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庸人
那么李旻突然求见所为何事?
那一幕,负责记注太子言行的张天瑞和杨廷和都看在眼裡。
那日两人的選擇不同,今天来的人就是左谕德而不是右谕德。
“介夫,一会儿谕德大人若是问起来……你也要早作思量才是。”张天瑞帮不了太多,但提醒還是可以的。
杨廷和的眉头皱得老深,虽然看起来依然平心静气,但是心中已有波澜。
說实话,他倒不是意外于這事发生,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自己的运气差了不少?
“文祥先生,你觉得殿下会如何做?”
张天瑞理解他的心情,如果要解這個套,似乎這個时候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殿下了。
“殿下的心思难猜。你也知道,你我二人与殿下接触不多。论对殿下的了解,我們两人加起来還不如刘公公半分。”
這话不好不坏,只是說了事实,但巧就巧在,刘瑾刚好在這個时候過来,听也沒听清,只听到提到自己,“张中允,刚刚說了咱家什么?”
刘瑾的声音让张、杨二人一下子头皮发麻!
這些阉人最是记仇,背后议论被撞见,這下坏了!
刘瑾那双眼果然如毒蛇一般盯着這两個小官。
杨廷和和他对视了一下,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真是瘸子的屁股——邪门了!
他可是什么都沒說,也什么都沒干啊!
看那刘瑾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稀裡糊涂的又得罪了人!
其实這些东宫的官员都知道刘瑾是最不能开罪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太子身边最亲近的人,又是個小人,得罪了這种人,你在东宫還能得了好?
张天瑞胆子也不大,那日被太子都吓了一跳。
今日碰上這样的事,此时心中也是万分懊悔。
于是急忙往回补救,“刘公公……误会了,刚刚我与介夫說的是,刘公公侍奉殿下尽心尽力,如今殿下孝顺聪慧,其中也应有一份刘公公的功劳才是。”
杨廷和脸色僵直:你解释就解释,干嘛带上我啊?!
关键张天瑞的這套說辞虽然是往好了說,
但也要考虑人家刘瑾信不信啊!
文臣们动不动還去陛下那边告状,說刘瑾带殿下玩耍過甚。
喔,你们两個在背后說的就全是夸我的话?
這么笨得人怎么可能在政治旋涡中生存?
這下好了,本来啥事沒有。现在就是让刘瑾相信:他杨廷和在背后和别人议论他。
虽然還不知道說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好话。
事实发展也是如此,刘瑾压根不信张天瑞的鬼话,现在這东宫,连七岁的孩子都很难忽悠,還想忽悠他?
“哼!”刘公公怒甩了衣袖,本来想发作,不過想到刚刚殿下的交代,還是压了压火气,“杨中允?”
杨廷和心中一紧,
张天瑞說那么多,又不是我說的,你叫我搞什么?
“殿下召你過去,你快些。不要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呼……
大喘气吓死了。
杨廷和也這才明白,若不是殿下要召见他,估摸着刘瑾也不会忽然出现在這裡。
“遵命。臣這就去拜见殿下。”
话音刚落便抬步离开了。
走了一人,就留下刘瑾和一直拱手执礼的张天瑞,
老太监的性格也不是好說话的,你敢让他不高兴,他就敢要你的命。
“张大人。”老太监声音拉的老长,而且行了规规矩矩的大礼。
张天瑞本就胆子小,這么阴阳怪气的,大冷的天汗都下来了,“刘公公……客气了。”
“咱家沒想到,张大人還挺会替咱家想,背后都在替我這個奴婢鸣不平呢?”
這话一讲,张天瑞就知道自己是长了十张嘴也說不清楚了。
干脆正色道:“刘公公,我与介夫都乃堂堂正正的君子,言语之中即便提到刘公公,也不会是什么不能与人言的话!”
這话讲得刘瑾更加来火,你们是君子,那就是說我那样想是小人了?!
不過說到底,他一個太监能对朝廷命官做什么呢?
无非是玩些阴的,此时此地,他也不能抓人、去官。
张天瑞硬邦邦的他也就无奈了。
于是恶狠狠的‘哼’了一声,“咱们走着瞧!”
一個张天瑞,一個杨廷和,這两個中允官在东宫算什么东西?
看着拂袖而去的刘瑾,
张天瑞也开始后悔焦虑起来,
原地转悠着,陷入了不知所措之中。
這以后在东宫当值,岂不是寸步难行?
這便也罢了,被這种人记恨上,怕不是九死一生。
他今年已经48望49了,
老实說,半辈子了混這么個小官,還是個清水衙门,他也不想太多,平日裡低调做人,只想着什么时候辞官养老。
虽說东宫一旦登基,他们這些人可以扶摇直上。
然而当今圣上不足而立,正是青春年盛,等到那天他张天瑞估计都快老掉牙了。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一時間是手心冒汗,脑袋晕眩。
却說杨廷和這边,到了撷芳殿之后,看到自己上司跪着,那么他也沒什么二话,只能跪着了。
“人我叫来了。李先生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置呢?”他质问李旻,“杀了他嗎?”
杨廷和:???
李旻心中一顿,他沒想到太子的语气竟然這样生硬。
而且人家聪明,又把话给踢了回来。
“殿下明鉴。杨中允虽然有错,却也罪不致死。”
朱厚照追问:“那你說,该怎么罚,李先生也算我的老师,今日你来教我。不管是去职流放,還是收监关押,本太子都会从善如流。”
太子的话可一点都沒有回护的意味,传出去,杨廷和也不会被嫉妒。
李旻心中则多了几分认真,
来的时候并不知晓,太子竟然這么难缠。
原本他以为,先前的那個問題太子不会细想,回答了一句也沒什么,也让杨廷和瞧瞧他的厉害。
沒想到成了殿下处处反问他。
他要是說重了,出了东宫,同僚也会說他心胸狭窄,不能容人。
“殿下息怒,臣知罪!”
朱厚照不禁翻了個白眼,一個庸人而已,跟我玩心眼,玩不過就知道磕头称告罪。跟皇上那边估计也就两句话: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息怒臣知罪。
我解决不了你提出的問題,但我可以解决你。
“哼。這样的事,闹到我的跟前,你们两個脸上有光嗎?”
杨廷和一口气闷在胸口:殿下,我闹什么了?
“李旻。”
“臣在。”此时他的心裡对今天事情的发展方向已经沒底了。
“你是杨廷和的上司,也是我的老师,我還是個七岁的孩子,朝廷法度哪裡知晓?究竟怎么处置,你若不肯愿意教我,那我可真要治你的罪了。”
李旻心中苦,沒想到太子不愿意放過他。
心中想了又想,今日演化成這样,追根究底還是太子不愿意处罚杨廷和。
因为如果想,那就不会有這一切。
“臣岂敢。臣斗胆认为,罚…俸一月。”
朱厚照转向另一边,“杨廷和,你服不服?”
老杨给折腾的心气儿都沒了,“臣,心服口服。”
“那就這样。你们都下去吧。”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一点点退了出去。
刚到宫外,杨廷和像小乖猫一样低头跟在李旻身边,本来想說几句好话,结果就看到人瞪了他一眼,還怒甩衣袖,“哼!”
杨廷和:(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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