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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操啊,生活

作者:故人不识
整顿饭江瑾言统共沒吃几粒米,陆成蹊本人倒是吃得挺开心,途中他出去上了趟厕所,回来后斜睨了眼歪在沙发上沒骨头的人,“好了?走吧。”

  到柜台处江瑾言开始掏卡,可紧跟着出来的男人像根本沒看见她一样直接从身旁擦過,单手推门出去。

  江瑾言猛回头,愣神盯着還在前后摇晃的玻璃门,迅速意识到事情发展的苗头……

  卧槽?

  這家伙就這么把单甩给她了??

  跟女生吃饭让女生买单??

  “小姐……?”

  心裡一千個草泥马撒蹄子狂跑间,服务台上有谁细声细语地喊了她一下,“不好意思哈……小姐……您的卡怼着我了……”

  江瑾言艰难地把燃着小火苗的眼神是收回来。一看,递出去的信用卡确实快戳到女孩额头。本着要踩死陆成蹊的心情,她把這卡直接当刀使了。

  几十米的长刀出鞘,她想把陆成蹊钉死在墙上。

  “结账。”江瑾言恶声恶气。

  女孩亮晶晶的眼神裡闪過疑惑,眼睛眨了眨,說:“您男朋友已经结了呀,就刚刚。”

  江瑾言沒注意她的措辞,“结了?”

  她不可置信地再次回头,然后迅速对上玻璃旋转门那头陆成蹊十分不耐烦的眼神,他双手插兜酷酷地站着,嘴唇翕动了两下,看口型——

  你在墨迹什么。

  女孩一下子就笑了,“快走吧,外面挺冷,您男朋友该等着急了。”

  江瑾言這下听清楚了,边快步往外走边嗤笑着否认,“呵,我們不是男女朋友,我們是仇家。”

  一推门冷气就直往衣服领口灌,江瑾言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陆成蹊站在台阶上目光懒散,看着她哆嗦着慢慢套上大衣,再紧了紧,最后脖子一缩,像一团灵活的包子。

  冷风逼得人连呼吸频率都忍不住降低,只要稍微一张口热量流失得太快。等坐上出租车,江瑾言才恢复点說话的兴致,她瞥了眼身旁安静的人說:“刚刚不是說好AA嗎,多少钱我转你。”

  陆成蹊右手搁在车门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轻叩,声音淡淡,“不用了。”

  江瑾言固执着再问了遍,“多少?”

  轻叩的手放缓了频率,陆成蹊认认真真看了她一眼。

  有趣。

  小姑娘怎么就觉得他很穷了,他之前究竟有什么行为才导致她对自己人设产生如此大的误会。

  “不用了,”他略微一顿,“其实我经济條件還不错……”

  优秀倨傲的陆成蹊当然不会承认!就算這顿饭吃去他大半個月的生活费,牛逼哄哄的人物形象還得坚挺在风雨裡!

  江瑾言想到這裡看他的目光又软了下去,“哦,那回去我請你吃個饭吧,礼尚往来。”

  陆成蹊嗯了下沒再說话。

  第二天上午两人订了飞机票飞A市,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行程其实也不是全然无收获。

  比如江瑾言就着李凯峰的事件发现了陆成蹊剧毒无比的人性微弱的闪光点,虽然是個点,好歹還在闪光。

  江瑾言回A市行李刚放下,孙悄的电话也就到了。

  女孩子哭哭啼啼的,电话裡嘟囔着话都說不清楚,就着断断续续的词她才终于听懂了重点。

  孙悄爷爷凌晨去世了,她现在正在医院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江瑾言心裡一凉,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哪家医院,我去找你。”

  孙悄报了名字,江瑾言衣服都来不及换就风尘仆仆地下楼打车。

  孙悄的爷爷……坐在车上的江瑾言愈想心愈沉。对于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来說,她可太明白爷爷对孙悄的意义了。

  当时孙家不是特别有钱跟江家還是同一栋楼,也是江瑾言揣着七八岁女孩的视角开始观察生活的懵懂时期。

  不知什么时候她注意到对门那家奇奇怪怪的大人们。男人经常半夜回来,随后就能隔着门听到那头摔碗摔盘子的吵闹声。

  吵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天天酗酒不找工作,什么沒钱给悄悄交学费之类。

  每每這個时候江瑾言就抱着一叠花生米坐门口听,津津有味,顺便故作成熟地自我反思——

  原来婚姻就是這么一回事啊……我以后一定要好好挑男人云云。

  再后来某個阳光還不错的下午,自家老妈突然从隔壁领回来一只毛茸茸的小女孩,长得很乖巧,糯米团子一样。

  女孩怯生生的,脸上不知蹭哪裡的灰還沒擦,江瑾言抱着花生米原地愣了会儿,然后轻车熟路地過去在人家脸上摸了把,“给你擦灰。”

  女孩水汪汪大眼睛忽闪忽闪。江母很高兴,自家小祖宗总算知趣了一回儿,她把两孩子推到房间裡笑道:“我先去做饭,言言陪悄悄玩会儿啊,别欺负人家!”

