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123〗
沈亦的腦子昏昏沉沉的，下牀洗了個漱，喝了兩口李翊君投喂的牛奶，就又精神不濟的爬回到了牀上。
“沈亦。”李翊君敲了敲沈亦的牀杆，聲音很輕。
沈亦半坐起身，靠着牆壁，“怎麼了？”
“把這個感冒沖劑喝了，喝完以後再睡。”李翊君將杯子遞給沈亦。“有點燙，吹一吹再喝。”
沈亦接過杯子，看着裏面的褐色液體，有些抗拒。
但這是別人的好意，沈亦皺皺眉，一口灌了下去。
秦淮和李翊君推門進來，臉上還掛着沒擦乾淨的水珠。
“我倆出門買飯，你們要喫點什麼嗎？”
已經閉上眼睛的某人舉起了他的手，用盡全身的力氣高呼道：“麻辣香鍋！”
“哦，水煮白粥是吧。”秦淮轉而又看向李翊君。“你呢小白？”
“我也喝粥吧。”
“行。等着吧。”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套好了衣服褲子，準備出門了。
“我不喝白粥。”倔強的沈亦又一次高舉了他的手，“我要喫麻辣香……”
“嘭。”
沈亦沒說完的話被關門的一聲巨響打斷。
他氣的直接坐了起來。
因爲知道喫這件事對於沈亦來說有多重要，因此李翊君眨了眨眼睛，然後隨便找了個理由溜出了寢室。
沈亦重重地躺到回牀上。
Yu：早安。/玫瑰
沈亦總算找到了一個發泄的出口。
Yi：早不安。/枯萎的玫瑰
Yu：怎麼了？
Yi：簡子澄虐待我！他不給我喫飯。
沈亦還沒有長篇大論控訴簡子澄的惡性，顧喻深就一個微信電話打過來，打斷了他的文字輸出。
“爲什麼他不給你喫飯？”
“是這樣的。”沈亦吸了吸鼻子，“我說我要喫麻辣香鍋，他非要我喫什麼白米粥，破粥沒滋沒味有什麼好……”
“你聲音不對勁。”顧喻深打斷了他，沉默了兩秒。“你是不是感冒了。”
“這不是感冒。”沈亦昂起了他的頭，“這是男人清晨剛醒的性感。”
“有沒有發燒？”
“我都說了……”
“有吃藥嗎？”
“……”
所以有人關心他想說什麼嗎？
顧喻深那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應該是在換衣服。
“其實你不必來的。”沈亦又吸了吸鼻子，“我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昨夜吹了風，一點點的不舒服而已。”
“我一會兒就到。”顧喻深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乖，睡一覺醒來就看見我了。”
那些拒絕的話在嘴邊繞了一下，但最後卻也只剩下一個“好。”
沈亦先掛斷了電話。
寂靜與脆弱都會讓人的情緒變得格外敏感。
那些一直壓抑的情緒像是晚間漲潮的江水，一波一波的浪翻的人有些招架不住。
他真的很需要顧喻深。
李翊君將喜好的水果放到沈亦的桌子上，看見他沒睡，輕聲問道。“不困嗎？要不要先喫點水果墊一墊肚子。”
“我沒事。”沈亦對着他笑了笑，“你們也不用忙了，顧喻深說他一會會過來，我大概今晚會出去住。”
“那也好。在他家裏也會更方便一點。”
沈亦點點頭。
簡子澄是在回寢室的路上碰見顧喻深的。
“哥。”簡子澄與秦淮兩個人快走了幾步，與顧喻深並排走。
“你們好。”
“是來接沈亦的？他身體有點不大舒服。。”秦淮問。
“嗯。”他微微低下頭，就看見兩個人手上拎着的餐盒。“麻煩你們照顧他了。”
“不麻煩不麻煩，就帶個飯的事兒。”簡子澄把給沈亦買的那份遞給顧喻深，“裏面是粥還有小菜，沒給他買太油膩的。你在樓下等一會兒，我倆上樓叫他下來。”
顧喻深點點頭，停在了門前。“謝謝。”
“客氣。”簡子澄擺擺手。
“我們回來啦！”兩個人將喫的放在正中央的大桌上，“你家老顧在樓下等着呢，起牀收拾收拾吧。”
沈亦慢吞吞的換了件衣服，並且在李翊君的關心的注視下套了一件外套。
“好好休息。”秦淮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回來一起開黑。”
“好說。”沈亦也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等我回來再檢查看看你的技術是不是一如既往的菜。”
秦淮聞言變了臉色，伸長了手臂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不客氣的說道：“滾。”
沈亦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沈亦下樓幾乎用跑的。
“顧喻深！”沈亦快步向着那個男人奔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背上的書包摘下，丟進顧喻深的懷裏。“給我拿着。”
顧喻深一手接過書包，一手去探沈亦的腦門。
幸好，沒有發燒。
“真沒啥事。”兩人並肩向顧喻深的車走去。“我就是有一丟丟的不舒服，早上還喝了一杯白白衝的藥，現在感覺精力充沛的能上山打個虎。”
“你？”顧喻深上下打量着他，“離你近一點的老虎都得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傳染。”
沈亦氣極反笑的看着他。“你是不想活了是嗎？”
顧喻深又迴歸到沉默是金的狀態。
因爲粥一直被顧喻深籠在衣服裏，所以上了車還是溫熱的，他將喫的遞給沈亦，示意對方全部喫掉。
