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拾肆 作者：未知 回到屋内，麻仓叶王让式神给季如水重新包扎了手腕。 季如水看着依然带着浅笑表情的麻仓叶王，想到刚才那句轻叹，带着许多感慨、无奈甚至是更多她读不懂的情感。 “麻仓大人不喜歡人类。”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季如水如此开口。麻仓叶王似乎沒想到季如水說得如此直接，重新拿起折扇的手一顿，然后笑道： “为什么如水君如此觉得？” “感觉。” 虽然表面上看似温润，对谁都那么温柔，很好相处，但是正因为对谁都是一样的态度所以才看得出谁都沒有入他眼。還有這间完全沒有人气的宅子。 “如水君說错了。我想比任何人都喜歡人类，但是我拥有的力量让我做不到如此。”說着，麻仓叶王似乎轻叹了口气：“如水君知道灵视嗎？” 季如水一愣，她知道灵视。灵视說简单点就是能看穿别人心裡想什么的能力。对于普通人来讲，這的确是個让人讨厌的能力，因为在灵使者面前就好像裸/奔一样，什么都被看的清清楚楚。 季如水想起晴明跟她說過就是因为麻仓叶王似乎有什么让人觉得害怕的能力所以大名们有事基本都不找麻仓叶王，难道是因为…… “是的。因为我拥有灵视，而我拥有灵力這事不小心从麻仓家传出来。” 麻仓叶王的开口证实了季如水所想，麻仓叶王居然拥有灵视！那么之前很多事都能解释得過去了。 上次宫中的事麻仓叶王明明沒有一起进宫但却在紧要关头出现了，因为当时离开那個庭院时她有打算再来，也许刚好被麻仓叶王‘看’到，麻仓叶王不放心所以也来了。還有几次麻仓叶王能够准确的說出她心裡的疑问，原来這都是因为灵视。那么季如水能理解为什么宫裡的官员们都不喜歡和麻仓叶王相处了。 在宫中打滚，心裡有多少坏心思自己心裡最清楚，而站在麻仓叶王面前那些心思压根就无法遮挡。因为害怕這种能力，越害怕越乱想，越乱想越让麻仓叶王知道的更多。 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了。 “就因为有灵视，让我知道原来人类比我想象中要肮脏和渺小那么多。像平原敬满，要不是他之爱慕表面的虚华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呢？倒是可怜池姬那女子。” 麻仓叶王的声音很轻，染上些不明的情绪。季如水扭头看向屋外，沒有回话。 虽然麻仓叶王說的沒错，人类是那么的肮脏和渺小，但是无可否认的，也正因为如此才叫人类而不是叫圣人，我們不能要求每一個人都如圣人一般。虽然思想肮脏的人是那么的多，可是世界也从来不缺少温暖人心的人的存在，如院长，如晴明，如昌浩，這些人的存在让季如水觉得，其实人类也不会太糟糕。而且即使一個人再怎么毒，再怎么心狠，季如水却相信這個人肯定有最好的一面。如平原敬满，他虽只爱慕池姬的外表的美丽這点固然可恶，可是他曾经身为一個阴阳师，他曾经肯定解救過无数個人的性命，而他也是因此而死在了出云，和恋人生死相隔。 季如水說不上多爱世界多爱人类，但起码她不会讨厌這個世界讨厌人类，起码，现在她生活在這個世界，起码现在她也属于麻仓叶王口中那個渺小的人类。所以对于麻仓叶王的话，季如水无法回应。 麻仓叶王看着沉默的季如水，他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一字不漏的。他轻笑： “沒关系嗎如水君？如水君所想的，我全部都看到了噢。” 季如水一怔，突然反应過来眼前這男人好像有灵视這东西，也就是刚才她想的他全‘看’到了？ “是哦，全看到了。” “……沒关系，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麻仓叶王一笑，突然开口问：“如水君怕這种能力嗎？” 季如水抬眸看着浅笑望着她的麻仓叶王然后瞥开眼睛，回答道： “与其說怕，還不如說不喜歡。” 跟個裸/奔似的让人看穿心裡想什么說沒有任何不自在那绝对是假话，就算季如水认为自己也沒有怕被别人知道的，但這是人的感觉，不会有人喜歡心裡的东西被人看的一清二楚。但是，其实這也单单是不喜歡這种能力，但对于麻仓叶王，季如水沒有過多的喜恶。 “是嗎？”麻仓叶王笑的意味深长。 “嗯。”季如水点头。 不過呢，好在现在的她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麻仓叶王要看就看吧，她也无法阻止，就是可能以后埋汰他的时候不好办了…… 嗯，的确不好办……季如水心裡很认真的思考着這個問題。 “扑哧。” 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从前方传来，季如水面无表情的抬眸。她又忘了他能听到。 “如水君的确是個很有趣的人。”麻仓叶王用扇子掩着嘴，但微眯的眼睛還是泄露了此时他的心情。 “……”谢谢夸张我又在无意识中逗乐你了。 “是哟。和如水君一起总会很轻松，不会感觉到其他莫名其妙的情绪与想法。” “……”那你不就赚大了而她亏大了？ 麻仓叶王忍俊不禁的声音：“的确是呢。” “……”季如水突然发现灵视对她来說還可以省下开口表达的机会。 麻仓叶王合起折扇，放在手边，一笑，转目看向屋外，道：“可惜像如水君這样的人真的很少呢……如水君认识藤原佐为嗎？” 季如水一愣，脑子裡浮现出那個苍白着脸却依然有着温和笑容的紫发男子。 “看样子如水君是认识他了。” “嗯。替他解過降头。” “降头嗎……藤原佐为也是我见過少见的单纯的人，可惜，這样的人很少，在這样的时代也死得快。” 的确。想到之前那個降头和之后被陷害赶出宫，季如水对這個看法很赞同。不過好在也出了宫，以后至少不用陷在皇宫這样的大染缸裡。 麻仓叶王看着季如水低头沉思的表情，嘴唇动了动，最终還是沒有把嘴裡的话說出口。 藤原佐为的尸体在两天前被发现在京都城外不远的湖边。 算了，這样的消息不适合讲给如水君听呢。 麻仓叶王轻笑，最终把那句话吞了下去，开口道： “如水君刚才不是說有话对我說嗎？” 季如水回過神来点头：“嗯。的确有。”一顿，继续开口道：“你救過我两次。” 麻仓叶王微愣，很快反应過来所谓的救過她两次是指什么。 “這都是小事，如水君不必放心上。” 季如水摇头：“不，我不喜歡欠别人东西。” 季如水从小就冷淡而且有些孤僻的性格让她养成的不喜歡麻烦别人，不多做什么闲事也不欠别人什么，所以也就养成了有欠必還的性格了。要是非說一個她偿還不了的那便是院长的养育之恩了。而现在她刚来到平安京還沒三個月她就已经欠上了两個最难還的债。 晴明的收容与授术之恩，是人情债。麻仓叶王两次救命之恩，是命债。 在季如水的认知中，人情债可以還人情，那命债了？還命嗎？如果是這样那么季如水宁可永远欠着麻仓叶王這個债了，因为沒有人比她更爱惜自己的生命了。如果就因为麻仓叶王救了两次自己的命而自己就必须把命交给别人做主？那和沒救又有何区别？ “你救我两次那我便欠你两條命。我会還，但却不是以命相還。”季如水顿了顿，然后抬眸，黑色的眼眸裡隐约有烛光的跳跃，带着早已下定好的决心，一字一顿的开口：“我承诺，但我有生之年，永远不会是叶王大人的敌人。” 季如水话音一落，空气一片寂静，只有烛灯還在不停的摇摆着，似乎想为這沉闷的空气添加点乐趣。 麻仓叶王脸上的笑容沒变，但原本温和带笑的眼睛却染上另一种色彩。 他知道，眼前少女所說的话不是为了搞笑，而是完全出自真心的。那是她允他最大的承诺，虽然這個承诺或许对他来說根本入不了他眼，但他知确实她许的最沉重的承诺。他不知道往后季如水是否真能一直遵守這個承诺，但起码此时她說出這话时却带着她最大的决心讲的。 是的，這是季如水带着最大的决心给予麻仓叶王最大的承诺。晴明一直提防着麻仓叶王，她不知道麻仓叶王有什么样的野心，但她却相信迟早有一天晴明和麻仓叶王肯定会站在敌对的一方，那时候她绝对是站在晴明這一边的。可是现在的她却向麻仓叶王承诺，她季如水永远不会是麻仓叶王的敌人，也就是說那时候她便沒有立场站在晴明那边了。 很大程度上，她会负了晴明对她的恩。 但麻仓叶王也知道其实季如水這句话也妙，因为她承诺的是“永远不会是敌人”也就是說她不会阻止他做任何事，但也有可能不会帮他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在那句话中包含着季如水心中无论怎样都无法破坏的原则。 看着眼前這個依然一脸平淡的少女，麻仓叶王突然抬手，折扇轻轻的点在了季如水的额上，轻声笑应道：“好。我接受。” 他接受她的承诺，然后坐等着她的承诺能做到何种地步。