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在陸濟辭十三歲之前,就算給他好幾天的時間想象,恐怕也想象不出來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地方,可如今就在這樣一個冬天像冰窖夏天如同火爐的草棚子裏生活了快兩年。
整整兩年,他都快記不起像個人一樣生活的日子是什麼樣了。
溫心站在門口,有些憂心的看着遠方,一個人影逆着光從模糊逐漸清晰,認出了來人,她長長的鬆了口氣,揚起笑臉喊道:“小辭,回來了,快來喫飯,等你很久了”。
“媽,就來”陸濟辭揚起笑臉,舉起手中的魚晃了晃。
陸濟辭帶回來的魚晚上沒有喫,溫心解開了串着魚鰓的草莖將他們放進了一個大水盆裏,蹲在地上指着它們,擡起頭對現在已經比她高了一個頭的兒子說道:“兒子,你看這魚就像人一樣,它長在什麼地方就會成爲什麼樣,它長在小溪裏就算給他時間也只有一兩斤,可是它如果長在大江大河裏,會怎麼樣呢?”
溫心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樣溫柔,雖然在這兩年的農活磋磨下看着老了不少,可時光那裏捨得傷害美人,年紀漸長反而愈發婉約。
“會被噁心死”,陸濟辭臉上笑意消失,渾身的尖刺在這一瞬間都冒了出來,不知是想要扎傷誰,冷淡的問道:“他又來信了對麼?”
“小辭,你該回去的,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溫心站起身拉過陸濟辭的手,目光溫和又耐心的安撫着自己炸毛的兒子。
“這裏又哪裏是你該待的地方”,陸濟辭猛地將手扯出來,不自主的提高了聲量:“媽,你別說了,我不會走的”頓了頓接着說道:“就算走,也是和你一起走,那個男人的信你別回了,他不配”。
嘴上說的堅決,眼中卻隱約有淚光閃動,陸濟辭僵直的站着好像一顆永遠都不會彎曲的樹。
溫心心中一陣刺痛,她看着面前倔強桀驁的兒子,忽的想起了他原來的樣子,眼眶一陣通紅,都怪她,若不是她如此沒用也不會讓兒子不放心離開。
溫心強忍住哽咽慢慢的說道:“好,媽以後不提了,他的信也不再收了”。
二人心照不宣安安靜靜的喫完飯,各自回屋。
陸濟辭躺在牀上久久不能成眠,以前的記憶走馬觀花的在他腦海中來回翻騰,他忽的擡手捂住了眼睛。
第二天原主的身體記憶讓佟思虞在早上五點多就醒了過來,看着外邊還有些矇矇亮的天色,佟思虞像個老太太般長嘆一口氣,認命的圾拉着已經開線的布鞋下了牀。
廚房了有昏黃的火光,顯然周瑩已經在做早飯,院子裏的佟振國又將自己埋在了竹條堆裏。
“爸,等等再編吧,現在光線不好,容易傷了眼睛”,佟思虞打着呵欠說道。
“沒事兒,爸習慣了,你去廚房幫你媽吧”,佟振國擡起頭從竹條堆裏朝着佟思虞笑笑,然後又開始緊鑼密鼓的編制。
佟思虞進了廚房,鮮美的魚湯直接將她整個人喚醒:“媽,今兒喫什麼?”
周瑩打開竈臺上的鍋蓋,拿出來蒸熱的窩頭:“早上喫點窩頭和魚湯,思武呢?”
“這兒呢,媽”,佟思武揉着眼睛從門外走進來。
四人都起來了,將桌子擺在廚房,四人美美的吃了一頓,雖然窩頭很小且不管飽,每個人只有小孩子拳頭那麼大個,但好在魚湯鮮美且管夠,甩開膀子使勁兒喝,也算是一頓舒心的早餐了。
“走了大丫”周瑩站在門口拿好今天上工的工具,回身喊着佟思虞。
“來了”佟思虞輕裝上陣只拿了個水盆大的竹篼,今天她也要去賺工分,在谷地裏撿麥穗,一天三個工分,雖然少但聊勝於無。
撿穗這種工作一般是留給小孩子的,但佟思虞昨日才暈過去周瑩不放心女兒乾重活兒,索性直接讓她去撿穗,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不了亂子。
到了上工的稻田地,大隊長正在清點人數,按照上工的種類將村民分開,佟思虞剛到就被大隊長點了名分到了一堆小孩子中間。
站在一堆孩子中間佟思虞臉上有幾分不好意思,左右看看還好不止她一個大人。
站在邊上的幾個女孩梳着光溜的麻花辮,穿着乾乾淨淨的中山裝,皮膚也白白嫩嫩全然不似村裏人曬得黑黃,只是臉上的嫌棄遮都遮不住,佟思虞見狀心下想到,這應該就是前幾天剛到的一批知青,還沒經過農活毒打,鍛鍊鍛鍊就好了。“媽,你別拉我,鞋子弄髒了,今兒我得在家學習!”佟曉靈不高興的甩開她媽周燕的手。
她媽啥都好就是眼皮子淺什麼事兒都愛跟表姨比,也不知道有什麼好比的,沒多久表姨家就要窮的揭不開鍋了。
還有兩三年就要恢復高考,這時候就該讓她好好在家學習,等她考上了大學,美美的出現在顧青面前將他牢牢抓在手心後,還有表姨傢什麼事兒啊!真是拎不清。
周燕黑着張臉也不說話,拽着女兒就往人羣裏走,也不知道這丫頭怎麼回事兒,一覺醒來就開始說胡話,還說以後要去當富太太雞鴨魚肉喫都喫不完,也不知是在那裏中的邪,□□的就開始發夢。
家裏的活計也不幹,天天擱炕上歇着,說些什麼養皮膚的鬼話,一身白皮子有啥用,是能喫飽還是咋的?
