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杯绿茶 作者:未知 空气裡安静了几秒。 黄启民和周焱两人都呆呆看着温如归。 尤其是周焱, 那样子好像被人拿鞋底抽了一個耳光子,好半天都沒反应過来。 温如归见状, 就打算回自己宿舍去。 黄启民立即回過神来, 一把抓住他的手:“如归,你刚才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有对象了?” “嗯。” 温如归脸色依旧淡淡,但细心的人会发现說這话时, 他的眼睛亮得跟天上的星辰一般。 周焱跳起来:“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有对象呢?!如归, 你老实告诉我們,你的对象其实是不存在的对嗎?” 周焱拒绝相信這個事情! 要是温如归也有对象了, 那他岂不是成为他们三剑客裡面唯一一個沒对象的人? 最重要的是, 他刚才說的那番话, 想想他都想抽死自己! 温如归:“……” 黄启民也想到了刚才的赌约, 两眼放光:“周焱你别想用這個方法耍赖, 我就說如归肯定是有对象了!哈哈哈哈, 接下来该你表演了,倒立拉稀還有喝洗脚水!” 周焱嘴角抽搐:“……” 周焱装作沒听到他的话:“如归,你什么时候有对象的?之前问你你为什么都不說?” 想到佟雪绿, 温如归心一瞬间变得很柔软:“之前還不是对象, 昨天才确定的关系。” 周焱突然“啊”了一声, 手指着他一脸震惊道:“我想起来了, 上次你问我, 說有個朋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一個姑娘, 那個朋友原来就是你自己!” 温如归脸红了:“……” 周焱不知道, 在后世裡面,但凡以“我有個朋友”为开口,一般說的都是自己。 黄启民再次把话题拉回来:“三火, 你别說话不算话, 到底什么时候表演?” 周焱哭丧着脸求饶:“大哥,算我错了,我明天請你们去国营饭店吃饭行了吧?” 黄启民砸吧了一下嘴巴:“太便宜你了,至少得請两次,倒立拉稀一次,喝洗脚水一次!” 周焱简直快哭了:“……” 自己吹出来牛,哭着也要把它吹完。 很快温如归有对象的事情就在一小部分人裡面传遍了。 领导们知道后纷纷扼腕可惜。 温如归一表人才家世优越人品可靠,他们老早就想把這個人才拐回家做女婿做孙女婿。 沒有女儿和孙女的,也想把他介绍给自己的亲戚。 可這些年都沒有人成功,现在這個硕果被别人摘走了。 大家心裡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让温如归动了凡心? 焦家這边也很快知道温如归有对象的事情。 当晚吃饭时,气氛显得比平时沉重了不少。 焦博赡:還好当时沒进去试探,要不然现在就沒脸见温如归了。 钟舒兰:還好当时温如归误会了,要不然以后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焦蕴诗:還好什么都沒說,要不然她就成了破坏别人感情的坏女人。 焦博赡和钟舒兰两人对视一眼,转头担心地看着女儿。 焦蕴诗病了一场,整個人越发清瘦了,但精神看上去還不错。 察觉到父母担忧的目光,她把筷子放下去道:“爸、妈,有件事情我想跟你们說。” 钟舒兰心裡打鼓:“哎,你說你說。” 焦蕴诗:“妈,我暂时不想去相亲……” 钟舒兰以为她放不下温如归,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蕴诗,为人在世有时候要学会看开……” 焦蕴诗忍不住笑了:“妈,你在說什么啊?我只是暂时不想去相亲,因为我有另外的打算,我想去学校读书!” 她去牛棚时才十岁,学业因此中断,那十年她妈和外公虽然偷偷教她识字,但断断续续,而且不够系统。 她现在若是想凭自己的本事出去外面找份工作都找不到,她不想這样碌碌无为一辈子。 她想像她爸那样成为一個对国家有用的人才,就算成为不了,她也不想早早结婚生孩子,一辈子消磨在家务活当中。 钟舒兰闻言怔住了:“你要說的就是這個?” 焦蕴诗点点头:“嗯,這個想法我在心裡想了好久,最近病了以后,我越发觉得不能這样虚度下去!” 焦博赡却激动得眼睛通红:“好好,你這個想法非常好,爸爸支持你!” 焦蕴诗清亮的眼眸燃烧着喜悦和希望:“谢谢爸,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 這次大病了一场,让她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就算温如归中意她,他们之间也有着巨大的横沟。 