  两小孩在房间裡大眼瞪小眼,江瑾言往嘴裡丢了一颗花生米,边嚼边用纯真又赤裸裸的眼神看人,良久她把碟子一把递到人家面前,语气很豪迈,“给!吃花生!”

  看对了眼,电光火石间,两個女孩的友谊迅速建立完毕。

  很多年后孙悄說起這事眼裡都是满满的星光,“江江,你知道你那时候多么霸道总裁嗎?如果不是個女孩子,我這辈子死也要嫁给你!”

  有了蹭饭的经历,后来糯米样的女孩就成了她家的常客。

  而孙悄跟她在一起大部分最开心的时光就是說起乡下的爷爷。

  那时,她眼裡能装下星辰大海,“我爷爷屋前有條河,我每次去他都给我摸鱼吃!”

  “秋天田裡都是菊花,爷爷就带我给它们浇水,然后它们哗啦哗啦拼命长大,我就能吃瓜子啦!”

  “爷爷今天带我去市集啦!我吃了麦芽糖哦!你知道嗎就那种特别甜特别甜的那种!”

  ……

  童年孙悄說的每句话裡,几乎都有那個对她无微不至爱护的爷爷。

  如果爷爷死了,孙悄恐怕得哭死過去,想到這裡江瑾言只觉得头疼。

  出租车在仁和大门口停下,江瑾言先给何桢师兄打了個电话。

  何桢大她两届,已经毕业一年多了,现在在仁和实习,她是在一次校友聚会上认识的。

  温文尔雅的一個男人,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俊美好看又谦虚,让人非常愿意与他亲近。

  “喂?”

  电话很快接通,何桢那头嘈嘈杂杂的,還有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间断着传来。

  江瑾言下意识觉得那哭声很熟悉,“何师兄……”

  他似乎走到了一個安静的地方,声音开始变得清晰,“小江。”

  江瑾言:“嗯,你知道孙悄她……”

  何桢:“嗯,我现在就在她這儿,你到了嗎?三楼A区。”

  果然是孙悄,她真的沒听岔。想着女生现在哭得喘不過气在地上直悲怆,她不禁又加快了步伐。

  三楼A区走廊裡,她远远看见一身白大褂的何桢等着了,“孙悄爷爷零点断的气,這姑娘就趴在病房门口从一点多哭到现在,午饭也沒吃。”

  江瑾言皱眉,“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本来她就不打算告诉你,听她话裡的意思你最近出差了,是我,”何桢捏了捏鼻梁,有点无奈,“是我用她手机拨了你号码她才肯接的,你知道她爸妈那德行两人一個沒来,眼下谁劝她都未必听得进去,估计也只有你……”

  何桢的话沒說完,他猛地停下步子,眼神锁在走廊尽头,“悄悄?”

  江瑾言也看過去。

  头发乱得一塌糊涂看不出人样的女孩此刻突然出现在了走廊那头,她塌着肩膀瑟缩着身体,发出野兽受伤的呜咽。

  她整個人紧绷着,垂着头。

  江瑾言眼睫颤了颤,“悄悄……”

  听到她呼唤的瞬间,女孩身体剧烈抖动了两下,随后终于整個人塌陷下去,发出再也不能承受的号啕大哭,“江江!江江!我爷爷沒了!爷爷沒了!”

  耳边刮着风,江瑾言发现自己不由自主朝孙悄跑過去,双臂一张,用最大的力气把人圈在怀裡,最后随着她一起瘫坐在地上,“沒事……别怕……”

  两個女孩互相抱着,何桢叹了口气从后面上来,“你们先起来,小江现在也来了,你先去吃饭然后打理一下自己,你爷爷不想看见你這样。”

  孙悄把整個脑袋埋进江瑾言怀裡,良久轻轻点了下头,“好……”

  何桢开了自己办公室门让两個人进去,這個点只有医生食堂還有饭,他又亲自打了几道菜上来。

  孙悄情绪虽然稳定了不少,可也只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她愣愣把自己地圈在沙发上,目光有点迟缓,像被人抽去灵魂的木偶。

  可平日明明是個咋呼炸呼最活跃不過的人。

  江瑾言看着有点心疼,她夹了几片肉送到孙悄嘴边,“再吃点。”

  女孩摇了两下头,随后转過头来看她,“你突然回来项目怎么办?”

  “沒事,已经结束了,最近也不会有什么事,我可以一直陪着你。”

  孙悄又把头扭回去,半晌轻轻地,呢喃般吐出一句话,“我现在……变成一個人了啊……”

  声音掷在空落落的房间裡,让人猛地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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