“我可不喫。”沈亦撇撇嘴，倒回到座位上，“本來嘴裏就沒有味道，再喫這些東西簡直就是酷刑。”
“你如果生病還被我打一頓，那更是酷刑。”
“……”沈亦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默默的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沒有勺子，沈亦只能吸溜吸溜的喝粥。白色的米粥中點綴着一些新鮮的稀碎蔬菜，看得人食指大動。
但這個人不包括沈亦。
他皺着眉頭咕嘟咕嘟的灌下去，像是在喝什麼毒藥。
一碗熱粥下肚，他整個人都覺得熱乎了起來，感冒藥帶來的昏昏欲睡感無形的將他包裹起來，他頭一歪，躺在座椅上打瞌睡。
顧喻深將車載音樂的聲音調小了一些，給沈亦創造更舒適的睡眠環境。
就在這樣的一路沉默中，兩個人共同回了家。
應該是坐着睡的姿勢不舒服，沈亦的眉頭皺得緊緊的，顧喻深將他的椅背慢慢放平，又將車裏常備的小毯子給沈亦蓋上。
從前他皺眉的時候，沈亦總喜歡點他的眉心，顧喻深也有模有樣的點了點他的。
某人不滿的嘟囔了兩聲，顧喻深猜應該是在罵他。
沈亦是被噩夢嚇醒的。
“顧喻深！”
“我在。”顧喻深握住了他的手，“怎麼了？”
沈亦只是看着他，沒有說話，顯然還是沒有從噩夢中回過神來。
顧喻深也很耐心，握緊了他的手，給足了對方反應的時間。
“沒事了。”沈亦用力的閉上眼又睜開，看着外面正明亮的天色，聲音沙啞。“握睡多久了？”
“兩個多小時。”顧喻深抽出紙巾，擦了擦沈亦額頭上的薄汗。“不着急回家，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再睡一會兒。”
“不用了，回家睡牀更舒服。”沈亦將毯子簡單的疊了疊，丟到後座。“帶我回家吧。”
“好。”
進了屋子，兩個人就奔向了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
沈亦將自己以一個完美拋物線的弧度丟到沙發上，顧喻深則衝進了廚房。
顧大廚應該又要費心琢磨怎麼食療了，沈亦心想。
他不抱任何期待的進入了夢鄉。
也許是因爲這個消極的睡眠態度，沈亦又把早上的噩夢又做了一遍。
他自作多情且自作聰明的同顧喻深分手。
夢裏的顧喻深面無表情，冷漠的問他：“沈亦，你確定嗎？”
確定，他確定個屁。
但夢裏的他死鴨子嘴硬，“當然，我早就厭煩你這個老王八蛋了，我要找個比你年輕漂亮一百倍一萬倍的。”
“分手！今天必須得分。”
顧喻深抿着脣，沒有迴應，但表情卻是不屑的。
明顯是不相信的模樣。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昂貴的西裝外套，貴氣的比那些小說電視劇裏的都誇張。他俯視着沈亦，面上無悲無喜，說出的話卻像是一把剛剛被反覆打磨過的利刃，“求之不得。”
轉身的動作乾脆又利落，無情極了。
“顧喻深！”
沈亦又一次被嚇醒，眼淚在眼眶裏瘋狂打轉。
被點到姓名的顧先生將滾燙的湯碗放到桌子上，急急忙忙的走了過來。
“怎麼了？”顧喻深隨意的摸了摸耳垂，緩和着指尖被燙到的刺痛感，然後雙手將沈亦抱緊懷裏。“又做噩夢了？”
沈亦埋在他的懷裏，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夢見了什麼？”
沈亦在他的懷裏搖着頭，將那些落下的眼淚蹭了他一身。
顧喻深也不強迫他，他揉着少年柔軟的頭髮，抱着他的力氣更緊了一些。
沈亦平復了一會兒心情，被噩夢嚇哭還得要人抱要人哄這件事對於作爲成年男性的他來說還是比較羞恥。
他拍了拍顧喻深的後背，示意對方放開他。
對方還是滿眼關切的看着他。
沈亦思考了半天，斟酌着開了口。“我夢見……夢見你變成了一個怪獸，青面獠牙的，特別可怕，張着個血盆大口說要喫小孩。”
他有模有樣的搖了搖頭：“特別可怕。”
顧喻深還沒來得及收回的那隻手捏住了沈亦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重複着沈亦的話，“青面獠牙？嗯？特別可怕。”
“喫小孩是吧。”
沈亦向身後退去。
顧喻深勾住他的衣領，阻擋他後退的意圖。
“我們來算算總賬。”
半個小時後，經歷了一番毒打的沈亦蔫蔫兒的。
顧喻深將溫度剛好的湯遞到他的手中，“喝吧，對嗓子好。”
沈亦看着糖水裏的微褐色的梨肉，不自覺的皺起了眉。
速戰速決，沈亦心一橫，咕嘟咕嘟的一下子全部喝光了。
黎湯齁到感覺他的嗓子被完全糊住了。
“怎麼樣？”顧喻深看着他，眼底藏着隱隱的期待。
沈亦點點頭，不願太打擊對方的自信心。
“有從前的味道。”
難喝的一如既往，初心不改。
顧喻深沒聽出這些彎彎繞繞的，他十分受用的端着碗進了廚房，準備給沈亦再來一碗。
沈亦嘆了口氣，心裏默默祈禱希望他的嗓子能挺過今晚。
藍星，夏國。
腫瘤科病房，瀰漫着醫院獨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單人間，設施俱全，溫馨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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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對於孑然一身的路遙來講，卻是無人問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撐到現在，但也只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此刻，路遙躺在病牀上，怔怔望着牀頭櫃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盡全力卻無法讓身體離開病牀。劇痛和衰弱，讓這原本無比簡單的事情成了奢望。