他们不仅身世不匹配,他们的学识和谈吐同样不匹配,在他面前,她只会越来越自卑。 所以她想要去学校学习,她想成为国家需要的人才,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中坚力量。 当然她想上进不是为了温如归,而是为了自己。 温如归他很好,可就算他有千万种好,只要他不喜歡自己,那他再好也跟她沒有一点关系。 钟舒兰看女儿雪亮的眸光,眼眶热热的,猛点头:“好,那我們就不相亲,妈妈也支持你!” 焦蕴诗拿起筷子给她妈夹了一筷子肉:“谢谢妈!” 焦博赡眉头微蹙:“怎么就只给你妈夹?” “有有有,现在就夹,妈你看,爸爸一大把年纪了還吃醋呢!” “你爸他年轻那会儿就喜歡吃醋……” “别在孩子面前胡說……” 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屋裡回荡着笑声。 灯光下,一家三口无比的温馨。 ** 难得放假,佟雪绿把好久沒练习的瑜伽重新练习起来。 好久沒练习了,筋骨硬了不少。 佟绵绵和小九两個小团子在一旁看着她,眼睛裡充满了好奇。 佟绵绵歪着脑袋道:“姐姐,你在做什么?” 佟雪绿:“姐姐在做运动,运动对身体好!” 佟绵绵闻言踢掉鞋子爬上床来,跟着做出個同样的动作。 接着小九也上来,头往下压,屁股拱起来,做出一個下犬式的动作。 在床下的月饼上不了,急得团团转,转了一会儿后,在地上也做出了翘屁股的动作。 佟雪绿抬起头来见到這一幕,差点就笑喷了。 這是她见過最戏精的狗,沒有之一。 做了几個动作后,外头传来魏珠珠的声音。 “绵绵、小九,漂亮的珠珠来找你们玩了!” 佟雪绿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魏珠珠坚信每天夸自己一百遍,她就能变成大美女! 虽然她不知道這样能不能变成大美女,但她敢說,几個孩子裡面谁也沒有魏珠珠自信! 她爬起来去开门,身后跟了一窜萝卜头。 门一打开,魏珠珠就仰着圆圆的脸蛋笑道:“雪绿姐姐早上好,你今天好漂亮!” 佟雪绿揉了揉她的头发:“珠珠早上好,你也好漂亮!” 魏珠珠满足了,這才跑去找佟绵绵和小九一起玩。 沈婉蓉看着孙女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摇头:“明年她就要去上学了,要是以后去学校還這样說话,我担心她会被人笑话。” 佟雪绿:“不会的,如果有人因此笑珠珠,那說明不是同一类人,不要跟他们一起玩就好。” 沈婉蓉笑道:“你說得对,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了,我要去买一些白菜回来腌酸菜,你要去嗎?” 佟雪绿连忙点头:“我正想去买些鸭蛋回来腌制,你等会儿,我现在就去拿钱和票。” 跟沿庆县那边的菜站不一样,這边的菜站每天供应两次,早上一次,傍晚一次。 她们现在過去時間正好。 来到菜站,菜站门口早已经排起了一條长长的队伍。 佟雪绿她们排了半個小时才排到。 沈婉蓉买了十斤二级菜,二级菜每斤三分钱,总共花了三毛钱。 佟雪绿只买了两斤一级菜来吃,一级菜每斤贵一分钱。 接着两人又去供销社买鸭蛋和其他东西。 回到家裡,几個小孩在家裡玩起了丢沙包。 沙包是沈婉蓉给他们做的,用六块小布缝制成方斗的模样,在裡头装思量的谷子就行了。 走进院子时,佟嘉鸣正带着佟绵绵和小九在躲佟嘉信丢過来的沙包,月饼混在他们裡面凑热闹。 佟绵绵人小腿短,佟嘉信沒有一点兄妹之爱,专门逮着她来丢。 沙包飞起来,稳稳打在佟绵绵的背上。 佟嘉信跳起来欢呼:“打中了,我打中绵绵了!” 佟绵绵水汪汪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扁着小嘴儿,眼看着就快哭了。 佟嘉鸣走過去安抚她:“绵绵不哭,要不二哥帮你丢?” 小团子摇了摇头,头上的小揪揪跟着摇晃了起来:“不要,姐姐說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說着她把眼泪擦干,捡起地上沙包走到佟嘉信之前的位置,奶凶奶凶道:“绵绵要打死三哥這個日本鬼子!” 佟嘉信朝她做鬼脸:“来啊来啊,花姑娘来打我!” 佟绵绵拿着沙包用力往外一丢,沙包飞出去,又“啪”的一声掉下来。 正好落在她脚下。 周围安静了下来。 下一刻,佟嘉信爆发出笑声:“哈哈哈笑死我了,绵绵你丢出去還沒有十厘米……” 小团子的脸涨得通红,但强忍着沒哭,她捡起地上的沙包又扔了出去,但次次都扔不远。 