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乌丸平叛
他现在的力量只有一群厮杀汉,叫他杀個人容易,可要成为上位者?
這可比杀人难多了。
他能做個好商贾,也能做個好豪强,但要他去做個好官吏或是好将军,他沒接触過那样的事情。
更主要的是這一伙兄弟谁都沒把自己当作上位者看待,他们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便几乎能决定一個人的命运。
无论做马匪還是走私商贾,亦或是游侠儿,他们可以为所欲为不讲道理不要规矩,可以当面笑脸转身在别人部落裡放火。
但如果想做点大事,他不能這么继续下去。
燕北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发,混着塞外大漠裡被风吹起的沙子将干硬的肉脯撕开塞进口中咀嚼,小口饮着清水。
他们在幽州与塞外绕了個大圈子,只不過還是沒绕出巨流河,又走进了這片大漠裡。
游走在国境的商贾有许多死敌,大汉或乌桓的卫兵,一句话沒說对這辈子就完了。又或是不认路准备食物又不够多,比被戍卫宰了死的更惨。再就是每天在大漠中睡醒,周围环境和睡觉之前完全不一样,甚至有时候沒找对睡觉的地方,早上起来沙子压在身上就起不来了。
不過从幽州到塞外再进冀州這條路還是比较好走的,因为是东西走向,早上跟影子走,影子变小就休息吃饭,過了最热的时候就跟着太阳走,落山了就可以裹着带着腥味的兽皮睡觉了。
走不了几天,就能走到巨马河。
巨马河還是那條巨马河,只不過刺杀陶谦是在中段,這裡是河水上游罢了。
沿着巨马河向南走上百余裡,就能进入上谷郡地界,不過刚刚在幽州做下恶事,燕北沒打算带队进幽州,至少不进入幽州代郡以外的地方,因为一旦节外生枝便成了自投罗網。
那样会显得很蠢。
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巨马河,靠着浅水滩的河岸畅快地洗净了身上的泥垢与风沙,任由河水浸润身上干裂的皮肤,舒舒服服休息了几日。
在這個地方,是最安全的时候。用藤條编個渔網兜在河裡,歇息一個时辰搂起来便能捕到小鱼足矣果腹,食物与水源都不必担心,這种地方又人烟稀少,实乃休息的最佳選擇。
养饱了精气神,众人再度上路。
后面的路,可就难走多了……既然不能走幽州,就只有一條路可走。
穿越并州与幽州的边境,前往冀州。
穿越州境是個安全性极低的技术活,這個时代别說州境,就算郡中各县都有关卡,何况還有那些亭中驿置,各個都有检查庶民商贾行李的权力,而這伙人行囊裡又装着弓箭……這是绝对的违禁品,莫說平民百姓,除了凉州那种造反沒停過汉朝基本管不着的地方,天下各州吏民都是不能私藏弓弩的。
倒是刀剑铠甲不受限制。
這一支半商半匪的队伍,自从由代郡城墙进入汉土之后,便处处小心,好似一支军队一般,前有斥候后有掩埋踪迹的骑卒,一天仅能行上三四十裡路,還怕撞见别的行人出意外,前后斥候一报有人经過,便急忙赶着车架往林子裡钻。
不過好在,他们如今已经快进入后来黑山军的行动区域,也就是太行山脉。
此时還沒有黑山军這個称号,当年黄巾之乱后太平道旧部不少人都躲入山中,大多落草为寇,即便是燕北在幽州也听過冀州黄巾余党在這裡声势浩大的匪徒作风。
但他们的活动区域多在太行山南端,而燕北等人此时处于太行山西北,不会与那伙黄巾乱军发生交集。
他们需要走的路线是太行八径中的飞狐径与蒲阴径,便能抵达中山国。
這一路走着,便走了一個多月。
从塞外带出的食物与水早就吃個干净,有时吃山间野果,有时走山路捕些小兽果腹,在這一路上倒是令燕北自己琢磨出些许弓术,至少能小心翼翼地射中十步之外的小兔子,也算是很大的收获。
随着距离中山国境越来越近,燕北等人的路也越来越难走,因为他们需要翻過一座百丈山峰才能抵达中山国。
在山间野道上牵马而行可不是個容易的事,不少弟兄脚底都磨起了泡,一伙兄弟都不是富庶之家的出身,幼年时或多或少都吃够了苦头,谁的脚底都有厚实的茧子,可即便如此還是被冀州的山道磨伤,使得行路更加艰难。
不但难走,他们還在即将翻過时還损失了两匹战马与一箱兽皮,這东西若贩至中山,怎么着也能换回他们五六日的声色犬马,更别說那两匹战马……這年头幽州塞外出产的高头大马本就稀少,而且還是驯养過的战马,转手一买便是三四块金饼。
不過好在人们的性命与多数财货都沒丢,甚至翻山时人们都已开始相互吹鼓抵达中山国后的美好生活。
对一路吃够了苦头的亡命徒来說,在幽州涿郡燕氏邬本来的生活就已是极好了!
