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120〗
他像是被人抽乾了力氣，剛靠近人就半搭在對方的身上，眼冒綠光的盯着鍋裏隨着沸水上下翻飛的水餃。
顧喻深將右手的勺子換到左邊，方便沈亦靠的更舒服一點。
“剛戀愛的時候多好啊，那個時候你對我千依百順的，乖的像是小綿羊一樣。”沈亦的聲音裏有感慨也有愁緒，肚子也適時的咕咕叫了起來。“不像是現在，想喫口熱乎的都得被你壓榨着幹活。”
顧喻深充耳不聞，專注的翻弄着鍋裏的水餃，任由沈亦繼續描述他的白日夢。
“當初我跟你的時候，我還是個清白的黃花……少男，我以爲我熬過了我的苦日子，可誰能想到，如今我連溫飽都困難。”他假惺惺的摸了摸乾澀的眼角，繼續演道，“世間男子多薄倖。”琇書蛧
顧喻深輕輕的聳了聳肩，靠在他肩膀的黃花菜就站直了身子。他拿過一旁剛剛刷好的盤子，將白滾滾的水餃盛了進去。
“這麼可憐啊。”顧喻深解下腰間的圍巾，掛在牆壁上，熟練的將沈亦困在懷裏，皮笑肉不笑的問道，“溫飽都困難？”
沈亦心虛的吞了吞口水。
顧喻深盯着沈亦，企圖盯出面前人的羞恥心，但盯着盯着，視線就不由自主的換了地方。
此刻他眸光深邃的盯着一處，沉默不語。
沈亦被盯得有些發毛，心裏默唸了兩遍大丈夫能屈能伸，準備爲自己的嘴欠求饒兩句，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的脣就落了下來。
他驚得盤子差點掉了。
他一邊艱難的舉着盤子，護着那一個個還在冒着熱氣的水餃；一邊仰着頭，承受着男人略顯急促的吻。
顧喻深本是一時興起，但在吻上他的那一刻，心中的愛意卻像是汛期時的江潮，翻滾的快要溢出來一樣。
催促着他越吻越深。
“顧……唔，顧喻深。”沈亦趁着換氣的空隙推搡着顧喻深的胸膛，“餃……餃子。”
被打斷的某人皺了下眉頭，將礙事的餃子放在一旁，盤子只搭了半個邊，搖搖欲墜的像是隨時要掉下來。
沈亦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扶，雙手就被人抓住舉過頭頂，對方圈着他的腰，又一言不發的吻了上來。
“顧……”
求饒的話被吞在兩個人交纏的脣齒間。
沈亦端坐在桌子旁，夾起一個涼透了的餃子沾了沾醋碟，有兩滴濃郁的醬汁掛在脣上，被咬破的傷口隱隱作痛。
“狗男人！”沈亦憤憤的咀嚼着餃子，只可惜此刻一口吞下的不是顧喻深。
被點名的男人裹着浴巾，從樓上慢悠悠的走下來，拉開沈亦身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沈亦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着不間斷的將一個個餃子塞到嘴裏，直到腮幫子鼓起來，口裏再沒一點間隙，他才停了下來。
顧喻深皺着眉，給他倒了一杯水，“慢點喫，又沒人和你搶。”
“唔。”沈亦擺了擺手，推開顧喻深遞來的杯子，一邊咀嚼着一邊口齒不清的說着：“我都次……次嘍。嗝，我……嗝，餓死你這個老王八蛋！”
顧喻深替他順了順後背，沒同他爭辯。
沈亦挺着圓滾滾的肚子癱倒在椅子上，顧喻深往沈亦的杯子裏添了一些熱水，用手背試了試，覺得溫度正好才又推回到沈亦的面前。
對方衝着他笑了笑，聲音極小的哼起了歌。
他沒忍住，揉了揉沈亦的頭。後者受用的眯起了眼睛，舒服的都快睡着了。
“一會兒繞着沙發走兩圈，消消食。覺得差不多了就去洗澡，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睡。”顧喻深抽出餐桌上的紙巾，擦了擦沈亦的嘴，抹了半天才發現那是細小的傷口。
他突然想到這傷口還是他咬的，一抹暗紅悄悄的爬上了他的耳根。
沈亦可沒從他這個俊臉上看出他心裏的這些小九九。他狠狠的拍開顧喻深的手，“幹嘛！咬破了還不夠！你還補刀是吧。”
“疼嗎？”
“疼不疼的你讓我咬回去不就知道了？”沈亦傲嬌的呲了呲他的小白牙，做了一個兇狠的要咬人的表情。
顧喻深俯身，薄脣貼着沈亦的傷口，鼻尖擦着沈亦的鼻尖。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近到能從對方的眼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是我不好。”
他聽見對方這樣說。
沈亦一點無理取鬧的心思都沒有了。
他只能略顯狼狽的用那隻空了的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以免顧喻深聽到自己心中小鹿打鼓的聲音。
“你今天晚上。”沈亦頓了頓，微微撇開了頭，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你很不對勁。”
顧喻深輕笑，放開了沈亦，擡眼就看見了在晚風吹拂下上下翻動的窗簾。
和藏在窗簾後的夜色。
城市的燈光繪出一條永不熄滅的銀河，點綴着夜色。
在這樣歲月靜好的時刻，極容易讓人產生一種滿足感與安定感，比如此刻，一向不愛胡思亂想的顧喻深也不由自主的開始幻想，等到他和沈亦兩個人老了以後，並肩看夜色的時候，是不是也有今晚這麼圓的月亮。
沈亦透過他的背影，也看見了掛在天邊的那一輪圓月。
“今晚月色真好。”沈亦嘆了一口氣，故作老成的說道。
顧喻深的視線又一次落回到他身上。
沈亦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去洗漱吧，很晚了。”顧喻深起身，將碗碟都摞成一起，轉身進了廚房。
沈亦看着顧喻深離開的背影，又自顧自的開始哼那首剛剛沒唱完的歌。
顧喻深進房間的時候，沈亦已經洗漱好躺在牀上玩手機了。
聽見了聲音的沈亦轉過頭看他。
“把牛奶喝了。”顧喻深將杯子放在牀頭櫃上，轉身向浴室走去。
一邊走一邊解襯衫的扣子。
沈亦關掉了讓他鬧心了半個小時的開心消消樂，不情不願的爬起來喝牛奶。
“咋還揹着兄弟脫衣裳呢？”沈亦一時興起，舉着個杯子，眯着個眼睛，像個小痞子一樣,直勾勾的盯着顧喻深換衣服。“來，給兄弟也看看。”
顧喻深解釦子的手一頓。
他半側過身，面色冷淡的看向沈亦。
他仔細的想了想，最近他確實給了沈亦太多的體貼與包容，導致這個人此刻皮的有些忘我。
被盯着的沈亦抿着脣眨了眨眼睛，姍姍來遲的求生欲催促着他將杯子裏的牛奶一飲而盡，奶漬在他的脣邊留下了淡淡的痕跡。
顧喻深皺了皺眉，點了點自己的嘴，然後轉身進了浴室。
想着顧喻深不在，沈亦便也少了那些講究，用手背隨意的抹了抹，然後又開始開心消消樂打發接下來的時間。
顧喻深出來的時候，沈亦已經困得不行了。手無意識的在已經熄滅了的屏幕上劃來劃去。
