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长安有贫者
而在這大雪之中,内阁首揆徐溥却還是赶往了乾清宫,因为皇帝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相商。
弘治十一年东宫出阁讲学,正式开始读书。看了儿子几番表现,弘治皇帝也不想着再拖下去了。
皇帝坐在主位上看着徐阁老拟的方案,偶尔還会提笔圈一下,“习字……每日一百,徐爱卿這是否有些多了?且笔法点画,务要端楷,太子還年幼,這样岂不是每日要写上大半天?”
徐溥不知道怎么說,皇帝也太心疼自己的儿子了,一天练一百個字有什么难的?那個孩子那么聪明,心在谁不知道?
但他也不好說,只是讲:“陛下,太子殿下聪慧過人,一百個字,并不算多。”
皇帝干巴巴的抬眼瞥了他一下,继续往下看去,“每日夜读本日所授书各十数遍……他只是個七岁的孩子啊徐爱卿!”
徐溥继续拱手,“陛下,太子殿下聪慧過人,臣也是自小读书,十数遍最多两個时辰。”
“這……”弘治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后面還有,“凡读书,三日一温,须背诵成熟。”
這次不等皇帝开口。
徐溥已经說话,“陛下,太子殿下聪慧過人,三五遍下来已然熟记,這更算不得什么了。”
皇帝干脆不看了,
合着不是你们家的亲儿子,逮着生造是吧?
朕可就這么一個儿子!
“反正還有时日,再议议吧。”
徐溥也不急,再议?再议我也還是這一套。
有的时候他都觉得內容是不是少了,皇太子的聪明早已震动了京中大小官员,认几個字算什么?
弘治皇帝摆下太子的教育方案暂时不谈,转而說起另外一事,“徐爱卿,弘治十年已是末尾。朕金口即开,弘治十一年春暖时分,太子自会出阁讲学。除此外,朕還想择日让太子御文华殿,受文武百官朝贺。”
這其实是一种礼仪。
以前毕竟是小孩子,养在宫裡。
御殿朝贺就是皇帝想要让太子显示身份、展示威严。說的通俗些,就是你们都過来拜见少宗主吧。
而且拜了這一次,以后逢年過节也都要来一次。
文华殿则是以后太子读书的地方,位置在奉天殿东北,比不上三大殿的恢弘规制,但胜在精巧典雅。
徐溥听了也不称奇,皇帝宠爱儿子人人皆知,除了皇位,恨不能什么都给他算了。
“陛下既然有旨,臣会着礼部立即办理。”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一应礼节具折陈奏。记得要隆重些。”
“是。”
“对了,年后朕就要派王越出征西北,军国大事容不得疏漏,一应军需要提前准备。”
……
朱厚照也知道王越過来得年后,
其实人都有這個心理,一旦接近過年的关口,就觉得有些事先不办,過了年再說。
所以近些日子都算得上一個闲字。
“已经是腊月了吧?”
东宫撷芳殿,朱厚照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刘瑾聊着。
“是,今儿已经是十六了。”
朱厚照手裡捏着从皇帝那裡要過来的账本,上面的內容他基本都熟记于心了,有些名字一看就知道他是什么职务,有些說实话還不认识。
這個账本他什么人也沒给,也沒有叫着锦衣卫一個個去抄家。
老父亲最近给他折腾的够呛,還是不要在過年的时候弄得京城都人心惶惶的。
“這是……下雪了吧?”朱厚照忽然看到外面一片片的有东西飘落。
秋云从屋外捂着脑袋小跑了进来,
“殿下,外面的雪好大。”
确实很大,似乎才下了一小会儿,但大地都快要变白了。
朱厚照嘀咕着,“這么大的雪,詹事府的先生应该都不会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殿外有几個身影,不顾风雪赶路。
而且看起来不止一人,王鏊自然走在其中,除此外似乎還有阁臣谢迁、右谕德王华以及……竟然是吴宽,怎么都来了?