就算以後要當
富太太,眼前不上工就沒喫的,還等她當富太太呢,餓都餓死了!
佟曉靈說話聲音不小,因着語氣裏一股濃濃的埋怨倒是吸引了不少村裏人的視線,佟思虞跟着看過去,覺得這個佟曉靈有點意思。
明明知道要上工還打扮的花枝招展,走起路來也是歪歪扭扭生怕弄髒了鞋,看着村民的眼神倒是比知青還高傲,完全不像是在村裏長了十多年的姑娘,倒像是城裏人第一次進村,怎麼看都有股子違和。
到了跟前,周燕因爲上工遲到有些不好意思,走到大隊長跟前賠笑的說:“隊長,我這死閨女不知咋了鬧騰的很,今兒就讓她跟着撿麥穗吧”。
佟隊長擡頭看了眼站在邊上不願意靠近村民比剛來的知青還高姿態的佟曉靈,覺得腦袋瓜子有點疼,他最怕的就是村裏人學知青那套做派,可這佟丫頭不動聲色學的還真像,看着樣子就惹人煩,敷衍的點點頭,左右不是自己女兒,要是是他閨女敢在他面前扭扭捏捏的腿給她打斷。
人齊了工也分好,大家夥兒都散開,依着自己今天的工分開始幹活,撿麥穗的人就在已經割完穀穗的稻田裏找掉落的穗子。
日頭漸漸大了起來,本來撿穗是個輕鬆活兒,但在毫無遮蔽的太陽暴曬下佟思虞背心額頭都有了汗意,三兩步跑到田埂邊扯了幾片葉子胡亂的扭了扭頂在頭上,瞬間就覺得舒坦不少,只是這個形象嘛就顯得不大好看。
割完穀穗的稻田還有些潮溼,知青們頭一次下地腳上穿的鞋子已經髒成了一團,許是下鄉的青年思想覺悟真是不錯又或者已經受到了老知青的提點,幹起活來雖說不怎麼出工但勁頭真是不錯。
佟曉靈可就不一樣了站在田埂上來來回回的走就是不下田,還是周燕怕隊長看不過眼生氣,過來發了好大一通火後,她這纔不情不願的下了田,走幾步就歇一歇生怕累着了,一上午過去她的麥穗兜子裏也就兩三根,就這還喊着累的不行。
佟思虞懶得看她,不過通過佟曉靈這作天作地的行爲也確定了一件事,這傢伙不是像她一樣是穿越的那就肯定是重生了,否則一個正常人的行爲不可能突然變化如此大。
真是有意思這個世界可比她想的有趣多了。
掙工分這件事兒是以天爲單位的,下午太陽正熱的時候佟思虞儘管不情願也還是得提着小籃子去撿麥穗。
不過在去之前佟思虞回了趟家偷摸拿出靈珠,將凝聚出來的靈液拿個細細的竹筒裝着,分出三分之一的樣子滴入了家裏做飯用的水缸裏,然後裝了一水壺水這纔去上工。
熱了困了累了喝點靈泉,效果那是立竿見影,一下午都沒感覺不舒服,也不知道給媽帶的水她喝沒喝。
“大丫,快走,狼崽子來了”佟思虞上午撿穗時認識的小姐妹佟春花,語帶驚慌的說着。
“什麼呀?這麼多人那裏來的狼崽子,你別是看錯了”,佟思虞警惕的四下看看,怎麼可能會有狼崽子啊,就算有狼崽子村長他們也肯定早就發現了。
“你看啊!前邊兒”,佟春花跺跺腳,拖着佟思虞就往邊上走。
佟思虞往前看去,那裏有什麼狼崽子,明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長的很高卻極瘦,人曬得有些黑眉目卻很清朗,身上穿的衣服明顯能看出來被縫補過很多次,破舊又幹淨,一陣風吹來略有些寬大的衣衫就在風中獵獵作響。
少年面無表情,旁若無人的走在田埂上,對周圍人的議論聲無動於衷。
“這誰呀?”佟思虞轉頭問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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