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簽了這份休書
盛珺薇正悠閒地品着茶,聞言輕輕放下茶盞,漫不經心地擡眸:“公子,有何貴幹?”
“悅兒回京後便一直昏迷不醒……”
裴煜的目光緊隨着話語,細緻入微地捕捉着盛珺薇臉上的每一絲變化,無論是微妙的心虛還是不易察覺的緊張,都企圖在他的注視下無所遁形。
她輕輕吐出一個“哦”字,語氣平淡得彷彿談論的是天氣一般:“不過是常有的事罷了。”
“正常?”
裴煜的聲音中夾雜着明顯的詫異,眉宇間皺起了一抹不解。
盛珺薇維持着那份波瀾不驚,緩緩道來:“不僅是她,就連你的摯友範公子,想必也在承受着相似的煎熬。不過,相較於韓姑娘,他的情況稍顯樂觀。畢竟,他們二人都受到了陰氣的侵蝕,而作爲凡胎肉體,無法承受其後果,實屬自然法則的範疇。”
“輕微者,或許只需數月便能逐漸恢復;嚴重時,則可能遭遇血光之災,難以預料。”
她的話語中帶着幾分淡然,彷彿在述說着一件與己無關的尋常事。
裴煜的眼眸猛地睜大,滿是不可置信:“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盛珺薇的臉上掠過一抹疑惑,似乎對裴煜的反應感到不解:“我身爲修道之人,雖然不專門從事捉鬼之事,但這些基本的常識怎會不知?你這是在懷疑我的專業素養嗎?”
裴煜的怒意漸濃:“既然你早就知曉,爲何不早早告知?又怎忍心看着他們一步步陷入困境!”
一旁的柔兒聽見此言,心中燃起了一把怒火。
儘管她對事情的全貌並不清楚,但從盛珺薇的話中隱約感覺到,韓姑娘的不幸並非小姐所爲,而姑爺竟因未事先提醒而苛責小姐,這讓她如何能忍?
“公子,這事怎能怪罪到小姐頭上?小姐又沒有讓他們遭受不幸!”
柔兒忍不住出聲反駁。
裴煜平時對待下人還算寬厚,很少遷怒於人,但此時被盛珺薇的丫鬟正面頂撞,一時之間怒氣上涌,不假思索地呵斥道:“主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餘地!”
盛珺薇的臉色瞬間變得冷峻,毫不客氣地反擊:“裴公子若想在我臨風閣擺出主子的架子,恐怕要失望了。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親信,不同於杜府的家僕,你無權在這裏教訓他們。”
她的話語中沒有半點退讓,直截了當地劃清了界限。
裴煜一時語塞,作爲宰相府的貴公子,他的人生道路幾乎是一路坦途,即便在京城中有幾個不對付的家族,彼此間的較量也多是暗流涌動,從未有人如此直接地質疑他的地位和權利。
此刻,被當面指出不夠資格,這讓他顏面盡失,理智在憤怒中逐漸模糊:“好吧,說我沒資格教訓她,那韓悅兒的事情我總能發表意見吧?你明明知道她被陰氣纏身,爲何還能做到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難道,你還在因爲她搶了你的風頭而耿耿於懷?”
裴煜暗自揣測,盛珺薇即便再倔強,也不會當衆承認那些小肚雞腸的想法。
即便心中有所不滿,表面上也定會矢口否認。
只要她一否認,自己就有了請她出手相助的藉口。
然而,盛珺薇的回答卻出乎意料地直接:“沒錯,我就是在記仇。”
裴煜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滿臉的震驚,顯然沒有料到她會如此坦誠。
盛珺薇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很驚訝我如此坦率嗎?”
“我雖修行之人,雖不完全遵循佛門的教條,但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我並不樂於說謊。尤其是對於韓悅兒,她還不配讓我爲她編織謊言。”
“當面搶了我的功勞,就如同在我頭頂上拉屎一樣侮辱。我已經被人欺凌至此,憑什麼還要我去提醒她即將到來的災難?”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不是嗎?”
“再說了,她身邊不是還有平龍山的大弟子嗎?”
她的笑容美麗卻帶着刺:“如果她不是急於擔心我會搶功,以至於連夜啓程,而是等到顧未逸完全康復後再回京,顧未逸必定能及時發現她的異常。”
“但她生怕功勞被我奪走,硬是把受傷的顧未逸留在了身後,這完全是咎由自取。”
裴煜再次陷入了沉默,找不到反駁的話語。
怒氣漸漸平息,理智告訴他,今天想要輕易說服盛珺薇幫助韓悅兒驅除陰氣,已是不可能的任務。
他不得不放低姿態:“珺薇,我知道悅兒得罪了你,看在我的薄面上,能不能幫她這一次?”
盛珺薇嘴角掛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我在你那裏,還有什麼面子可談?”
裴煜無言以對。
盛珺薇又補了一句:“說實話,在我眼中,你可能還不如臨風閣的一草一木來得重要。”
她本想說,甚至比不上管家和文姑姑,但考慮到不想牽連無辜,臨時改了口。
裴煜被氣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他深知盛珺薇言語犀利,只是許久未嘗其鋒芒,今日一遇,發現自己依舊難以招架。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住怒火和無奈,問道:“怎麼樣你才願意幫悅兒驅除陰氣?”
盛珺薇似乎早已料到他會如此提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稍等片刻。”
她吩咐柔兒取來紙筆,隨即揮毫潑墨,寥寥幾筆,紙上留下了幾行清晰的字跡。
待墨跡乾透,她將紙張遞給了裴煜:“簽了這份休書,我即刻動身。”
裴煜初見那張紙上躍動着龍飛鳳舞的字跡,尚感些許新奇與雅緻,然而,當“休書”二字清晰地落入耳中,他的面色瞬間如同烏雲密佈,沉鬱下來。
“珺薇,莫非你當真以爲這是什麼玩笑話?”
他的話語中帶着幾分難以置信與無奈,試圖以最後一絲理智來挽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盛珺薇輕輕笑聲中帶着幾分涼薄,彷彿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裴公子,你可曾覺得,我有半分玩笑之意?”
她的目光銳利,直視裴煜,其中蘊含的堅決不容忽視。
裴煜緊閉雙眸,面容緊繃,怒意在眉宇間隱隱浮現,卻又被他強行按下,聲音低沉而剋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你與悅兒之間的那些不愉快,還不至於讓我們對她生死置之不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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