突然小九逆方向朝佟绵绵跑過去,跑到她面前停下道:“姐姐,你砸我!” 佟绵绵想了一下,用沙包轻轻往他身上一丢。 小九抿嘴道:“哎呀,我被砸中了!” 佟绵绵也跟着破涕而笑,露出嘴边两個小酒窝,可爱极了。 呜,青梅竹马什么的最可爱了。 佟雪绿觉得有些人天生情商高,譬如小九,有些人注孤生,譬如佟嘉信。 她正想把东西放到厨房去,身后就传来了敲门声。 “佟同志,你在家嗎?” 佟雪绿一挑眉,是张警官的声音。 张警官過来,是案情有新的紧张嗎? 她转身去开门,门一打开,只见外面站了四五個男人。 除了张警官,其他几個男人神情都十分激动。 佟雪绿心中微动,一下子就明白了。 张警官笑道:“佟同志,你在家就好了!” 佟雪绿:“是小九的家人找到了嗎?” 张警官点头:“小九的父母過来报案了,確認過他们的身份后我便带他们過来接小九。” 话音一落,一個二十八|九岁左右的男人走上前来:“佟同志,我是小九发父亲苏樾深,這些日子非常感谢你帮忙照顾小九!” 說着,他朝佟雪绿深深鞠了一躬。 佟雪绿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不夸张說,眼前的男人非常帅气,而且属于很有气质的那种帅。 薄唇、鼻梁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眼镜下的凤眸和小九如出一辙,当然跟小九比起来,眼前的男人犀利如鹰隼。 只是小九說過他的家人姓顾,眼前的男人却姓苏,這裡头大大有故事啊。 佟雪绿:“我能问一下你们为什么隔那么久才去公安局报案的原因嗎?” 那天小九要不是遇到她,按照他们這种处理效率,小九早不知道被卖掉哪裡去。 苏樾深沒有隐瞒,把前后原因简单說了一遍。 “……就是因为他们判断失误,以至到我回京才去报案!很抱歉给你带来麻烦,也十分感谢你对小九所作的一切!” 說着他再次向佟雪绿鞠躬。 佟雪绿听完他的话,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顾家那一家子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成的? 居然被两個熟人耍得团团转,关键是他们過了十天都沒有反应過来! 要不是苏樾深回来,估计他们還要這样继续下去! 想想就让人无语。 好在小九不像他妈,他那么高的情商应该是遗传了他爸爸。 佟雪绿目光扫過后面两個男人,那两個男人脸一红,把头低下去。 佟雪绿這才把门打开让一行人进去。 苏樾深想着要见到儿子,脸上表情再次激动了起来。 进到院子裡,几個孩子還在玩丢沙包。 后头两個男人也大步跟着进来,看到小九后,急切呼喊道:“小九,小九真的是你!” 正在躲沙包的小九听到男人的声音停了下来,接着小嘴一扁,朝两個男人跑過来—— “大舅舅、二舅舅!” 顾大哥和顾二哥两人都十分激动,飞奔過去抱住小九,摸着他的小脸小手,检查他有沒有受伤。 小九头上的伤口還沒有完全愈合,但纱布已经拿掉了。 两人摸到小九后脑勺的伤口时,脸上都露出了心疼的模样。 苏樾深看着小九,眼眶憋得通红,哽咽喊了一声:“小九。” 小九抬起头来,望着对面的男人,眼裡充满了迷惑:“大舅舅,他是谁?我好像在哪裡见過他。” 苏樾深朝他伸开双手:“小九,我是爸爸,快過来让爸爸抱一下。” 他离开京市时小九只有半岁,四年過去,他已经长得這么大了。 顾大哥推了推小九:“小九快去,你平时不是看過你爸爸的照片嗎?沒认出来嗎?” 小九眼睛眨了眨:“你真的是我爸爸嗎?” 苏樾深喉咙滚动了一下,重重点头:“是,我是你爸爸,好孩子,快過来!” 小九迟疑了一下,這才跑過去。 苏樾深蹲下来,一把把他搂在怀裡,眼睛越发红了。 佟绵绵走過去,靠在姐姐身边小声道:“姐姐,小九要回家了嗎?” 佟雪绿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嗯,小九的爸爸来接他了。” 小团子嘴巴一扁,眼泪流下来:“姐姐,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們?我想爸爸和妈妈了。” 站在一旁的佟嘉鸣和佟嘉信两兄弟听到這话,眼睛也偷偷红了。 佟雪绿拍拍她的头,沒吭声。 好一会儿,苏樾深才平静下来。 他牵着小九站起来,转身对佟雪绿道:“佟同志,小九已经找到了,那我现在要带他回去,家裡人還在等消息,他日我們再登门道谢!” 今天過来的匆忙,什么都沒有准备,回头等一切安定下来,他们一家人会再来登门道谢。 