不知道想些，俊朗的眉頭皺成了個川字。
沈亦小口喝着湯，心裏又把一會兒要說的話儘量潤色的更溫柔些。
湯無論怎麼拖。也都是會被喝完的。
沈亦起身接過蕭珊的碗，將兩個碗都放在櫃子上。
顧庭恩聽見了動靜，快速的在平板上打了幾個字，然後熄了屏。
肉眼可見的坐的更直了。
沈亦緊張的漲紅了臉。
“放輕鬆一些。”蕭珊先開口，打破了病房裏緊張的氛圍，她溫柔的看向沈亦，“讓你顧叔叔給你削個蘋果喫？”
沈亦急忙擺了擺手，“不用不用。”
蕭珊溫柔的笑了笑。
“抱歉啊阿姨，您生病了，我這麼晚纔來看您。”沈亦站起了身，攥緊了衣角，“您生病，也是因爲我……對不起。”
蕭珊笑着擺擺手，“別瞎想，人哪還有不生病的，不怪你。”
沈亦看着她，幾不可察的搖了搖頭，低聲說的還是：“對不起。”
這句道歉很早就該說了。
蕭珊搖了搖頭。
“您現在還生着病，本來有什麼事情，都應該以後再說的。”沈亦看着蕭珊，“但……”
“是我讓小鶴遞消息給你的，你不要總把事情攬在自己身上。”蕭珊頓了頓，“而且我已經好全了，你顧叔叔事兒多而已。”
沈亦看着沉默不發的男人，不敢點頭。
“你應該也知道，我家的這兩個男人……”蕭珊似乎是很愁的模樣，“……的臭脾氣。事情早解決早好吧。”
沈亦點點頭。
“我聽說，叔叔的意思是，準備讓顧喻深出國。”沈亦看向顧庭恩，留意着他的表情變化。
顧庭恩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差了起來，“……嗯。”
“那顧喻深知道這件事嗎？”
顧庭恩沒說話，冷哼了一聲。
蕭珊衝他偷偷的點了點頭。
顧喻深知道。
而且看顧庭恩這樣，兩個人應該不歡而散好多次了。琇書蛧
“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了嗎？”沈亦看向蕭珊和顧庭恩，“顧喻深他在國內還有學業和事業……”
顧庭恩看着沈亦，不發一言。
沈亦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着，“顧喻深他在國內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如果僅僅只是因爲我們的關係，就讓他失去了他自己打拼得到的生活，這太不公平了。”
“那什麼是公平？”顧庭恩反問他，“順着他的心意來就是公平嗎？”
顧庭恩似乎是想起了他與顧喻深爭論的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不耐煩的扯開了領帶，繼續說着，“我們打拼了大半輩子，就是爲了給他更好的生活。結果呢，他放着輕鬆的路不走，拒絕了家裏安排的結婚對象。事業上沒有起色，他甚至……”
儘管顧庭恩沒將話說完，但屋子裏每個人都知道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麼。
沈亦只能握緊了拳頭，儘量壓抑胸口的酸澀，繼續說着：“可顧喻深已經很努力了，他無論是學業上還是事業上都已經做出很出色的成績了。”
“出色？”
顧庭恩冷笑了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哪裏出色呢？”
沈亦也被問的啞口無言。
如果換作是別人對沈亦說，顧喻深是個不出色的人。沈亦都能一拳敲醒對方的腦袋，問一句你腦子沒事吧。
但如果是顧庭恩這麼說的話。
沈亦確實也沒有什麼反駁的話。
畢竟如果顧喻深真的聽從了顧庭恩的安排，快不快樂另說，但取得的成就確實要遠超現在。
顧家的助力對於顧喻深來說，的確是錦上添花。
還是金子做的花。
顧庭恩久久沒有等來沈亦的迴應，看着沈亦慘白的臉，想說的話也都咽回了肚子裏。
他可以對顧喻深又打又罵，但他對沈亦不會。
因爲顧喻深會嗆回來，會大膽的對他說不，會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想法。
但沈亦不會，他會體貼的察覺到他變化的情緒，他會在交流中將所有的問題歸結到自己身上。
他會藏一肚子的心事。
顧庭恩看着沈亦慘白的臉，默默的住了嘴。
蕭珊看看沈亦，又看看顧庭恩。無奈的嘆了口氣。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瀰漫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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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於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牀上，怔怔望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牀。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捨。”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閒坐在病牀前，翹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裏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餵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裏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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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爲什麼？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麼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着。”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喫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麼！”
張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鉛盒打開，裏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隻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裏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鬆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裏。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牀上，渾身皆是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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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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