王义崭新的铁铠上都布满了划痕,一伙人皆是蓬头垢面,从山峰探出头望着远方云山雾罩的城郭轮廓,简直宛若山中野人重见天日一般,纷纷立在山道见朝着山下无边旷野高声呼喊……反正也沒人听得到。
而就在此时,眼尖的姜晋猛然间发现远方一道黑线在云雾之下的道路间缓缓移动着,急忙拉着王义与燕北說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燕北一看便觉心头大骇,急忙将缰绳丢在随从手中,甚至都不管什么山道,撕下一块衣袍蒙在脸上,直接就着山麓之上生长的茂密树林钻了下去,哪怕林中枝叶将脸颊刮得生疼也丝毫不管,只要一個猛子往下扎。
“别愣着了,我随二郎一道,你们赶紧走山路牵马绕過来!”姜晋初始对燕北的动作分外惊异,接着想到什么连忙也学着燕北的模样向下钻去,在他们之下滚去。
在他们下面近百步,有一條小路,那裡就能看到远方缓慢行进的队列到底是什么衣甲与打出的旗号。
毫无疑问,在官道上排出如此阵仗行进的,除了兵马不会再有其他。
他们怕的是冀州又乱了,這個时候乱,他们千裡迢迢运来的兽皮可就卖不出去了,更可怕的是原本计划的生活完全无法展开,他们這些拥有铁铠皮甲与刀剑却沒有旗号的武夫,会被人当作散兵游勇,无论哪股军队都会攻击他们。
谁都不会愿意面对這种情况。
燕北在林间跑动的速度飞快,這棵树還沒扶稳,人已经冲到下棵树旁边,眨眼便又钻进林子裡,突然再从前方十几步远的地方窜出来,二十余息的時間便已经跑到下面山道旁边,身子三下五除二地窜上一颗松树,攀着枝條稳稳地坐在上面,扯断一截松枝遮挡着身体,伸长了脖子向下张望着。
再向下百余步,便是宽阔的官道了。
轰踏的脚步与马蹄声,激动人心的军乐声从山道的尽头响起,最先撞入燕北眼中的是一张汉字大旗,排在军阵最前方有十几個路上环顾左右的骑兵斥候,隔着数百步距离之后是百余名白衣红甲佩戴各种制式环刀、长矛、长戈的汉军步卒。
“汉军!”
接着是一面红色大纛立在阵中,硕大的张字分外显眼,大纛之下一员老将看不清楚模样。而在大纛左面则立着一面标着都督公孙的大旗,右面立着乌丸贪至王的豹尾长幡,旗子下头左面是一名年轻雄武的汉军将领,右面则是一名异族模样的大将。
再向后看,燕北眼睛眯了一下,数不尽的乌桓骑兵,沿着弯弯折折的山道前行着,到处是胡族汉子行军途中相互调笑的杂乱声,待到离得近时几乎盖過军乐。
這帮外族人的军纪……和自家人有的一拼呐!
“二郎,旗子上写的啥?”
姜晋也跑到山道上,他穿着铁甲爬不上树,只能蹲在蓬草之间远远看着,口中不禁发出赞叹声道“真個威风,啥时候咱们兄弟也能封候拜将,那他娘才是不枉此生啊!”
“你问我,我他娘问谁去?老子也不识字啊!”燕北坐在树上也就看個热闹,旗子上的字他也不认识几個,只能小声說道“那個是张,大贤良师的旗号也是這個,那個好像是公什么……右面那個是乌丸人,幡子上挂着豹尾,多半是個王族。”
“公?那個年轻将军是不是公孙瓒?”姜晋小声說着,在幽州长大的人哪儿有不知道公孙瓒的,那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在幽州敢带着十几個骑兵冲鲜卑百骑的猛人,“咱们幽州出名的武人也就公孙瓒了!”
“他又加官进爵了?前些时候還是辽东属国的长史呢。”
待到兵马缓缓离去,燕北才长出了口气,从树上下来看了看浑身布满划痕的麻衣,眼神却越发光亮,“汉朝对西疆的羌人用兵了!”
“你怎么知道?”
“有羌人和凉州六郡良家子可供驱驰时,皇帝从来不征乌桓人的,公孙瓒是幽州人,此时在冀州出现肯定在向西南进兵,南方多水,皇帝不可能用北方异族骑兵去上船打仗,那就定是要去西边平叛……我估计那個张姓元帅就是三公之一的太尉张温了。”
姜晋不大懂這些关系,只是跟着点头,燕北却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咱们這次一定要搏個好出身,至少手上要有個百人,回头……把战马留下几匹好的,其他都卖了!”
燕北紧紧攥着拳头,“咱们也要挣军功,当他娘的将军!公孙瓒行,咱们就不行嗎?老子就不信了!”
燕北,就是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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