佟雪绿摆摆手:“不用客气,以后把孩子看好就行,下次再弄丢了,未必能有這么好的运气遇到我!” 這话說得有些不客气,但苏樾深并沒生气:“是,佟同志說得很对。” 說完低头道:“小九,去跟大家好好告别!” 小九撒开他的手跑上来:“姐姐,小九要走了,不過小九会回来看你!” 佟雪绿把佟绵绵放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好,那姐姐就等你回来!” 她挺喜歡小九這個孩子,乖巧懂事,关键是长得好看。 接着小九又跟其他人告别,最后才泪眼汪汪被他父亲给抱走。 小九一走,院子裡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觉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 苏樾深抱着小九回到顾家。 顾以蓝看到儿子,再次哭成了泪人:“我的小九,妈妈的宝贝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她本来也是要跟着過去找儿子,可因为太激动心脏受不了躺下了。 小九看到妈妈,“哇”的一声哭出来。 小九的外公外婆两人也是激动得不行,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等所有人都哭完,苏樾深才看着众人:“都哭完了吧?都哭完了那我們来讨论一下赖慕青的事情!” 這话一出,大厅安静了几秒。 顾母看着女婿,有些怯怯道:“樾深,我觉得這事情未必就是慕青做的,有可能是阿芳诬陷她,我們要不要等她回来再說?”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苏樾深对他们的态度一点也不感到意外:“那么多证据摆在你们面前,你们還是不愿意相信,我看就算是她回来亲自承认,你们也不会去公安局举报她,对吧?” 顾家沒出声,但脸上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最终是顾以蓝被家人的目光看得受不了,才站出来說话道:“樾深,我們不是不相信,我們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這么做!” 她想破脑子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表姐要這样做!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姐妹還亲,表姐无论做什么都处处为她着想。 她实在沒办法相信她会突然对小九动手! 苏樾深道:“你们要說什么我都清楚,赖家对你们顾家有大恩,但這些年来,你们替他们养女儿,有多少恩情都還够了!” “若是其他的事情也就算了,可這次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姑息!” 顾母脸色很苍白:“樾深,你能不能原谅慕青這一回?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她,不過举报就算了。” “她還那么年轻,要是被送去农场,這辈子可就完了!要真的那样的话,我死后该怎么向我姐姐交代?” 顾母說完捂着脸哭了起来。 苏樾深简直要被气笑了。 赖慕青人還沒回来,他们就急着为她解释和求情。 怪不得赖慕青仅用那么愚蠢的手段就把他们给算计到了。 不是赖慕青厉害,是他们太蠢了! 苏樾深深吸一口气道:“我给你们两個選擇,一、送走赖慕青,二、赖慕青留下来,但我跟以蓝不复婚,小九到时候跟我回苏家!” 說完,他不理顾家回应就转身扬长而去。 平地一声雷! 苏樾深這道雷把顾家人震得良久都沒回過神来。 不复婚带走小九,那怎么行呢? 别說他们很满意苏樾深這個女婿,就是顾以蓝也深爱着自己的丈夫。 這些年来哪怕沒有一点希望,她也从来沒想過嫁给别的男人。 现在平反了,他们等的就是复婚。 可要复婚,赖慕青就必须送走。 這可怎么办才好,左右为难啊。 顾家一家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懵了。 苏樾深黑着脸从顾家出来后,去了两個在政府工作的朋友家裡。 過了两天,佟雪绿突然收到了政府的通知——她被任命为国营饭店的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