“臣,叩见太子殿下。”
朱厚照也不和几位大人多那么些虚礼,“都起来。看座吧。怎么今日都一起来了?”
王鏊本想說话,但毕竟上司吴宽在這。
吴老头儿一拱手,“启禀殿下,日前圣上旨意,待明年春暖之后,即行东宫出阁讲学事项。臣等拟定了一個读书的计划,思量着要向殿下禀报。”
朱厚照心头一动,
這老头儿前两次给他整够呛,這一次竟忽然過来提什么读书计划……
可他哪裡知道古代皇子教育是怎么搞得?
完全的知识盲区。
既然是盲区,那不论吴宽說什么,他都只能‘嗯嗯啊啊’的点头。
……不对,现在给他忽悠的点了头,以后要再想反悔,那吴老头儿岂不是可以說,殿下你当初都答应的?
這也不算什么大的阴谋诡计,更谈不上屠滽忽悠王越的那种人心险恶。
只不過……這個坑要是跳下去,以后会难受就是了。
想通這一节,朱厚照开始打哈哈,“吴大人的心意本宫我是知道的。不過就不用和我禀报了。還是和几位阁老以及父皇禀告吧。”
吴宽心头咕咚咕咚的冒泡泡,他已经开始觉得太子是不是有读心计了,
這么個小当你都不上的?
“殿下要不還是听听?等到来年读书,也可有所准备。”
朱厚照见招拆招,“我都准备好了。剩余的准备,那是吴大人的差事,想想到时候怎么教我就可以了。”
王鏊在一旁低着头闷笑,本来嘛,怎么读书這种事和一個沒读過书的去讲什么?所以他也猜测应该是有個什么心思在其中,
不過,想和咱们這位太子殿下玩心眼,那可不是容易事。
朱厚照也不陷在此事之中和吴宽去斗嘴,转而问道:“不知各位先生今日联袂而来,是有什么大事?”
谢迁這时候回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王越一事后,太子殿下忠君为国之心实在震撼我等,因而忍耐不及想要来东宫,仰窥殿下圣德。”
說白了太子给东宫搞出气势来了,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可有可无,所以自然就想来亲近亲近,探讨探讨国家大事,或者干脆讲……就是想来侃侃大山。
至于王华,他本就是詹事府有职务的人。
王鏊问道:“殿下今日在学什么?”
朱厚照一愣,今日……今日学的什么?你们一大早就過来,问我這個問題,
不過他当然也不好這么讲。
略作思量后,皱眉說到:“下了初雪,我就在想……這样的大雪,大明的百姓如何?他们可有御寒的衣物?”
這话一說众人皆叹。
太子果然有贤德!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王鏊忽然念了一句话,随后起身向皇太子庄重行礼,“殿下虽未开蒙读书,但却已经明白了這個道理。”
“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朱厚照前世沒听過,這是头一回。
知道太子可能沒读過书,所以右谕德王华解释道:“王大人所念诗句出自唐人罗隐之诗,雪。此诗共四句:尽道瑞丰年,丰年事若何。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其中所含的可怜天下之民的道理,正切合殿下话中之意。”
朱厚照听明白了,“是句好诗。谁愿为我写下此诗?各位先生都在,今日我就学此诗!”
众人振奋,太子殿下哪怕有些行为、言语都有些非常规,但只要心怀天下苍生,那么他们這些儒生就会升起无限的认同!
王华還起身郑重道:“臣,愿为殿下默写此诗!”
“好。”朱厚照知道他是王阳明的父亲,因而還多看了他几眼。
史书记载,王越重新起复后是打了胜仗,可他毕竟這么大岁数了,往后大明朝也不能真的只靠一個老人,還是需要年轻人继承衣钵。
這事儿倒也可以筹谋筹谋。
“王谕德,本宫听說你家有個小子,也喜爱這兵法战阵?”
王华一愣,完了,那逆子的‘恶名’都传到太子殿下這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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