這時，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表哥~你真是狼狽呢。連喝口水都得指望別人施捨。”
一位英俊的年輕男子悠閒坐在病牀前，翹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縫。
“你求求我，我給你喝口水如何？”
路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自從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幫親戚的嘴臉已經見多了，不差這一個。
男子起身，將水杯拿在手裏遞過來，“表哥別生氣，我開玩笑的，你對我這麼好，餵你口水還是能辦到的。”
說完話，他將水杯裏的水，緩緩倒在路遙蒼白消瘦的臉上。
被嗆到，路遙無力的咳嗽幾聲，好在少量的水流過嗓子，讓他有了幾絲說話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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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爲什麼？我從未得罪過你。你去星盟國留學，還是我資助的！”
張鑫將水杯放下，不緊不慢的說：“誰讓你這麼古板呢，只是運點感冒藥罷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計的攔着。”
路遙臉上閃過一絲瞭然之色，道：“張鑫你這垃圾，狗改不了喫屎。將感冒藥運到國外提煉毒品……咳咳……”
張鑫理了下領帶，笑道：“你別血口噴人啊，我可是國際知名企業家。這次回國，‘省招商引資局’還打電話歡迎我呢~”
路遙嘆了口氣，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安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但張鑫卻不想讓眼前飽受病痛折磨、即將離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說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實呢，我這次回國主要就是見你一面，告訴你一聲——你的癌，是我弄出來的~”
路遙陡然掙開眼，“你說什麼！”
張鑫笑眯眯的掏出個鉛盒打開，裏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飾物，僅有巴掌大小，中間是隻眼睛似的圖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這是我親手送你的，貨真價實的古董。我在裏面摻了點放射性物質，長期接觸就會變成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路遙馬上認出來，這是自己很喜歡的一件古物，天天擺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把玩，沒想到卻是要人命的東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別激動~表哥，我西裝很貴的。”張鑫輕鬆拿掉路遙的手，小心的捏起鉛盒，將放射性飾物塞進他懷裏。
“我趕飛機，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這個當做紀念吧，有機會再去你的墳頭蹦迪~”
說完話，張鑫從容起身離開。臨走前，還回頭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時的神態動作居然有些嬌媚。
保鏢很有眼力勁，趕緊打開病房門。同時用無線耳麥聯絡同事，提前發動汽車。
路遙只能無力的癱在牀上，渾身皆是鑽心剜骨般的劇痛，還有無窮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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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劇痛漸漸消失，只剩麻木，路遙隱約聽到過世的雙親在喊他。
就在路遙的身體越來越飄，即將失去意識時，胸口突然陣陣發燙，將他驚醒。
從懷中摸出那三角形飾物，發現這玩意變得滾燙無比，還在緩緩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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