他走到牀邊，剛準備將沈亦手上的手機抽走，就看見那方方正正的物件衝着沈亦的臉砸了下去。
他一個手滑，沒接住。
沈亦的瞌睡蟲被砸跑了一小半，但也只是一小半，他的清醒只夠將頸側的手機遞給顧喻深，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句，“幫我充個電。”
顧喻深將落地燈光調到最低，手機連接上充電器，然後放在沈亦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接着將沈亦裸露在外的手臂塞回到被子裏，替他細心的掖了掖被角。
“睡吧，晚安。”
沈亦一定困到眼睛都睜不開了，閉着眼睛在被面上摸索着，顧喻深將手遞了過去。
“你也睡……”沈亦儘量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拉了拉顧喻深的衣袖。
顧喻深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沈亦像只貓一樣，在被子裏拱來拱去，最後在顧喻深的懷裏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顧喻深的手搭在沈亦腰間的被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着。
“晚安。”
說完沈亦就奔赴了他愉快的美夢。
接下來的幾天，顧喻深忙着回覆郵件、忙着看文獻、忙着學習。
沈亦則無所事事的在房間裏吃了睡、睡了醒，大概是日子太無聊，或者是心疼顧喻深，他主動將家務攬了過來。
兩個人過出了已經相愛相伴多年的模樣。
這樣的平靜在簡子澄返校那天畫上了一個句點。
在微信視頻通話提示音第三次響起的時候，沈亦煩躁的嘆了口氣，手從被子裏伸了出來。
對方網絡狀態不好，微信剛接通，連畫面都還沒出來，就聽見對方熱情的打着招呼：“沈亦！早上好啊。”
沈亦擺着張臭臉，咬牙切齒的回道：“好個屁。”
“嘖，大早上的戾氣就這麼重。”對方的臉突然又貼近屏幕，生生大了一圈。“你這是……在顧喻深家裏呢？”
“嗯。”
“行吧，跟你家老顧申請一下，回寢室住兩天。”
“我不。”沈亦靠着牀頭櫃，揉了揉自己炸掉的頭髮。“我可不想和你單獨呼吸同一個寢室的空氣。”
“你又不是吸我呼出來的氣，屁事這麼多。”還沒等對方懟回來，他忙說道，“我可沒有和你商量，我不能一個人住寢室。”
“……爲什麼？”
簡子澄停頓了幾秒，似乎他自己也沒想好是什麼理由，最後只能實話實說道：“因爲我會無聊死。”
“那多個我是能給你的人生多來什麼樂趣呢？”
對方認真的想了一會兒，“大概是我閒的沒事的時候，可以和你吵吵架，看你氣的上躥下跳的還挺有趣的。”
“你……”
“得，先不聊了，我剛打到的車。”簡子澄應該是把手機放到了口袋裏，屏幕變得黑漆漆的，"說好了啊，熄燈之前我要在寢室裏看見你。掛了。
“誰跟你說……”
“嘟。”
沈亦覺得自己要氣死了。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瀰漫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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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於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牀上，怔怔望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牀。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捨。”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閒坐在病牀前，翹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裏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餵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裏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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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爲什麼？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麼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着。”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喫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麼！”
張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鉛盒打開，裏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隻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裏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鬆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裏。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牀上，渾身皆是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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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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